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傅绫愣住,“明天是師父的生辰?您怎麽不早點說呀,我們也好給師父準備賀禮。”

成禮連聲道:“是啊是啊,師父當早些說的。”

梅霁淡笑道:“也沒什麽,往年也不過,只是恰巧今年在外,随便應個景便是。”

傅绫卻道:“那怎麽行!生辰可是個大日子,怎可随意敷衍。”

她想起老師父說的,當年如何在山下撿到師父,心中不禁一酸,想必師父所說的生日,便是他在山下被撿的日子吧。

若不然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孩,如何記得自己的生辰呢?

她想到自己每年生日如何開心熱鬧,想到師父過去二十年竟然都是悄無聲息地度過了“生日”,心中更是酸澀,當即豪氣道:“師父放心,我與四師兄定會給師父準備一份大禮!”

梅霁眸光溫柔,“當真?”

“當真!”

她傅绫何時說話不算話了?

“那就,有勞你們了。”

當晚吃罷飯,傅绫與成禮眉頭緊蹙,大眼瞪大眼,師父的賀禮要送什麽才好?

金銀珠寶這些俗物師父定然不喜歡,若非時間緊促,她大可親自繡一方巾帕給師父,雖然她繡工也不怎麽樣就是了,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唉……”傅绫有幾分懊悔,白日裏她不該口出豪言,還拖上了四師兄,如今一時半會兒,她上哪兒去找“大禮”送給師父啊!

成禮支着圓臉,跟她同時嘆了口氣,皺眉道:“五師妹,要不然咱們給師父買一身頂好的道袍鞋襪?”

傅绫搖頭,“太過尋常。”

“那請一些道友來寫一些祝福語?”

“太過興師動衆,況且那些人與師父有什麽幹系?我想他也不在意旁人怎麽說。”

成禮撓了撓頭,“那咱們還能送些什麽?”他小圓臉驀地一紅,赧然道,“我、我也沒什麽銀子……”

傅绫嘆了口氣,“我倒是有一沓銀票,可這不是錢的事兒,總要特別新奇,又能顯出咱們的心意才好。”

成禮呆了呆,“這得是什麽禮物?”

他想不出,傅绫也想不出。

兩人大眼對大眼瞪了半晌,也沒商量個所以然來,翌日的大會開得更是神游天際,到下午時,傅绫幹脆以身子不适為由,禀明師父後,拉着成禮提前溜了。

兩人進了醉煙樓,找到掌櫃,傅绫拍下一張銀票,将自己的打算說了,掌櫃的雖見多識廣,但對傅绫提出的要求還是頭一回見,當即笑着将兩人引入後廚。

不一會兒,醉煙樓後廚便一陣雞飛狗跳,炒菜鍋裏着了火,竈臺上的油壺倒了,盤子碎了幾個,那位貌美豪氣的小姑娘正舉着鍋鏟捂臉亂叫。

圓臉小道長則秀眉緊蹙。

掌櫃:“……”

無妨,左右他收了張五百兩的銀票,随便折騰。

後廚倒是有足夠的東西任她霍霍,但傅绫卻失去了耐心。

她突然一時興起,要給師父下廚做一頓飯菜慶祝生辰,可她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哪裏又會廚藝?燒了兩個鍋後,傅绫決定換一個。

給師父親手做一碗長壽面,聽着好像也不錯?

說幹就幹,傅绫卷起衣袖,淨手,和起面來。

成禮在一旁小聲道:“五師妹,要不,咱們還是出去吧?你我都不擅此事,還是請這些師傅們來掌勺的好。”

傅绫一面揉面團一面說:“菜不好做,煮碗面總不算難吧?或者四師兄你有什麽別的禮物可以送給師父?”

成禮抿了抿唇,不說話了,默默洗手與她一道揉起面來。

……

日暮時分,梅霁來到醉煙樓,見傅绫與成禮齊齊站在門口,滿足你的吃肉要求就來扣群裙物尓似究呤霸一九貳滿眼期待地看着他,心中不禁一暖。

所謂的生日,是他被師父撿來的日子,也是他被親生父母遺棄的日子。

過去那麽多年,他都将這天與尋常沒什麽分別,從未慶祝過,昨日為何會突然提起,他一時也想不明白。

或許,與傅绫在他身邊有關。

他們不在道觀,在沒人認識的江州,仿佛便可短暫地抛卻師徒關系,而他也可心存幾縷奢望——

绫兒說要為他準備一份大禮,她會為他做什麽?

梅霁不由地緊張起來,清潤眼眸中閃過難以掩飾的期許。

傅绫清了清嗓子,笑靥如花:“師父,請上座。”說着伸手引梅霁上樓,來到一處雅間,推開房門,桌上已然擺了幾道精致涼碟。

“師父先坐,其他菜一會兒就上來,我點了您愛吃的糖醋魚與紅燒排骨。”

梅霁落座,這才注意到兩人的衣衫似乎都打濕了些,“你們的衣裳……”

成禮老實道:“我與五師妹為師父準備……”後半截話被傅绫捂住了,她笑着打哈哈,“沒什麽,就是灑了些茶水而已。一會兒就幹了。”

說罷,她便給師父斟茶遞筷,問及大會上有沒有什麽新鮮事。

梅霁搖了搖頭,“你想聽什麽?”

“像昨日那般好笑的事就成。”傅绫說着,招呼店小二進來,要了兩壺上好的酒,燙好之後,便給師父斟滿一杯。

“師父,今日是您的生日,弟子祝您身體康健,平安喜樂。”

成禮年幼,便以茶代替,齊齊給師父敬了杯酒。

梅霁心中一片柔軟,“多謝。”

不多時,各式熱菜陸續上桌,傅绫與成禮忙累了一下午,此時早已饑腸辘辘,埋頭吃飯極為投入。

梅霁見狀,不禁微微失落,也許這頓飯便是他們準備的大禮了吧?

雖極豐盛,也很味美,但卻不是他以為的。

哪怕傅绫在街上買點小玩意兒送他,他都覺得十分開心。

是绫兒送他的生日禮物,哪怕是一株草也萬分珍貴。

梅霁垂眸,暗唾自己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兩個徒兒一臉歡喜地為他慶生,他還有什麽不知足?

想清楚此節,他便不再去想大禮的事,可行動間卻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酒。

他本就不勝酒力,不多時便面泛薄紅,漆黑清潤的眸子也多了幾分水色。

傅绫再次擡頭時,便發現師父已然變成了這副模樣,她心下一驚,口中的大雞腿也不香了,忙起身溜出門去。

少頃,梅霁見她還沒回來,不禁有些擔心:“成禮,成素她怎麽了?”

成禮連忙放下排骨,含混不清道:“師父放心,五師妹一會兒就回來。”

不一會兒,門被推開,竟是傅绫端着盤托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将一碗湯色.誘人的長壽面擺到了梅霁面前。

“師父,這是我和四師兄親手做的面,您嘗嘗看好不好吃?”

梅霁怔了一下,“你、你們親自下廚?”

他記得清清楚楚,傅绫向來不喜歡廚房的油煙氣息,也不會半點廚藝,今日竟然會親自動手做面給他吃。

傅绫一臉得意地點了點頭,成禮則紅着臉小聲說:“師父,原本五師妹是想給您做一桌飯菜的,無奈我們不會……只好退而求其次,為您煮一碗長壽面了,還望師父別嫌棄。”

梅霁眼眸微濕,心裏暖烘烘的,目光看了看成禮,繼而落在傅绫身上,見她眉眼間滿是按捺不住的期待,頰邊梨渦淺淺,杏眸如星,笑盈盈道:“師父,快嘗嘗呀!”

他輕應一聲,先是喝了一口湯,只覺入口鮮美,不禁贊許地看了傅绫一眼,見少女下颌揚起,神情頗為得意,他心下暗笑,挑起面條吃了起來。

平心而論,這面有點硬了些,但一想到是傅绫為他做的,梅霁便覺得這面勝過他一生中吃過的所有。

“怎麽樣怎麽樣?好吃嗎師父?”

梅霁拭了拭唇,笑道“好吃,绫兒真是天資聰穎,初次做面便做得這麽好。”

“那是當然!”傅绫開始膨脹起來,全然忘記下午用掉了多少面粉、煮壞了多少面條。

好在那些東西也沒浪費,她或是蒸了奇形怪狀的饅頭,或是加些肉煮成面湯,都送給了街上的小乞兒。

見師父高興,傅绫又神神秘秘地從袖中取出一只琥珀色錦盒來,笑眯眯地呈到梅霁面前。

“師父,這是徒兒送您的一份薄禮,希望您喜歡。”

梅霁愣了一下,“還有禮物?”

他有這碗熱騰騰的壽面便很滿足了。

傅绫挑眉:“那是當然,我怎麽會一碗面就打發了師父呢?”

梅霁打開錦盒,見裏面竟是一支白玉發簪,通體銀白,隐隐泛着光輝,雖無雕飾,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他怔了怔,“這……似乎太過貴重了些,我平日裏也用不到。”

“師父喜不喜歡?”

梅霁緩緩點了點頭。

傅绫大喜,“那就夠了!”

也不枉費她昨天夜裏跟店老板打聽半晌,城中哪家玉器店出名,下午揉面揉得手都酸了,還抽出空閑去店裏挑發簪。

她原本覺得師父那般清冷如仙的人,尋常金銀珠寶都配不上他,但除了貴重東西,別的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麽好選擇的,在看到這支簪子後,傅绫心中便有了主意。

君子如玉,也只有這樣清透無暇的美玉,方配得上師父了。

梅霁自然也可想到她這一日如何奔忙,又是歡喜又是感動,心中激蕩得厲害,礙于場合勉強壓了下來。

到了晚間,四周俱寂,衆人酣眠入夢時,他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傅绫的房前,正欲輕聲叫她,卻發覺門竟是虛掩着的。

梅霁怔了一下,推開門,嗅到了一縷奇異的甜香,他臉色登時一變,踏入房中,淡淡月光下,床上空無一人。

傅绫不見了!

梅霁腦中一片空白。

忽地一陣馬兒嘶鳴聲從客棧後街傳來,他推窗看去,見有兩人鬼鬼祟祟,抱着什麽東西放上馬車,揚鞭疾馳而去。

梅霁登時想明白緣由,飛身下樓,直追而上。

馬車駛出城門,直奔東南,若是素日裏,梅霁早已追上了他們,可今夜不知怎的,他體內氣血躁動,運氣不暢。

直到一處密林,他方追上歹人,見那兩人竟是前日大會上冒犯傅绫的道士,知他們心懷不忿,竟夤夜前來擄人,梅霁心下怒極,揮劍将他們作孽害人的東西給廢了去。

身後兩人慘叫不已,梅霁面沉如水,将昏迷不醒的少女抱上馬背,疾馳回城。

卻在行至中途時,傅绫“嘤”地一聲悠悠轉醒,面色潮紅,緊捉着他的衣襟,低聲哭了起來。

梅霁大驚,忙問:“绫兒?你怎麽了?可是哪裏難受?”

“師父,師父……”少女疊聲叫着他,聲音委屈又可憐,“我身上好癢啊!像是被萬千只蟲子齧咬,唔嗯……好癢……”

梅霁忽地想到什麽,觸到她手腕,臉色越發陰沉。

那兩個混賬竟對绫兒下了春.藥。

怪不得他身體不太對勁,想是也嗅到了那些許奇異甜香所致。

梅霁低聲安撫少女,環顧四周,夜色深濃,兩人此時的狀态若是回客棧去想是不太方便,他目光驀地落在不遠處,那裏煙霧袅袅,林後便是一池天然的溫泉,正汩汩冒着熱氣。

他凝着少女緋紅豔麗的面頰,略作遲疑,策馬奔入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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