第27章
第27章
Jane離開座位去接電話了。
越悠看看自己空閑的雙手,開始将桌上的所有餐具紙巾杯托和杯子擺放整齊,歸到原位。
擺好後覺得是不是太刻意了,又重新弄亂。
結果Jane還沒走出門口,又折回來,把手機遞給越悠。
“Lu找你。”
越悠遲疑地接過來。
【喂。】
聽筒裏傳來陸銜星無奈的聲音。
【越小姐,怎麽不接電話?】
越悠才想起來剛剛為了寫論文,直接把手機ban了。
【剛剛在忙,調了飛行模式。】
兩個人陷入沉默。
她不知道怎麽開口說兩個人恰巧遇到了,還一起坐下來喝了杯咖啡。
因為這樣聽起來就很像在暗戳戳地告狀。
【見到Jan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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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陸銜星先聊起了這個話題,而且語氣很平淡,就像她們兩個早就約好了要見面一樣。
【嗯。】
越悠情不自禁地看向Jane。
她正一臉好奇地觀察自己打電話。
陸銜星:【她說的話信一半就好了。】
越悠:【……信哪一半?】
是相信她沒有成功追到你,還是相信她要再接再厲?
【想聽的就信,不想聽的就不信。】
也許是因為國際長途,陸銜星的聲音在斷斷續續的信號中顯得沙啞。
【這個能判斷出來嗎?】
越悠一聲不吭。
引得他長嘆一聲。
【那你等我回來。】
【嗯。我把手機還給人家了。】
越悠沒挂電話,原封不動又遞給Jane。
結束通話後,Jane趴在桌面上小聲問越悠。
“原來陸銜星會跟人聊天的?”
“?”
“我還以為他有語言功能障礙。”
越悠眨眨眼睛不說話。
Jane收起手機,頭發一撩,開始講故事。
“他基本上都不跟我們聊天。”
“我們指的是整個團隊。”
從Jane的講述當中,已經能夠勾勒出一些陸銜星在美國時候的畫面。
芝加哥四季分明,是個氣候宜人的地方,但是陸銜星居然在那裏水土不服。
深夜時分在訓練館的洗手間嘔吐,吐完像個沒事的人一樣繼續訓練。
甚至因為肌肉溶解的症狀,被暫停特訓。
但他的進展快,效果出得也快,整個團隊簽訂的合同都還沒到期,就結束了訓練。
“但他寧可毀約,也要回來。”
“他說不需要我來中國,”Jane仰起美麗的臉龐,十分倔強,“對不起我說謊了,是他不需要我。”
“但是我非要過來看看,整個團隊只帶了兩個人回來,他哪裏有人用。”
越悠全程沉默聆聽。
直到Jane的朋友過來接她。
Jane走後,越悠一直都心不在焉。
她吃了飯洗了澡,馬上撥通了鐘憶的手機。
“鐘憶,我有一個朋友……”
這個開場白讓鐘憶喊了暫停。
“打住,哪個朋友,我嗎?”
越悠蹬了一腳床上的被子。
“你好煩,反正我有一個朋友!”
鐘憶投降了,非常地配合她假裝還有一個朋友。
“好好好,你有一個朋友,然後呢?她又陷入了愛情的沼澤裏面?”
“……嗯,”越悠一噎,“就那個朋友,她今天見到了暗戀對象的……呃緋聞女友?”
鐘憶:“等等,暗戀對象哪來的緋聞女友。”
越悠:“就之前在朋友圈的那個。”
聽到這,鐘憶的笑聲貫穿了她的手機:
“呵,我說你倆可真有意思。上趕着給對方送緋聞男友和緋聞女友。”
她翻了個白眼之後,讓越悠繼續說:
“嗯嗯,緋聞女友,見到了那個好萊塢金發是吧,然後呢?”
越悠:“然後,兩個人聊天,我朋友就聊着聊着,覺得不對勁。”
半天講不到正題,鐘憶改變了戰術。“嚯!”
越悠對這個捧哏很是滿意。
“就是,對于暗戀對象的某些行為,非常不解。”
“嗯?”
越悠:“不知道要不要問清楚他這麽做的原因。”
“哦。”
越悠:“因為他的答案會影響我朋友接下來要做的一些重要決定。”
“啧,”鐘憶受不了這個人這麽磨叽,“越悠,你問問你那個朋友哈,當初暗戀對象回國的時候,她覺得暗戀對象讨厭自己。現在她還這麽認為嗎?”
不等越悠回答,鐘憶自己先憋不住了,“這樣,我發個視頻給你。”
“喂!”越悠非常不滿。
鐘憶挽尊:“你轉給給你朋友看。”
“哼。”
鐘憶挂斷了通話,越悠在對話框等待視頻彈出。
等了三四分鐘,完成加載。
一個點贊三百多萬的DY視頻,是亞運會羽毛球男單決賽後,官方媒體對陸銜星進行的采訪。
前面的一截都是對戰術執行的訪問,越悠根本沒認真聽,跟評論裏的人一樣,光顧着看臉去了。
陸銜星骨相優越,在攝像機扁平的鏡頭中依然優異得出類拔萃。
他認真地聽着主持人的問題,沒有往鏡頭掃一眼。
[我靠,運動員允許整容的嗎]
[不是,這是羽毛球冠軍還是Mr.China冠軍?]
[三分鐘,我要他全部的資料]
而當聽見主持人讓他發表奪冠感想時,他才将深邃的眼眸移動到攝像機鏡頭處。
眼神幽黑沉靜,還頗有一番宣示的意味。
他撈起脖子上的吊墜,深吻半刻。
攝影師很懂行地對着那月牙吊墜拉了個特寫。
[快,給老娘扒出來哪個牌子的,老娘讓它一夜暴富]
[姐妹們,破案了,這玩意兒沒牌子,沒得賣,搜都搜不到]
[馬上讓它變爆款!去吧!就是你了!義烏的老板們!!]
視頻到這裏戛然而止。
【憶憶子】:你瞅瞅,這圖案眼熟不?
【憶憶子】:你那破頭像拿腳畫的吧,難為人家真做成3D的了
越悠想切屏去回信息,才發現進度條還沒完。
又等了一會兒,視頻裏的人又動了。
銜星将項鏈妥帖地放回衣領,又盯着鏡頭,一字一句地說道:
“謝謝從一開始就在我背後支持我的人,我回來了。”
越悠一動不動地捧着手機,任由那視頻又重新播放。
頂部欄處,鐘憶的信息不斷跳出。
【憶憶子】:你聽聽,人家說的是“背後”不是“身後”。
【憶憶子】:咱們那屆誰不知道啊
【憶憶子】:只有你才能在他背後,拿個筋膜刀給他刮得六親不認面目全非。
鐘憶提到的這件事,喚醒了越悠塵封的記憶。
那一年,她跟着師兄師姐人手一把筋膜刀,在操場上尋找練手的目标。
師兄師姐大都有了固定的搭檔,便跟還是菜雞的她說操場上随便哪個人都行,這是體大的傳統,大家都知道的。
來運動的大部分人都是三兩成群,看見她拎着刀四處張望,都在竊竊私語。
整個操場惟一一個沒有伸長脖子看她的人,在足球球門旁倚着。
于是他就被選中了。
說來也巧,本來應該出現在室內羽毛球館的陸銜星,那一天正好被拉去操場給短跑隊湊數,練了個把小時他就癱在草地上喘氣。
越悠過去正經嚴肅地搭話。
“同學你好,要按摩嗎?”
陸銜星坐起身,擡頭看向她。
面容青澀,清新自然,像被她的話震住了一樣,眼神透露着驚疑。
越悠認出了這人就是鐘憶在大運會羽毛球比賽時說的那個教科書般的少年感。
她堅毅但羞澀地試圖說服他:“免費的哦。”
陸銜星愣了一會,反應過來之後還是點頭了。
越悠鋪了個瑜伽墊才讓他躺下。
她跪在他背後,把他的腿架到自己膝上。
越悠已經很注意地穿了長褲,然而剛運動過的少年渾身散發着燥熱,還是隔着布料傳到了她的腿上。
她将手心的汗擦了又擦,才開始了第一下。
刀打滑,還歪了。
趴在前面的人淡淡的問了一句:
“沒吃飯嗎?”
越悠又想起了自己跟鐘憶說過要用實力征服他的話。
她漲紅着臉,找準了位置,精确無比、力度非凡地刮了下去。
大概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沒吃飯的威力這麽大,陸銜星直接爆了一句“我靠!嘶……”,把臉埋在瑜伽墊上長長地抽氣。
越悠當時怎麽回他來着?
她說:“不好意思,我成績全系第一,操作就是這麽标準。”
然後毫不留情地又一刀下去——
“記住了嗎?我明天還來。”
鐘憶見她遲遲不回複,萬分着急。
她生怕網絡不好影響她發揮,連微信視頻都不打了,直接一個電話越過大西洋。
越悠有點懵地接起這通越洋電話。
“姐妹,你說他是潘長江也就算了,他可是陸銜星,視頻裏面這麽渣的像素,都能看着臉幹下三碗飯。”
“還有人家那身材算了我也不多說了免得你以為姐妹我有什麽禁忌想法。”
鐘憶為了劃清界限,連标點符號都抛棄了。
她繼續念叨:
“你如果不跟他說清楚,那麽暗戀對象永遠都只是暗戀對象。”
“你會看着他跟別人暧昧,相戀,結婚。”
“到時候以你的性格,肯定還會傾家蕩産給他封個最大的紅包,表示你是真心祝福,掩蓋你的真心嫉妒。”
“你受得了的話,那就這樣吧。”
她的語氣越來越陰森,仿佛要透過4G信號來恐吓越悠:
“你要知道這件事裏面,沒有人有錯。”
“到時候你誰也怪不了,只能怨自己。”
“他也會原地死成透透的白月光,在你的心裏永遠發亮發燙。”
“從此你愛的人都很像他。”
越悠神游回來,連忙打斷:“好了,別說了,感覺你在下詛咒。”
鐘憶沒好氣地說:“對,我詛咒這世界上所有長了嘴不會說話的人。”
“而且校慶馬上來了,什麽鬼都能評上傑出校友,到時候所有人都在,你是去還是不去?”
鐘憶的聲音裏帶了點擔憂,“覃琴他們肯定當衆給你難堪,你不把關系理清楚,你敢回嘴麽?你要站在什麽立場回?”
鐘憶是真的擔心這個只會窩裏橫的閨蜜:“好好想想吧。”
電話挂斷了許久,越悠還把手機舉在了空中。
她思考了很久,才動身下床去拉窗簾。
那高密度的針織布料一拉,整個房間連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
越悠在暗夜中眼神失焦,逐漸放空。
鐘憶說得對。
但是——
萬一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呢。
到時候兩個人之間本來就飄忽脆弱的關系會瞬間爆炸,她連茍的機會都沒有。
她承認自己是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