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第二日,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
仿佛箭在弦上,大戰一觸即發。
昨天蕭碣喊話,大家都來吃瓜。李青龍趕緊讓弟子分別去衆人所住的院落裏安撫人心。只是他做的顯然沒有顧朱雀好,僅一個晚上,流言傳得沸沸揚揚,都說林白澤死有餘辜,這琅風派這麽多命案,怕不是被冥教盯上了。
許多人昨晚都沒睡好,許多人今早來向李青龍辭行——開什麽玩笑,是清白重要,還是命重要?
頂着兩個黑眼圈的連夫人也混跡在人群之中。
顯然,她昨晚沒睡好。
雖然蕭碣沒說名字,但她清楚幕後之人就是虹勝焰。她花了一整晚布置琅風派周圍蠱蟲,只要虹勝焰那極具代表性的赤車族命蠱經過蠱蟲所劃的界線,她就能感覺到。
确保虹勝焰跑不出去之後,她今天就着手開始準備琅風派內的蠱蟲了。
看她這算無遺策的樣子,穆意一開始準備好的暗戳戳提點都沒用上。
連夫人看似不出手,一出手可是把壓箱底的蠱蟲全拿出來了。
那密密麻麻的一箱子蜘蛛,讓負責監視的影衛頭皮發麻,來向穆意彙報的時候臉色還白着。
穆意問:“只有蜘蛛?”
影衛說:“還有蛇。”
穆意問:“只有蜘蛛和蛇?”
影衛說:“大人您別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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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意說:“沒用,我親自去。”
随後扶着蕭碣胳膊吐了半個時辰。
蕭碣拍拍他背,羨慕的說:“你們人字輩沒見過烏骨大人的五毒池,真是幸福。”
托他的福,穆意又幹嘔了一盞茶的時間。
“五毒池,是幹什麽用的……?”等适應之後,穆意虛弱的問。
蕭碣想了想:“我也不太懂。不過烏骨大人不舒服的時候,就在那裏面待着。”
穆意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出于某種奇妙的巧合,穆意和楚執一樣,都非常開心黎明的到來。
等天光大亮後,穆意說自己要去找錢管事和張擅問話,腳底抹油開溜了。
按理來說,在一個門派內找人,應當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但琅風派說大不大,說小也絕不能算小。連夫人昨天晚上連夜布置的外圍一圈蠱蟲,已經把多年底蘊掏空,加上虹勝焰是個大活人,會移動、會易容,一時間想找到他還是很困難的。
另一邊,與衆人緊張相對的,是一派風輕雲淡的楚澤鶴。
楚澤鶴早上還沒出門,懷塵大師就先來拜訪。
“楚施主,”懷塵大師也能感覺到空氣中的緊繃,他面色有些嚴肅,“昨夜……”
昨晚蕭碣喊話的時候懷塵就來了。懷塵終究還是出家人,聽蕭碣的話像是來尋仇。他知道楚澤鶴是冥教身居高位之人,那蕭碣的舉動肯定也是他授意的。懷塵便來找楚澤鶴問清楚。
不過正好昨晚楚澤鶴和楚執出去了,懷塵沒找到人,所以一大早來拜訪。
楚澤鶴道:“蕭碣所求,正是殺死林掌門的兇手。”
懷塵因為楚澤鶴眼中的冰冷一愣。他道了一聲佛號,問:“施主可需要貧僧幫忙?”
楚澤鶴挑眉,沒問他一個斷臂劍客怎麽幫忙,反問:“我并非正道大俠,此番并非懲善除惡;大師何必多此一舉?”
懷塵斂眉不語。
楚澤鶴冷笑:“大師還是莫要費心了。冥教與他的私仇也是他自己挑起的。他與我一樣,手中人命無數。大師的慈悲,還是多分些到善良的人身上吧。”
楚澤鶴言下之意,就是他與虹勝焰争鬥,是惡人相殺,不值得同情,也不值得勸解。
懷塵大師還是堅持着對楚澤鶴的奇怪看法,道了聲佛號,說:“貧僧看來,施主只是為往事煩憂之人,與天下衆生并無不同。”
這話一出,站在楚澤鶴身後的楚執先皺了眉。
在他心目中,主上就是世上最特別的人。上至天皇貴胄,下旨販夫走卒,都比不上主上。現在懷塵卻說楚澤鶴和衆生一樣,他當然不認同。
楚澤鶴聽了懷塵的話,面上沒什麽表情。
他知道懷塵指的不是自己氣質身份泯然衆人,而是自己為往事所憂愁的懊悔、痛苦、自責等等感情,與衆人都是一樣的。
他負手,只說:“不知我者,謂我心憂。知我者,謂我何求。”
懷塵表情微變,似有所感觸。他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輕嘆一聲,道了聲佛號,知道自己再勸不得。只說:“若施主有需要,可來尋貧僧。”
待懷塵走後,楚澤鶴轉身看站在自己身後的楚執。
楚執盯着懷塵背影,不知在想什麽。
楚澤鶴輕笑着點點他鼻尖:“你呀,聽懂了沒有?”
楚執看向楚澤鶴,一臉懵懂,誠懇的搖搖頭:“屬下不懂。”
楚澤鶴扭頭哼哼唧唧:“都說初識不解曲中意,再聽已是曲終人。你要是……算了,不懂就不懂,以後都不要懂。”
楚執不解,快步跟上楚澤鶴,心裏不明白主上究竟是想讓自己懂,還是想讓自己一直笨着。
他聽不懂,沒關系。穆意在這裏,他全部記下,再去問穆意好了。
青龍閣裏,誦經聲已經響起。
閣裏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人,看來自昨晚蕭碣喊話後,大部分賓客今早就離開了。
楚澤鶴環視一圈,沒看見連夫人身影,只發現李青龍在角落裏囑咐一個弟子事情。他找到藍煙音,帶着楚執坐到她身後。
藍煙音今天穿着箭袖短打,頭發束起,小臉嚴肅,英氣得像是武者。
她特意抱着琴來參加法事,見到楚澤鶴,神色緊張的點點頭。
自她得到消息,便整裝待發,只等一戰。
楚澤鶴看了一眼他手中琴,問:“琴中劍?”
藍煙音趕緊點頭:“蕭大人讓我準備好沈公子的劍。”
“你這琴,沙遲手筆?”
那琴朱漆金紋,尾部刻着八寶祥瑞的細小圖案,遠看像一幅山水,近看又組成了仙女撫琴。而琴頭處居然打了凹槽,嵌了玲珑镂空玉珏,玉珏上正是“煙音”二字。
光是這兩處不起眼的地方,就已經見得沙遲能力。更別提這琴還能藏下沈青瀾的青行長劍,工藝又多一層。
再加上藍煙音是用琴之人,對琴音要求頗高。這琴有這麽多工序,還能保證琴音準确度,恐怕是沙遲花了大力氣的。
“沙遲大人可是要了我五百兩銀子呢。”藍煙音苦着說。
楚澤鶴只道:“便宜你了。”
藍煙音懊惱一聲,嘟嘴道:“那可是屬下一直以來的積蓄。”
兩人正說着,角落裏的李青龍走過來,壓低聲音請藍煙音出去一趟。
藍煙音求助的看向楚澤鶴,楚澤鶴和楚執一前一後站了起來。
李青龍看他們二人也要跟來,臉上表情尴尬了一瞬。但最後還是一拱手,将藍煙音請了出去。
到沒人處,李青龍皺眉問:“藍姑娘,你覺得,沈公子究竟是不是兇手?”
藍煙音沒想到他居然來問自己這個問題,于是斟酌了一下,說:“我覺得若是能拿出證據來,沈公子自然百口莫辯。”
這話自然是暗示他現在沒有證據,說沈青瀾是兇手等于是誣陷。
李青龍被噎了一下,随後支支吾吾的說:“其實,在下覺得,顧師姐的死,可能和冥教賊人說的幕後之人有關。”
藍煙音耳朵豎了起來:“此話怎講?”
李青龍看了一眼楚澤鶴和楚執,說:“可否請二位師弟……退避一二?”
這事情聽起來像是琅風派家事,的确不好讓太多人知道。楚澤鶴也不在意,向李青龍點了點頭就帶着楚執走了。
等兩人走出一段路,楚澤鶴打了個手勢,對楚執說:“你去吧。”
楚執點了點頭,随即身影一閃,消失在原地,原路折返回去聽李青龍說了什麽。
楚澤鶴望着他離開,想了想,準備去看看沈青瀾。
只是他剛轉身,猛然發現一個琅風派弟子一直悄無聲息站在自己身後。
楚澤鶴心裏一驚,後退半步,看向這個小弟子。
小弟子也睜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他。
如果沈青瀾或藍煙音在場,自然能認出來,這人就是當時給他們在地牢內送飯的小弟子!
兩人對視片刻,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随即,楚澤鶴眯了眯眼睛,笑了。
小弟子也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
衆人如今各自分散——蕭碣和連夫人在尋人、穆意在外調查、藍煙音在和李青龍談話、沈青瀾則在地牢裏等信號。
而他剛剛遣走了楚執,現在左右無人,這人就來了。
他如今不像前世那般和自己一般高。楚澤鶴現在看他,發現他只到自己胸口。
就是個小孩子。
“你居然敢現身。”
“你居然認得我。”小弟子嘿嘿一笑,随即拉下臉來,“這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他眯起大眼睛,露出苦惱的表情:“你一直找我,我很讨厭。反正肯定是會被找到的,我就來了。”
楚澤鶴勾起嘴角。
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還怕被圍攻,打算逐個擊破?
小弟子毫不在意,突然湊近幾步,仰着頭觀察楚澤鶴。随即蹦蹦跳跳的繞着他走了一圈,大眼睛撲閃着,說:“我一直在想啊,你都這麽大了,還有妄想症,真應該瞧瞧大夫。”
楚澤鶴一愣,皺眉道:“什麽?”
小弟子點了點自己太陽穴,對他說:“記憶啊。你腦子裏面,為什麽會把自己想成冥教教主,還想象有個人對你至死不渝啊?”
楚澤鶴不可置信,“你——你居然能看見?”
“我第一次看到這麽真實的幻想。如果不是冥教還好好的、冥教教主也不是你,我真的會相信噢。”小弟子很認真點了點頭。
楚澤鶴想明白了:自從榮城中蠱之後,他就經常憶起前世之事,陷入往日的自責與愧疚。
原來他想到的東西,這人都能看見!
也就是說,他知道了楚執對自己有多重要!
小弟子看他神情驚訝,噗噗的笑了,“為什麽你會這麽驚訝啊?明明是你自己腦子裏的想象诶?難道說,被我指出來——很羞恥?”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昨天作者太激動了,不好意思。以後要注意矜持
突然發現有位小天使給我投了好多營養液……明天繼續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