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夜色已經深了。

寬敞整潔的卧室裏,臺燈徹夜亮着。

向來夜間清醒的團團都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皮,鹿鳴卻坐在書桌前,面對着電腦和筆記本,始終沒有困意。

下午和季明森一番對話讓他感慨良多。

不單單只是在誰做飯,要不要請廚師這個問題上。更多的則是,季明森提醒了鹿鳴在過往的七年裏,他浪費了多少時間。

他今年竟然都已經27歲了。

而他去搜一位自己很喜歡的編劇時發現,在27歲那年,這位編輯竟已經寫出了大名鼎鼎的代表作。

可他在做什麽呢?

幫溫朝聞洗衣做飯,操持家務?

是,的确。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溫朝聞的事業蒸蒸日上,賺了不少錢。

可這些錢和事業又與他有什麽幹系。

一朝離婚。

他發現自己竟孑然一身,在這場婚姻裏什麽都沒有得到。

實在是太愚蠢了。

鹿鳴毫不留情的批判着過往的自己。

與此同時,他發覺自己的心變得更加堅硬強大起來。他也想清楚了,和溫朝聞的事,必須盡快有一個了斷,

正如季明森所說,他沒有時間再繼續停滞不前了。

想到這裏。

鹿鳴把溫朝聞從自己的微信黑名單裏拉了出來。

與此同時給他主動發去消息:

“溫朝聞,我們談談離婚協議的事吧。”

……

和溫朝聞的離婚申請事實上已經在排隊。

如今華國的法律規定,無論夫夫夫妻在離婚前,都有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

冷靜期的開啓必須由婚姻一方在系統處提出申請。

這件事溫朝聞已經辦好了,如今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但半個月以後,離婚冷靜期結束,若想離婚成功的話。

要麽離婚協議,要麽起訴離婚。

而為了幹脆利落地離婚成功,無論是鹿鳴亦或者是溫朝聞,自然是都不願意走到對簿公堂那一幕。

于是離婚協議的簽訂,變成了重中之重。

“我對你之前發過的離婚協議沒什麽意見,所以已經簽好了字。”次日下午,靜谧的咖啡館二樓包間,鹿鳴從包裏掏出事先打印好的兩份文件,面無表情地道。

可明明是從前迫不及待想要鹿鳴簽署的協議。

溫朝聞看着眼前的文件,卻不屑地冷哼。

他死死緊盯着鹿鳴,眼神玩味中又帶着些許氣憤:“你不是已經搭上了華譽的老總麽?怎麽,還看得上這點賠償。”

鹿鳴皺了皺眉,沒聽懂他的意思:

“什麽?”

“怎麽樣,華譽天府的小區住的還舒服吧,是不是很方便?不過這位小季總也是真夠小氣,出門連司機都不配,還需要你打車出行。”

溫朝聞刻薄地嘲諷道。

聽到小季總三個字,鹿鳴算是後知後覺聽明白。

原來溫朝聞是誤以為他和季明森在一起了。

可鹿鳴覺得好笑——他和誰在一起和溫朝聞有什麽關系,他們不是已經要離婚了嗎?

“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們正在商量是我們兩人的離婚協議,和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和小森更沒有關系。”

鹿鳴強調道。

“小森……”

溫朝聞聽到這明顯非常親密的稱呼,兀地眼神暗了下去。

才短短幾天,他們竟然就如此親密了嗎?

猶記得當年鹿鳴性格害羞,他要他叫老公,結婚兩三年都沒成功。最後也不過是勉勉強強随着其他人一起叫了聞哥。

可所有人都在叫的聞哥,和獨屬一人的小森,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但明明,他才是他七年婚姻的丈夫。

七年的感情,還不如這短短幾天的新鮮感嗎?

溫朝聞自然是不甘心的。

而一想到季明森的身份,想到他卓越的外表。

那種不甘心很快便轉化為強烈的嫉妒。

嫉妒是最易叫人扭曲的情緒……哪怕是溫朝聞也不例外。

他很快變得不像自己,既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又字裏行間無不透露出沖鼻的酸勁兒。

“哦,是麽?”

溫朝聞冷笑,說:“我還以為他絕不會允許你問我要錢。畢竟這傳出去可不好聽,堂堂華譽繼承人的情人,看上這麽一小點前夫的資産,擺尾乞憐。”

“溫朝聞!”

鹿鳴忽然厲聲叫停了溫朝聞的發洩:

“夠了,不要再去随便揣測我和小森的關系,且不說我們倆清白的很,就說你有什麽資格去揣測呢?你和白樹在我們婚姻存續期間約會見面的事你不會已經忘了吧?不要告訴我你們倆只是老友敘舊,這事兒我們彼此心知肚明。”

“你想要離婚,我已經滿足你了,也祝福你和白樹有情人終成眷屬。你又何必在最後的關頭锱铢必較,更何況,我不覺得離婚協議上的分配我有半點不配。如果你執意不肯給,要我淨身出戶的話——”

鹿鳴深呼吸了一口氣,緊接着,從書包裏掏出了另一份文件:

“這是我們的婚前協議,你自己看。”

溫朝聞愣了愣,有些不明白鹿鳴此舉的原因。

婚前協議他自然是看過的,且非常了解,所以他才有自信在離婚協議的分配上占據絕對的主導權。

可今天鹿鳴的态度卻強硬地有些不同以往。

這讓他産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想到這裏,溫朝聞緊鎖着眉心,将鹿鳴拿出來的婚前協議打開。而果不出所料,當他打開詳細閱讀後不到五分鐘,他忽然神色大變。

“你這是哪裏來的東西,簡直荒謬!”

鹿鳴卻淡定極了,說:“文件的末尾不是有相關律所和律師簽章嗎?你可以自己看。”

溫朝聞連忙慌亂地将文件翻到末尾,而末尾處,“施柏宗”三個大字格外刺眼。

身為影帝,溫朝聞不會不認識施柏宗。

畢竟施柏宗可是S市頂級律師之一。

溫朝聞曾也有法律相關問題想要咨詢施柏宗,可施柏宗排期太緊,收費又過高,最後只能作罷。

可溫朝聞絕沒想要的是。

有朝一日鹿鳴竟然找到了施柏宗。

非但如此,施柏宗還給他出具了這樣一份文件。

一旦這份文件真的被擺在法庭上。

溫朝聞就完了。

這麽些年來他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資産,很有可能真的要被分走一多半給鹿鳴去。

雖說這七年來溫朝聞并不想否認鹿鳴的貢獻。

和他在離婚協議上糾纏,也不過是憋着一口氣。

最後溫朝聞一定還是會簽字的。

可要他沒想到鹿鳴會做到這一步,更沒想到鹿鳴會做得這麽絕。

“這是你自己的想法?”

溫朝聞質問道。

“嗯。”

鹿鳴沒有否認,沒什麽情緒波動地道:“當然,如果我們正常簽訂了離婚協議,那就不至于走上對簿公堂這一步。”

“你在威脅我?”

“……如果你想這麽理解,也可以。”

溫朝聞沉默許久,忽然他看着鹿鳴,說:“你變了。”

“我變了麽?”

鹿鳴想到昨天與季明森和文文的對話,又想到自己在搜索那位編劇履歷時所感受到的震撼,狠心道:“我早該變了。”

只怕是這變化來得太晚才對。

若來得早些,他也不會蹉跎歲月到如今。

從一開始,發現自己是白樹的替代品時,他就該果斷退出這段感情;又或者說,需要更早。

早到婚姻的一開始,溫朝聞和周圍所有人要他辭掉工作時,便意識到這是不公平的,不對等的。

當然,現在也不算太晚。

任何時候開始都不算太晚。

“所以,你怎麽選擇?”

鹿鳴問溫朝聞:

“是選擇簽這份離婚協議呢,還是要真的跟我走到法庭上對峙?事先說好,如果你真的選擇後者,我不擔保我會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說出什麽話來。你是公衆人物,你應當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

“……”

溫朝聞當然明白。

混跡娛樂圈這麽多年,又是打着好丈夫顧家的人設出圈,他怎麽會不懂和鹿鳴對簿公堂所造成的毀滅性影響。

更何況,一張床睡了七年。

鹿鳴知道自己的許多秘密,就連經紀人和助理也不清楚。

這些秘密無疑是溫朝聞的死穴,關乎着他能否在娛樂圈繼續混下去,甚至比現有的那些資産還要更重要。

可溫朝聞不明白的是,為何鹿鳴忽然會變成這幅陌生的模樣?

他所喜歡的鹿鳴應當總是溫順的,柔和的。

他不會對自己的決定作出任何反駁,更不會做出丁點兒損害他的事來。他總是安靜地站在他的身後,做溫朝聞的支撐,只要溫朝聞一回頭,就可以望見他溫柔似水的眼。

所以為什麽呢?

為什麽一切會變成這樣?

只因為那個季明森?

溫朝聞雖最終還是只能在這種脅迫下簽下了離婚協議,讓兩人的婚姻真正走向盡頭。

但分別前,他仍然是不甘心留下一句:

“你會後悔的,阿鳴。”

“你一定會後悔因為這個男人而推開了我。你以為他會一直對你好嗎?告訴你,像他這種人,只是會以玩弄別人的感情為樂,不會有半點真心。等你被他抛棄以後再來回想我的話,你會發現,今天會是你人生最糟糕的一天,因為你做出了一個無比愚蠢的決定。”

但鹿鳴甚至還沒有走出這間咖啡店。

樓梯的轉角處,他瞥見甜品櫃臺處季明森那熟悉的身影。

“小森。”

他驚訝地叫他名字。

季明森于是回過頭來,手裏拿着打包好的蛋糕,朝他淺淺一笑:“哥哥,好巧,吃巧克力蛋糕嗎?”

陽光斜斜灑在季明森身上,讓總是帶着冷意的他變得有幾分溫暖。

手中握着剛剛簽署好的離婚協議的鹿鳴于是覺得——

溫朝聞說謊。

這哪裏是最糟糕的一天?

分明是最幸福的一天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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