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此話一出,楚澤鶴便确定懷塵所見那人是虹勝焰了。

“不錯。”楚澤鶴大方承認。

懷塵道了聲佛號,将自己所見說了。

那日主持自盡後,懷塵滿腔激憤,去尋了呂蟒。他正欲讨個說法,卻聽見呂蟒正在書房內與人低聲交談。

他武功極高,書房內兩人都沒注意到他到來,仍舊談論“冥教”與“蠱蟲”之事。懷塵雖然憤怒,卻不願打擾對方談話,只是尋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了。等一盞茶後,他才見到一個紅發少年推門而出,運起輕功離開。

那少年眉目俊秀,眼睛大大的,看起來認真又乖巧。他身着箭袖短打,紅發紮成小辮子垂在身後,額前劉海垂着,像一只炸毛的小獅子。少年足尖點地,內力一吐,有細小火苗燃起。懷塵并非行走江湖之人,于是特意留了心眼,詢問旁人才知那是火灼之術,能以內力成火。正因如此,他記憶頗深,楚澤鶴一說他便想起來了。

榮城、冥教、蠱蟲。

藍煙音一聽這些詞,登時打起十二分精神——這不正是她沒解決的榮城下蠱案嗎?

沒想到,這件事與劍仙對決中的另一位靈蛇劍還有牽扯。

她心裏暗暗記下,決定去找杜小哥問問那呂蟒的底細。

楚澤鶴知道藍煙音留了心眼,于是只簡單問了幾句。懷塵當時不願打探旁人談話,所以沒聽到太多。楚澤鶴點點頭,問回林掌門的事情。

懷塵将林掌門遺書拿了出來。那遺書端端正正的封着,還沒拆開過。

楚澤鶴知道這遺書是假的,也不猶豫,當即啓封,自己看了一遍。然後又遞給懷塵。

懷塵看完,搖了搖頭。

楚澤鶴揣着手,說:“大師這步倒是正好打亂那人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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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琅風令傳于李青龍’,若有心人看見這話,恐怕會懷疑李施主了。”懷塵亦嚴肅道。

琅風派除了這幾位弟子外,還有不少長老坐鎮。雖然長老大多不理會凡塵事務,但誰做掌門這事還是得他們來決斷。林掌門自盡,又沒頭沒尾的留下這樣一封遺書,怎麽看都覺得事情蹊跷。

“他想将衆人視線引向琅風派中,這樣一來,連夫人這種外人就會被人慢慢淡忘,誰也不可能去懷疑那丫鬟才是殺死顧朱雀的兇手。”

懷塵贊同:“若不是施主今日所言,貧僧亦不可能懷疑連施主。”

楚澤鶴反問:“大師不怕我在騙你?”

懷塵搖頭:“施主不似願意自降身份騙人之人。”

這話倒是在理,楚澤鶴不騙人,自然不是因為他坦誠,而是因為他不屑。

楚澤鶴平生最看不慣背後使陰私手段之人。他自負武功絕頂,若是有看不慣之人,直接滅了便是,哪裏需要耍小手段?

這便是一力破萬法的矜傲。

這矜傲,放眼天下,也只有楚澤鶴能做到了。

楚澤鶴倒是沒因懷塵的大實話有什麽表示,只說:“我還想拜托大師一件事。”

“施主但說無妨。”

“請大師明日法事時,指出沈青瀾便是殺死顧朱雀之兇手。”

楚澤鶴有預感,和虹勝焰面對面的時候,愈發近了。

懷塵一愣:“這……”

“大師怕我讓你指正清白之人,使你信譽有損?”楚澤鶴道。

懷塵面色複雜搖搖頭,“貧僧只望施主能幫琅風派橫死之人讨回公道。”

兩人說定後,又談了談細節,這才離開。

藍煙音先行告退,去找沈青瀾敲定明日之事,同時心裏還記着讓影衛給杜小哥傳個信。楚澤鶴準了,讓她先走,自己跟楚執一起并肩回院子。

誰知道,院子裏等着一個人。

這人抱着把古琴,穿着問琴閣藍色弟子袍,溫文儒雅的坐着。

見楚澤鶴來了,他起身恭敬行禮,開口頓了一下,說:“師兄。”

楚澤鶴一愣,“穆意。”

楚澤鶴在榮城留了這麽多天,去查探赤車族的烏骨和穆意都已經回來了。

帶穆意進來的琅風派弟子見兩人認識,應當都是問琴閣的,便告退了。

等院內只剩三人,穆意放下用來裝樣子的琴,跪地道:“屬下影七,前來向主上複命。”

楚澤鶴點頭:“好。烏骨呢?”

“烏骨大人暫留教中處理事務,命屬下先行來此。”

三人進入房中,楚澤鶴讓楚執先去廚房做吃的,再聽穆意彙報。

穆意表面不動聲色,心裏頗有些奇怪,好奇為何主上對影十二寵而不用,刻意支走對方不讓他聽這些事情。

楚澤鶴心裏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沈青瀾看得明白,穆意恐怕不久也會明白。楚澤鶴就是存着藏鋒的意思,把楚執這把劍留在身邊,再不斬人。

讓楚執覺得對自己有所虧欠,才能将楚執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穆意想不通,所以暫時壓下心中疑惑,向楚澤鶴禀報。

他此次來,帶了三個消息。

一是赤車族與虹勝焰的蛛絲馬跡;二是藍煙音所問的榮城蠱蟲;三是沈青瀾的身世。

楚澤鶴想了想,只說:“先說沈青瀾的事情。”

穆意垂首,知道主上是想一個人先聽過沈青瀾的事。于是道:“據司墨堂管事洇墨所傳情報,沈青瀾生母為常雪劍沈蕪青,生父為當朝二品鎮國将軍李無涯。”

怪不得沈青瀾會為朝廷打工,原來是父親的原因。

“李無涯年少成名,領三千鐵騎破了匈奴五座城池,那時他不過十五歲,是名震天下的白馬銀槍、少年将軍。十七歲時奉命運鹽,遇見了當時紅樓名劍榜十七名的沈蕪青。兩月後兩人分別,李無涯奉旨娶了平陽公主。”

穆意說得直觀,楚澤鶴卻聽出了史書許多未盡之言。比如——兩人看起來不過是萍水相逢一場,為何多出了個沈青瀾?

只有可能是兩人當時暗生情愫,留了個孩子。

可後來李無涯奉旨成婚,就不清楚兩人心裏是怎麽想的了。

穆意繼續說:“沈青瀾長至十五歲,自住處去往京城。由李無涯引薦,官拜正五品光祿寺少卿,後升正二品太子少師。其間,沈蕪青自住處去往松城,再未下過松林雪山。沈青瀾回住處時,已失去沈蕪青蹤跡。”

楚澤鶴垂眸思索,問:“當年李無涯奉旨成婚之事有何隐情?”

穆意恭敬道:“皇家之事,司墨堂不曾記錄,洇墨管事讓屬下代她向主上請罪。”

不曾記錄,不代表不曾探聽。

冥教家大業大,爪牙早就伸到了朝廷。但是表面功夫做足,從來不曾留下什麽探聽消息的證據。若最近五年的朝廷動向,洇墨自然能一五一十彙報。可李無涯的事情與現在隔了将近二十年,早就沒了記錄。

不過楚澤鶴相信洇墨的能力,恐怕她不日就能找到當年的老探子,把當年之事理清頭緒。

所以楚澤鶴說:“無妨,讓洇墨早日問清楚,将功抵過。”說罷,他喚來影衛,讓他們叫沈青瀾和藍煙音過來。

等人都到齊了,楚澤鶴讓穆意先說虹勝焰和赤車族的消息。

穆意便說了自己與烏骨策馬前往南疆之事,途中所聞略去不提,說在赤車族內發現族人皆有命蠱,且代代相傳,傳男不傳女。

“女子體弱,難以承載霸道的蠱蟲,故而女子身體內的都是子蠱,她們丈夫或父親體內蠱蟲為母蠱。而且蠱蟲只山與.|三夕能由至親血脈承受,因此,族內代代都是一脈單傳。如果生出兩個兒子,就會将其中一個遺棄,或者交由其它無子的男子撫養。”

楚澤鶴前世也探到了這些,也問了當時族長族內有無人失蹤,族長同樣清楚回答并沒有,讓楚澤鶴無法找出虹勝焰的身世。

“穆意,你怎麽看?”楚澤鶴問到。

穆意恭敬應聲,道:“屬下認為,虹勝焰乃是被遺棄的二子。”

穆意完全打破了楚澤鶴先前的猜測——楚澤鶴當初認為虹勝焰乃是一位赤車族人來到中原與中原人生下的孩子,才有可能繼承蠱蟲。可如今,穆意居然認為虹勝焰是被遺棄的,那虹勝焰身上一脈單傳的蠱蟲又如何解釋?

穆意不等楚澤鶴問,解釋道:“屬下讓烏骨大人問了赤車族曾經遺棄的孩子,族長年事已高,卻記得很清楚族內一共棄過三個男嬰,有一人的遺棄時間與虹勝焰年歲吻合。”穆意說完,接着道:“屬下又讓烏骨大人問了這些年來赤車族死亡人數,聽到其中一個男子在上山砍柴時被群狼分食,只剩白骨,便覺得事情有異。細問才知,那人便是遺棄兒子的男人,若屬下猜測不錯,那人應當是虹勝焰父親。”

楚澤鶴一愣,覺得不可思議:“你是說虹勝焰操縱狼群殺了自己父親奪蠱?那時他才幾歲?”

穆意緩緩道:“約莫……九歲。”

楚澤鶴皺眉。

虹勝焰當時不過九歲孩童,手段居然已如此殘忍,殺父奪蠱。還能心思細膩,僞裝成狼群所為。

穆意繼續說:“只是虹勝焰為何來了中原、為何針對冥教,屬下無法推測,請主上恕罪。”

“此事,做的不錯。”楚澤鶴贊道。

穆意謝過,說完虹勝焰身世猜測,又說起榮城蠱蟲。

“烏骨大人和諸位大人看過蠱蟲,讨論一番,認為此蠱産自南疆,是常見的蠱蟲之一。對于已身負命蠱之人,這蠱蟲只能增強體魄,短暫提升力氣。對于體內沒有命蠱之人,能使其神智全無,如陷入極怒夢境,所言所做皆非平常所為。”

楚澤鶴聽完,有些疑惑:“可楚執身上并無命蠱,為何他不受影響?”

“關于此點,烏骨大人只說自己有個猜想,不一定正确。只有待他親自試過才能下定論,請主上恕罪。”穆意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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