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見師父吃完粥,蒼白的臉上多了絲血色,傅绫心中方好受一些。

少女淚盈于睫,眼圈都紅了幾分。

梅霁輕聲道:“成素,你不必自責,都是為師的錯。”

傅绫搖了搖頭,“不怪師父,是徒兒一時想岔了,師父您好生歇息,晚間徒兒再過來。”

說罷她收好碗盤,退了出去。

甫回到前院,幾位師兄便趕忙湊了過來,叽叽喳喳詢問:“怎麽樣,師父他吃粥了嗎?”

“吃了吃了,已經歇下了,諸位師兄無需擔心。”

“我就說五師妹去管用吧!”成守的語氣很是得意。

成文欣慰笑道:“五師妹,接下來兩日還有勞你多照顧師父,我們幾個粗手大腳的,不如你們女兒家細心。”

傅绫則不認同道:“細心與否和男兒女兒沒有幹系,就看願不願盡心罷了。”

正說着話,有師弟跑來找大師兄,“大殿內來了兩位居士,要找大師兄相看風水。”

成文聞言跟着去了。

成守慣會偷懶耍滑,生怕有事務找上自己,叫嚷着腹痛直奔茅房。

成禮年紀雖小,卻十分老成懂事,自去井邊打水澆菜園子去了。

傅绫昨夜沒睡好,回房補眠,直睡到天色黑透,她迷糊着醒來,也不知是什麽時辰,忽地想起為師父治病一事,忙起床穿衣,梳發束冠,直奔而出。

今夜無月,四周黑黢黢的,傅绫來到師父門口,見門虛掩着,室內亮着燈,她推門而入。

“師父?”

屋子不大,竹桌竹椅,地上放着兩只蒲團,床榻隐在屏風後,此時那後面卻傳來輕微的水聲。

師父的身影映在山水畫軟屏上,他倚在浴桶邊沿,肩膀很寬,脖頸修長。

師父竟然在沐浴!

傅绫心口撲通撲通跳了兩下,暗叫糟糕。

她太過魯莽,沒知會一聲便冒然闖入……

師父他應該沒發現她進來了吧?傅绫屏住呼吸小心往後退,腳跟卻忽地撞上了椅子腿。

“吱呀”的聲響在寂室顯得尤為突出。

屏風後傳來低問:“成素?”

傅绫尴尬至極,只得硬着頭皮應:“師父……徒兒是不是來早了?”

屏風後傳來一陣嘩啦啦水聲,師父似是起身了,傅绫連忙背過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不多時,師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沒早來,是我覺得身上出了汗,沐浴一下方覺清爽。”

傅绫這才轉身,見師父穿着寝衣盤坐在蒲團上,長發兀自滴水,有縷額發微翹着,衣領微敞,露出一截精致鎖骨來,使他顯得沒那麽難以接近,多了幾分少年模樣。

此話不對,師父不過比她大四歲,弱冠之年,可不還是個美少年?

傅绫掩飾性地咳了兩聲,跪坐在他對面,小聲問:“師父,今日還是像昨日那般嗎?”

梅霁凝着她,“成素,你試着觸碰我手臂、肩膀。”

“哦。”

兩人身量相差太多,傅绫微微直起身,靠近師父,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小臂。

唔,師父瞧着清瘦,手臂肌肉倒很結實呢。

梅霁神色凝重,“你試試像珠夫人那般撩過。”

傅绫“啊”了一聲,腦海中閃過那日三師兄模仿珠夫人的情形,似乎太過妖嬈了些,她、她怎麽做得來!

可見師父對她滿是信任,她只好硬着頭皮,手指軟綿綿、若有似無地拂過師父的小臂、肩膀。

師父肉眼可見地緊繃起來,傅绫也渾身僵硬,仿佛手腳都不聽使喚。

她一時間忘了呼吸,只覺離師父太近,鼻息間滿是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氣,似乎還夾雜着清淺沉香,很是好聞,就是聞多了讓人臉色微微發燙。

梅霁忽地低問:“你怎麽了?臉紅得厲害?”

傅绫連忙搖頭,抿唇道:“想是穿得厚了些,有些熱。”

“你指尖觸碰我脖頸。”

“哦。”

少了一層衣衫,指尖觸碰到他肌膚時,兩人俱是一頓。

傅绫小心翼翼問:“師父,你還好嗎?”

梅霁呼吸微促,俊臉泛起薄紅,“沒事,你繼續。”

傅绫便手指舒展,如彈琴般在他頸間輕觸彈跳,粉白指甲不經意間劃過隐隐凸起的青筋,引得梅霁悶哼一聲,瞬間紅透耳根。

“師父!”傅绫有些心慌,“我弄疼你了嗎?”

“沒有。”梅霁的聲音微微沙啞,“你繼續。”

傅绫面露猶豫,見他似乎只是臉紅得厲害,倒不似昨日那般出汗,心下微松,纖指毫無章法地亂拂,期間碰到了師父下颌下的那處凸起。

梅霁一時不察,發出一聲低吟。

嗓音低沉,聽得傅绫耳朵微微發癢。

她玩心忽起,故意去觸那塊小骨頭,輕輕揉搓,見師父臉色越來越紅,甚至連修長脖頸都染上一層緋色,清冷谪仙轉瞬間便豔冶如妖。

梅霁喘息漸重,烏黑漂亮的眸子泛上水霧,鬓角額間生出細汗,俨然很不舒服,卻仍未叫停。

傅绫目不轉睛地盯着師父,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對。

在師父的眼睛裏,她看見了一張面若桃花的巴掌臉。

忽地一聲燭火燃燒聲響炸起,将傅绫驚醒。

她耳根微燙,将手挪離師父的喉結,正欲去摸摸那對精致的鎖骨時,就聽師父開口道:“好了,今日暫到這裏。”

“徒兒遵命。”

傅绫乖巧應下,心頭卻有點失望。

那鎖骨看着挺好摸的,也不知明日師父還給不給摸了?

“辛苦你了成素,我感覺比昨日好一些。”

傅绫彎起唇角:“徒兒不辛苦,只要師父覺得有用就成。”

梅霁臉色仍泛着緋色,薄唇微勾,對她笑了笑。

這一笑看得傅绫直接呆住,她從不知,男子笑起來竟會如此惑人。

回房後,傅绫猶在回味師父方才的笑容,只覺胸口處跳得厲害,她懷着疑惑沉沉睡去。

翌日,做完早課後,傅绫正在煉丹房煉藥,就聽得外面傳來陸承的聲音。

她愣了一下,走出房門,見果然是他。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平日無事,別來道觀找我嗎?”

她雖是俗家弟子,那也不能與“俗世”中的人來往甚密,若不然今兒他來,明日爹娘來,吵吵嚷嚷的像什麽樣子。

陸承笑道:“你可想錯了,我并非來找你,是來找長寧道長的。”

傅绫奇道:“你找我師父做什麽?”

“過兩日是我祖父七十大壽,他老人家篤信黃老之術,平日裏便常常念經打坐,為了讨他老人家歡心,我爹便打算請道行高深的道長,做場法事祈求福祉及神靈庇佑。”

傅绫點了點頭,“這事你說與我大師兄便是,他自會安排。”

陸承直盯着她瞧,忽道:“绫兒,你這幾日可曾想我?”

傅绫一臉莫名:“我想你做什麽?”

陸承:“……沒什麽。”

他眸光微黯,複又露出笑意。

绫兒不過是方知曉婚約一事,左右來日方長,他相信總有一日,绫兒心裏會有他的!

“我帶了些吃的用的給你,你看看喜不喜歡。”陸承說着,将一只精致食盒并包袱放在桌上,傅绫随意看了看,笑嘻嘻謝過,之後便去了前殿。

陸承趕緊跟上,叽叽喳喳與她說着陸蘊儀如何美救英雄,沒成想是誤會一場,被陸父罰在家中禁足。

傅绫忍不住笑:“阿蘊她總是這樣,一腔熱血,心是好的,就是做事太莽撞了些。”

“是啊,有時我也懷疑她莫不是托生錯了,活脫脫是個假小子。”

兩人一路說笑來到了前殿,一擡眼便看到了梅霁。

他身穿天青色道袍,長身玉立,目光淡淡地望着兩人。

傅绫心裏忽地慌了一下,行禮叫了聲“師父”,陸承也收斂笑意,恭聲道:“長寧道長。”

梅霁颔首,道:“陸施主慢走,兩日後貴府見。”

此話一出,本不想現時就走的陸承,也只好笑了笑,攜仆出觀。

“師父,我去看看大師兄那邊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

傅绫說罷,想擡腳溜走,卻被師父叫住。

“成素,你雖是俗家弟子,但一日在觀中,便要遵守道觀的規矩,不可與男子狎昵。”

傅绫臉色一紅,辯解道:“師父,我與阿承不過是說笑,不是您想的那樣!”

梅霁眸光微頓,“抱歉,是我誤會了。”

傅绫無故被冤枉,心裏有氣,此時全然忘卻了他是她師父,輕哼一聲,轉身離開。

梅霁立在原地,神色微怔。

晌午用飯時,成守正準備端起飯碗,忽見旁邊多了一個人。

身姿修長,形容俊美,不是他師父是誰?

成守大驚,連忙收起二郎腿正襟危坐,“師父,您怎麽來飯堂吃飯了?”

往日裏師父的一日三餐,自有小道士送去房裏,他從不跟他們一同用飯。

梅霁淡聲問:“不歡迎為師?”

成守連忙擺手兒,“怎麽會!師父光降,弟子倍感榮幸!”

師父一落座,成文、成明、成禮也頓時拘謹起來,不過最如坐針氈的還是傅绫。

因為師父恰巧坐在了她對面。

飯桌不甚寬,桌下也窄,平日裏與師兄弟坐一起時,便難免會觸碰到腿腳,只是大家自幼一塊兒長大,親如兄弟姊妹,于這些細微處皆不在意。

但此時坐她對面的是師父,她怎可與他抵膝相觸?

傅绫極力收攏雙腿,盡量不沾到師父的衣衫,卻不知是師父腿太長的緣故還是怎麽,她的小腿還是碰到了他的膝蓋。

她登時身子一僵,握筷的手都頓住了。

師父清潤的嗓音傳來:“成素,飯菜不合你口味嗎?”

傅绫幹笑兩聲:“沒有,我吃飯向來較慢。”

幾人繼續用飯,只覺這頓飯吃得極為漫長。

很快成守吃完了,恭敬起身離桌,繼而是成明、成文、成禮。

不多時,飯桌上便只剩下傅绫與梅霁。

傅绫本就不喜吃素,平日裏吃飯都是潦草應付,只是此時被師父看着,她不敢浪費太多,只得慢吞吞地小口吃着,杏眼忽閃忽閃,只盼師父快些吃完,也好叫她結束這種折磨。

梅霁忽道:“成素,你很厭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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