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化屍水有許多種,大多為蠱蟲,也就是活物。

那小小一瓶,密封着成千上百萬微小蟲卵。當打開瓶子,蟲卵接觸空氣和水分,幼蟲孵化,小小幼蟲為成長,搜尋血肉為食,片刻便能吃光一具屍體。

同時幼蟲不喜高溫,人體體溫亦能殺死他們,因此這類化屍水雖然價格高昂,但安全系數高,即使攜帶者不慎弄破瓶子,也只會收獲一身死掉的小蟲蟲,而不是被強酸蝕去一塊血肉。

而且只要溫度升高,這些蟲子自然會死去,後續處理再簡單不過,使用者只需任蟲子散開,等它們自行餓死或熱死,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按主上所知,即使那兇手用了化屍水,屬下亦是無處可尋。”烏骨不解。

楚澤鶴問:“若用火燒呢?”

“那屬下自然是認得出來的。”

穆意在一邊聽着,明白了。

如今寒冬,蠱蟲會鑽入土中,而不是被高溫殺死。有心人若執意探查,自然會發覺不對勁。

也有可能這是在誤導衆人,讓人誤以為他們灼燒過屍體。

“我想是兼而有之。”楚澤鶴聽完穆意的推理後,說到。

幾人吃飽飯,将影衛留在院子裏,一起來斷崖下。

烏骨檢查了那片焦黑土地,挖了幾寸泥土後,将指尖放在鼻尖聞了聞,又用舌尖舔了舔,皺着眉看向楚澤鶴,嚴肅的點了點頭。

這便是證實了楚澤鶴的猜想。

沈青瀾雖然劍術卓絕,心思缜密。但畢竟身處中原,對蠱毒之術甚少研究,自然是看不出來的。而冥教影衛甚至都不一定能發現骨埴,更別提近些年來教內蠱毒研究逐漸式微,也很難認出這種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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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跟在老爹身邊、一直研究蠱毒的烏骨才能看出些門道。他頭發未白之前,也是曾名列紅樓異術榜的。

“這樣看來,此人是三皇子的可能便更低了。”楚澤鶴沉吟片刻,說到。

他前世雖不關心冥教外的消息,但也知道當時新帝即位,頗有些波折。而沈青瀾正是那個時候趕來投奔自己的,那個時候也是他恰好光複冥教的時候。

沒想到,這叱龍莊被焚,竟能與數年後的朝堂動蕩有所牽連。

“能用此物,且通曉此物習性之人,定與南疆有牽扯。”烏骨又探了探,站起身對楚澤鶴說,“主上不若先回教中,留屬下等人在此地探查一二。”

楚澤鶴看他一眼,怎麽不知道這肯定是自己老爹的意思?

他本來也不想久留——就算此事諸多牽扯,和他這個少教主也無甚關系,用不着他以身犯險。

可現在,他絕對不能走了。

西域地勢遼闊,多山林深谷,東南方與南疆接壤,并不太平,只有少數族群居住,沒有城鎮。其中一支大族,名“赤車”,全族人于自身血肉中種植命蠱,那命蠱通體赤紅,若烈焰最盛之時的顏色。

有此命蠱,赤車族人便可使火灼之術,內力可化為烈火,灼燒物體。

烏骨一愣,低頭沉思,“赤車族……”

“那車的讀音并非“車馬”的車,而是象棋中“棄車保帥”的“車”。族人皆自稱炎帝座下将領,借炎火溝通天地。”楚澤鶴對衆人說到。

這是他上一世查到的消息,這便是上一世覆滅了冥教的幕後黑手所在的族群。

他見到那骨埴上的痕跡,便斷定這屍身被人焚燒過。可沈青瀾、穆意的猜測,均是基于他們看到了屍骨下面的焦黑痕跡。這兩者猜測雖然殊途同歸,起點卻相差萬裏。

這兇手,竟是個會火灼之術的赤車族人!

“主上博學,如此一說,屬下也想起來了。”烏骨倒是頗有些意外主上竟了解如此多異域之事,“可在屬下印象中,此族不喜争鬥,世世代代居住于西域南疆交界處,未曾聽聞他們出現于中原的消息。”

“不錯,”楚澤鶴深沉的點點頭,“本座也知道,他們似乎只是一群喜歡穿着草裙圍着篝火跳舞的異域人。”

衆人:……

“不過他們內力奇詭,族內命蠱大成者,一身內力可與紅樓俠客榜高手比肩。”楚澤鶴補充到。

當然,只是內力同等。但空有內力,沒有招式,對決之中還是輸。

“即使如此,赤車族人又與此事有何幹系?”烏骨不解。

楚澤鶴只道:“你看過骨骸殘片便知。”

影衛将骨骸殘片放在小匣子裏保存。楚澤鶴等人回到院子裏,拿出骨骼。烏骨細看之下發現了不對勁。

“砸碎骨頭,需要極大的力氣。”楚澤鶴說,“但是行走江湖帶着大鐵錘的殺手着實不多。是以我們都認為這骨埴是被焚後再用內力砸碎的。”

穆意表示同意,在一旁點頭。

“但是這灼燒痕跡,攀附在每片碎片周圍,片片如此,這便很不尋常了。”

楚澤鶴說完,烏骨也察覺到不對。

這骨骼上的灼燒痕跡,仿佛——“仿佛內力帶了烈火,同時出現,同時消失。”烏骨沉下臉來說。

沒想到,神秘的第四方勢力中有異域人。

烏骨放下骨骼碎片,嚴肅回身拱手道:“屬下懇請主上,允許屬下南疆一行!”

若是赤車族想入主中原,将算盤打到冥教頭上,也是死路一條!

“不着急。”楚澤鶴上一世也遣人去收集過信息,只是赤車族人也說不出什麽一二三,反倒因為一開始語言不通,文化差異大,兩方大打出手,冥教折損了許多人。

那幕後黑手的确是赤車族人,赤車族身上命蠱代代相傳,這說明他的雙親起碼有一個是族中人。

究竟是哪個赤車族人,許多年前默默無名,一個人來到中原,留下了一個孩子?

“待涼城事畢,回教中準備一番,你再去不遲。”

烏骨行禮,“謝主上恩準。”

楚澤鶴将一衆事項交代清楚後,着手清點烏骨帶來的一幫子人。

楚如泉甚至派了十個天字輩影衛,裏面還有三個紅樓殺手榜榜上有名的影衛,足見這位老父親多怕自家寶貝兒子出事。另外的地字輩影衛交給蕭碣,人字輩影衛交給穆意。

把人安排好之後,楚澤鶴讓他們出去找人——找那四個失蹤影衛屍體。

他雖不在意影衛生死,但也不會坐視冥教影衛暴屍荒野,任人觀看。更何況,他需要那些屍體來證實自己的猜測。

若真是那小子動手,豈不是說明那小子如此早就開始打起冥教的主意了?而且看這件事的情況,恐怕他已經觀察冥教許久了。

而且——那小子難道一個人便殺光了叱龍莊一百多人?他武功這時便已至如此地步?

楚澤鶴垂下眼眸,眼神陰暗下來。

在這江湖中,他絕非善類。重生之後,他第一件事是找到楚執,第二件事便是要找那個紅毛小子讨個說法。

那小子拼着命都不要了也要覆滅冥教,殺他楚澤鶴,究竟是為什麽?

天色漸暗,天邊萬丈紅霞,衆人領命,各自離開。天邊那火燒雲總讓楚澤鶴想起赤車族,楚執站在一邊,看得出楚澤鶴心情不佳,只能默默添茶,用內力溫着茶盞。

楚澤鶴突然說:“我想吃綠豆糕。”

上一世楚澤鶴覺得壓力大的時候,就喜歡吃楚執做的綠豆糕。綠豆好種,很快就能開花結果,收獲一堆綠豆。因為家裏綠豆儲備豐富,楚執除了做小米綠豆粥,還學着做綠豆糕。那小點心甜絲絲的,仿佛有鎮定心神的效果。

楚執一愣,“屬下去找烏骨大人。”

“我想吃你做的。”楚澤鶴背靠椅子,一手撐着下巴看着他說。

美人撒嬌,最為致命。更別說楚澤鶴這種平日高傲不羁的人突然袒露柔軟處了。楚執心中先是一動,繼而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懊悔和慌亂——他哪裏會做點心?

自己實在是太笨了,連主上想吃什麽都做不出來。

楚執沒聽過什麽“綠豆糕”,但是主上想吃,即使是熊掌魚翅,鮑魚燕窩也是有的,就是不知道這綠豆糕價值幾金,原料所在之地是否兇險。

“請主上責罰,屬下粗鄙,并未聽說過此物。”楚執收斂表情,重重跪下叩首。

楚澤鶴皺眉:“我不罰你,我就要吃你做的綠豆糕。”

楚執趕忙木然道:“屬下愚鈍,不會做此珍馐。請主上責罰。”

楚澤鶴哼了一聲,“那你就去找人學。”

“是,屬下遵命。若主上現在想吃,屬下可去找人……”

“我不要吃別人做的!”楚澤鶴不理,“我就要吃你做的。你去學,學了之後做給我吃,以後都要做綠豆糕給我吃!”

在門外趕回來赴命的烏骨恰好聽到這句話,心下一驚。

楚澤鶴幼年失母,後來性格就變得桀骜不馴。偏偏楚如泉又是個傻爹,發生了那檔子事後,除了密不透風保護兒子,把珍貴的東西都扔給楚澤鶴之外,也不怎麽知道寵孩子。這就導致楚澤鶴越來越冷漠,待人無情,仿佛高高在上的仙人,錦衣玉食、武功卓絕之下,身上沒有一點兒人間煙火氣。

烏骨從沒見過楚澤鶴在外人面前這樣無理取鬧耍賴的模樣。更別說是對着一個整日冷冰冰面無表情,像石頭一樣的影衛。

又想到教主之前那些話,那句“比我自身更甚”一直萦繞在烏骨心裏。他隐隐有個猜測,卻不敢說。

将種種思緒壓進心裏,烏骨敲敲門。天色漸晚,一衆搜尋的影衛也陸陸續續回來了。蕭碣和穆意也相繼回來複命。

楚澤鶴滿意的和楚執簽訂了“不平等條約”,讓楚執去學做綠豆糕給自己吃。這邊幾人進來後,他便又變回那個高高在上的冥教少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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