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蕭碣和穆意手下的人自然是沒什麽發現。
“屬下受到啓發,用了蠱蟲,發現了一些線索。”烏骨等他們兩人說完,上前一步彙報到。
赤車族人的命蠱乃是大蠱,在普通山野叢林中,說是蠱王也不為過。如今正值隆冬,蛇蟲鼠蟻深藏洞穴,那赤車族命蠱,可能是如今方圓數裏最強盛的蠱蟲。
仿若黑夜之中遠方熊熊燃起的燎原火山,在蠱蟲的世界裏,這目标再清晰不過了。
“于是屬下順着手裏小蠱蟲們躲避的反方向去尋,發現一處山洞有人生活過的痕跡,不過那人似乎察覺到屬下接近,當屬下到的時候已經走了。等屬下再尋,那人恐怕已經遠遠逃開,蠱蟲再難察覺。”
烏骨與那人幾乎算是前後腳走的,差一點便能碰上那人。楚澤鶴知道那人有多謹慎,烏骨此次能追到他尾巴,已經算是很厲害了。
烏骨繼續說,“那人走的匆忙,原本居住的地方留了不少東西,屬下搜尋一遍,沒發現什麽。但天字影衛查探四周的時候,發現了四名冥教影衛的骨骸……那四人的确死于火灼之術,肺腑被烈火猛然穿透,乃是一擊斃命。”
衆人聽了皆是一驚。
這四人武功,說高不高。即使是那個林白澤對上這四人,這四人恐怕也沒有活路。可若說低,卻也很難低到讓人一擊致命的程度。更別提他們還是兩兩組隊,分散在兩處地方。
這人武功,甚至在蕭碣之上。
蕭碣握緊拳頭。
他平日跟随主上一直待在冥教,武功在司影堂也算數一數二。沒想到主上第一次出遠門,他便接二連三遇見高手,作為主上影首,卻連自保之力都沒有,更別提為主上分憂。
楚執的感受與他差不多,甚至比他更甚——因為主上還要求楚執會做綠豆糕。
楚澤鶴倒是一直對下屬的武功強弱無甚所謂——再強都比自己弱。對于他來說,影衛們的區別不過是比自己弱一些和比自己弱多些罷了。
問:紅樓殺手榜名次如何?
Advertisement
楚澤鶴答之:不如綠豆糕。
是以蕭碣如何做想,不在楚澤鶴關心範圍內。天色已晚,但他還是決定讓烏骨帶路,去看看幕後黑手住的那處地方。
蕭碣被留下來看家。楚澤鶴帶着穆意,兩人跟在烏骨身後,全力運起輕功,不過片刻便趕到了森林中那處小山洞。
山洞入口覆了一層薄薄的積雪,表明洞主人已經離開。洞內顯然是被人精心打理過,頗有人居住的氣息。
“穆意,你怎麽看?”楚澤鶴在洞內巡視一圈,轉身看向穆意。
穆意正蹲在篝火餘燼旁邊,撚了撚火灰,眉目嚴肅,起身對楚澤鶴拱手:“啓禀主上,屬下愚見,認為正如烏骨大人所料,此人是匆匆離去,幹糧、水源也不曾拿走,只焚毀了一些紙張,帶着銀兩和衣物離開了。”
楚澤鶴點點頭,卻不甚滿意,他知道穆意能力不僅限于這些表面的東西,故只道:“繼續。”
穆意跪下:“其餘皆為屬下猜測,不敢妄言,幹擾主上試聽。”
“你說便是。”
楚澤鶴讓他起身,穆意應是後站起來,第一句話便讓楚澤鶴驚嘆。
“屬下從留下的腳印、物品擺放高度等痕跡推測,此人乃未及冠男子,年齡在十五至十八之間,身形在四尺九寸(一米六六)左右。”穆意說到。
楚澤鶴微愣,自己這當真是順手救了個如此得力的手下。
算算年紀,那小子現在的确不過十五歲左右吧?身高自然也不會是前世楚澤鶴見到的時候那樣與自己比肩了。
“你是如何得到這一身的推理本領的?”楚澤鶴掩飾不住好奇。
穆意恭敬彙報:“屬下早些年做任務時,曾在衙門和大理寺走過一圈,學了些探案方法。”
在楚澤鶴小時候,冥教的确與朝廷有些牽扯。看來穆意入司影堂已久,年紀算大的,怪不得行事謹慎,且能與林白澤對戰,證明其武功不弱。
楚澤鶴點點頭,“還有什麽推測嗎?”
穆意環視一圈,接着說:“此人恐怕的确能以內力燃火。且雖然正值隆冬,找可燃樹木十分困難,此人亦是需要在洞內時時刻刻升起火焰。此人武功卓絕,應當是寒暑不侵,如此想來,只可能是主上所說的‘赤車族’人。”
穆意這樣說,那已經可以證實此人就是前世那個推翻了冥教的小子。那小子即使匆匆離開也不會留下什麽把柄的,楚澤鶴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卻看見穆意欲言又止的表情。
“屬下鬥膽,有一事不明。”
“講。”楚澤鶴意外的挑挑眉,背着手說。
穆意撚起角落處一根暗紅色的絲線,說:“此人明明行事低調,卻穿一身張揚紅衣。屬下想來想去,只有可能是此人有易容之術,常常僞裝成他人行事。可若是那樣,這裏應當有許多衣服絲線才是,為何獨獨漏下許多根紅色絲線呢?”
烏骨看了看,說:“這不是絲線,是頭發。”
紅色發絲十分罕見,穆意沒想到這一點也屬正常。楚澤鶴看穆意驚訝的表情,說到:“此人發色暗紅。這就是為何這洞裏沒有毛筆,卻有墨水的原因。”
那黑色墨汁是用來染頭發的,而毛筆顯然不屬于緊急離開時必須要帶的物品之一。綜合種種來看,只有可能是此人原本頭發為紅色。
穆意跪下:“主上英明,是屬下愚鈍了。”
“你倒是謙虛。行了,回去吧。”楚澤鶴心裏念着楚執,只想早點回去吃飯。
沒想到等楚澤鶴回去之後,楚執真做出了一盤綠豆糕。就是賣相有些慘不忍睹。
烏骨看了一眼,興致缺缺的做飯去了——這般手段,自己原先是怎麽以為人十八是邀寵上位的?看楚執面無表情冰冰冷冷的樣子,也不像是會獻媚的。
楚澤鶴倒是開心不已。想起上一世楚執第一次做這小點心時,也是捏的歪歪扭扭,外觀看上去像沼澤裏的蝸牛。眉目間流露出些笑意,楚澤鶴去牽楚執的手:“學的真快。”
楚執怎麽也沒想到主上想吃的綠豆糕,只是用去皮綠豆加糖碾成的。做出來倒是不難,只是他拿慣了刀劍,哪會這般精細的雕琢吃食?是以只得硬着頭皮呈上來向主上交差。
“屬下愚笨。”楚執跪下道,心裏唾棄自己實在無能。
楚澤鶴已經拿勺子開始嘗了。
“主上……!”楚執一擡頭,吓了一跳。
自己做的粗鄙之物,怎能入主上之口!
楚澤鶴吃了一口,笑了起來,指尖挑了挑對方下巴:“你自己吃了多少,嗯?”
滋味清甜,口感細膩,明顯不是初學者所為。
楚執低頭,不敢隐瞞:“屬下問了涼城中賣此物者八人,試了六次,仍是不得要領,請主上責罰。”
楚澤鶴聽着,笑意微斂,多了些落寞。
這家夥,前世今生怎麽都待自己這麽好。就是這樣慣着,才把自己慣壞了,整日唯我獨尊,打他罵他,他卻不曾流露一絲怨言。
再吃這綠豆糕,滋味裏就多了許多苦澀。
幾人一同吃過了飯,因為楚執為了做點心吃了不少甜品,楚澤鶴怕他晚上睡覺難受,遣了衆人離開,兩人一同并肩散步。
楚執自覺落後主上半步,神情緊繃,提起精神警戒四周——他是現下主上身邊唯一影衛,自然要盡到影衛職責,保護尊上。
現在四周無人,兩人獨處,氣氛又暧昧起來。楚澤鶴摟住那人勁瘦腰身,将人拉到身邊,“那麽緊張做什麽?”
楚執被主上一扯,惶恐不已,急忙放松身體,生怕沖撞主上,嚴肅道:“屬下怕有歹人來犯。”
楚澤鶴笑了,容顏比寒冬夜晚城中的明月燈火更勝。
“那你可要好好護着我。”
楚執心中一動,仿佛有什麽情感乍然升起。他不敢再想,只垂頭恭敬說:“屬下必不負主上信任。”
他自然是要護主上一輩子,護得住要護,護不住也要護。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各懷心思。楚澤鶴用餘光看看身邊的楚執,想說些什麽。
莫非說‘我心悅你’?這家夥肯定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如果說‘可願嫁我’,楚執又不是女子,說出來也十分奇怪。那‘你要一輩子跟着我’?這話之前便說過了,再肉麻些的他也說不出口。
他倒是想挑明了,可這家夥笨得很,一點兒也不知情知趣,自己坦白說了,他恐怕也不解其意,反倒惶恐不已,覺得自己配不上。
若說強取豪奪,楚澤鶴上輩子也不是沒試過,只是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晚楚執灰敗的面容,就好像自己親手摔碎了他心中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真要說讨人歡心的法子,他和他便宜老爹一樣都是傻子。除了送人禮物,暗地裏護人周全之外也想不到其他的。
楚澤鶴突然想到沈青瀾那老狐貍,他說不定會有什麽好方法。等他來了,一定要問問。
兜兜轉轉,最後楚澤鶴只是擡頭,說:“今晚月色真美。”
楚執點點頭,發現明月皎皎,霜空澄澈,主上背影,若仙鶴望月,清冷高潔。
往常月下執行任務,從未在意過這些景色。不知怎麽的,今日,楚執心中第一次覺出‘美’來,附和着淡淡說:“主上聖明,屬下亦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