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楚澤鶴表情陰沉地看他,沒說話。
“我很喜歡秘密噢。”小弟子眨眨眼,開心的說,“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秘密。一想就覺得很好玩。”
楚澤鶴冷笑:“那不是什麽秘密。”
小弟子歪歪頭,有些疑惑。
楚澤鶴說:“本座,就是冥教少教主。”
此話一出,小弟子睜大了眼睛。
兩人又對視片刻,小弟子歪了歪頭,說:“哇。”
他說的太平淡,太輕巧,語氣的感情波動甚至沒有剛才說楚澤鶴是妄想症的時候多。
楚澤鶴道:“怎麽,你不信?”
小弟子撓着頭說:“其實我也有這個猜測啦,但是沒想到诶……”接着,他一笑,叉腰道:“那,本座就是火火教教主,虹勝焰!”
沒錯,此人就是衆人一直在找的幕後黑手,虹勝焰!
楚澤鶴不着痕跡打量面前少年。
虹勝焰肯定是用了易容術,但這雙靈動的眼睛,楚澤鶴前世見過太多次。這雙眼睛中閃爍的惡毒和殺意,他也太熟悉了。
但不知是不是年歲稍幼,如今的虹勝焰,不僅比楚澤鶴前世所見矮了些,眼中也沒有那種極端的惡意。
非要說的話,可能只藏着些調皮孩童眼中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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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啥是火火教?
在楚澤鶴打量虹勝焰的時候,虹勝焰也在打量楚澤鶴。
他在暗處觀察此人許久,今日是第一次面對面、近距離看對方。畢竟楚澤鶴武功了得,他從不敢湊太近。
沒想到,這個領隊人居然就是冥教少教主。
虹勝焰咧開嘴角,哈哈大笑:“你是少教主,我是教主,比你厲害!”
楚澤鶴:……居然是亂編的?
他十分無語。
楚澤鶴突然覺得,殺現在這個虹勝焰,對他都是一種侮辱。
前世虹勝焰雖然也不着調,但總不會這般……無賴。
“虹勝焰,”楚澤鶴沉下臉來喊他,“告訴本座你為何針對冥教,本座便饒你不死。”
虹勝焰睜大了眼睛,“哇”了一聲,“你真是個好人。”
楚澤鶴冷下臉來,玄冥神功暴起,屈指成爪去抓他肩膀。虹勝焰早有防備,反手一揮帶出一串火焰,打開楚澤鶴的手後,急退數步離開楚澤鶴身邊。
楚澤鶴冷聲道:“既然出現在本座面前,你就不必僥幸能全身而退。”
虹勝焰眨了眨大眼睛,反問他:“為什麽不能呢?”
楚澤鶴剛想說話,突然呼吸一滞。他彎下身抓住自己胸前衣服,覺得身邊的空氣又突然消失了。
是蠱蟲!
只可惜,對尋常人來說會致命的蠱毒,在楚澤鶴的身上不值一提!
昨日醫師看過後,早就告訴過楚澤鶴破解之法。
玄冥神功在經脈中運轉、流動、升騰。
空氣又開始流動,禁锢解除。
楚澤鶴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直起身子勾唇一笑,眼帶怒火看向幾步之外的虹勝焰。
虹勝焰也咧嘴一笑。
下一刻,兩道身影撞在一起。
暗紫色的玄冥神功與熾焰般的火灼之術碰撞,蓬勃的內力瞬間交鋒,掀起一陣暴怒的狂風。
天地變色。
在兩人看來,這是內力對拼,可在旁人看來,兩道身影只是碰上了一瞬,随即兩人便各退兩步,互相對視。
高手對決,一招便分高下。
虹勝焰一笑,用手背擦去唇邊血跡,聲音沙啞:“诶,好厲害啊,自從看不到你的記憶之後我就有所懷疑,沒想到你真的可以壓制。”
他沒想到,楚澤鶴居然能對付自己種下的蠱蟲。
那是虹勝焰對上楚澤鶴唯一的依仗,也是虹勝焰敢出現在楚澤鶴面前的原因。
現在這個優勢沒有了。
楚澤鶴自然是一臉風輕雲淡。剛才那一擊他甚至留了五分力氣:“告訴本座你為何針對冥教。赤車族與冥教并無嫌隙,本座也不記得曾見過你。”
虹勝焰噗噗的笑,避而不談楚澤鶴的問題:“少教主真的是個好人啊,我好開心。好人最好玩了。”
楚澤鶴沉下臉:“本座有把握五招之內殺了你。”
虹勝焰雖然受了內傷,但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仿佛有什麽依仗般。他點點頭:“我知道呀。可是少教主剛才沒殺,為什麽?”
楚澤鶴道:“若你打算死也不答本座的問題,本座不介意動手。”
虹勝焰笑了:“少教主大人,你在涼城輸給我,在榮城也輸給我。現在琅風派,你終于有贏的機會了,你卻不殺我。為什麽?因為你覺得我是無辜稚童呀——”虹勝焰一眼就明白楚澤鶴剛才打量他時的眼神,他露出兩顆小虎牙,“為什麽大家一見我是小孩就放我一馬?難道少教主也知道你這個年紀闖蕩江湖,有點老啊?”
雖然虹勝焰這話聽起來頗為欠打,不過楚澤鶴前世好歹和他明裏暗裏不知交鋒過多少次,楚澤鶴明白——這家夥,聽起來在挑釁,其實他真羽禧的想知道答案。
其實虹勝焰和楚澤鶴身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相似之處。
他們都是武學天才,也都曾心高氣傲。
所以虹勝焰最讨厭的,就是江湖中人見他還小,所以不盡全力,也不會動辄生死相搏。被他打敗後,又能找借口說自己沒盡全力、或者自己不和小孩子計較。
楚澤鶴曾經也是如此。
只是這世有所不同的是,楚澤鶴早已不是剛及冠的男子。
他或許已經變成自己曾經讨厭的,那些“找借口”的大人了。
對于這個世界,這個江湖,他早已和虹勝焰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楚澤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樹梢,說:“本座也曾天縱英才,想着縱馬高歌,闖蕩江湖。後來想明白了,闖給誰看?江湖諾大,能人異士不知凡幾,本座又算得了什麽?本座縱使再有天姿,年輕之時也比不過霸主榜榜首楚如泉,也比不過殺手榜榜首拿雲,這江湖不缺我楚澤鶴,我便不稀罕江湖留名。”
“虹勝焰,你也一樣。本座知道你也是武學奇才,心機頗深,假以時日,應該能在江湖上留有一席之地。但是別忘了,百年後我們都是一抔黃土,都是史書上的幾個字罷了。為好玩而與本座刀劍相向,你最好先掂量自己的斤兩。”
虹勝焰噗噗笑着,談話以來第一次眼中流露出一絲嘲諷:“嘴上這麽說,如今你不還是來了?沒想到少教主是這等虛僞之徒,即要名利,又要清高。”
“本座入你局,有想見識你究竟幾斤幾兩的想法。可終究,本座是為了自己心之所向。”
“……噢?”
“你一輩子也不會懂。”
楚澤鶴說的心之所向,自然是楚執。
前世楚執與他厮守多年,所以今生楚澤鶴只要能與他在一起便心滿意足。然而虹勝焰是殺楚執之人,此為一。他不能任由冥教被毀,此為二。
所以,他還是來了。
虹勝焰聽了這話,沒有任何表示。他只是站在原地,兩條腿反複交換着重心,身體歪來歪去。接着,他笑着說:“嘛,和我猜的也差不多。”
楚澤鶴皺眉,危機感劃過心頭。
虹勝焰舔了舔虎牙,回憶道:“之前在涼城差點被你們抓到,真是好可怕呢。”他嘆了口氣,“所以,我可不敢輕視少教主。本來想着用蠱蟲威脅一下,誰知道少教主不怕。現在看來硬闖也逃不掉了,所以我來向少教主提一個條件。”
楚澤鶴眯眼:“什麽?”
“噗噗噗,少教主不要緊張嘛。”虹勝焰笑起來,“少教主大人呢,應該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蠱蟲能做到什麽。少教主大人能壓制,但是你的‘心之所向’能不能壓制,可就難說啦……”
楚澤鶴臉色一沉,聲音中殺意畢現:“你說什麽?”
虹勝焰說:“少教主大人不用擔心。這蠱蟲可不是滿地都有的,我手上只剩一個。我知道在你記憶裏的那個人,就是你剛剛支走的那個人吧?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覺得他對你忠心耿耿到那種程度啦……我和少教主的交易就是——少教主把連夫人殺了、放我走,我就把這蠱蟲給少教主、并保證不傷害少教主手下的那人。”
楚澤鶴冷笑一聲。
虹勝焰的交易條件有兩條,回報也有兩條:連夫人的命和放他走,換蠱蟲和楚執性命。
“如果本座不答應呢?”楚澤鶴問。
虹勝焰點着下巴想了想,“所以如果少教主不答應,我就把蠱蟲下在他身上。”
楚澤鶴表情冰冷:“敢威脅本座,虹勝焰,你是唯一一個。”
虹勝焰笑了:“榮幸之至。”
“本座不會同蝼蟻做交易。”楚澤鶴面無表情伸出手臂,如鶴展單翼,玄冥神功自丹田湧出,蓬勃的內力凝于指尖,帶起一陣淩冽寒風,吹得他身上的問琴閣弟子袍獵獵作響。
既然虹勝焰會威脅到楚執,楚澤鶴便不會再留活口。
任虹勝焰說得再天花亂墜,楚澤鶴用玄冥神功把他殺幹淨,就不必再擔心什麽蠱蟲了。
虹勝焰還是那副悠哉的樣子,面對能令天地變色的玄冥神功,他只是笑着說:“我在中原學到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只要我的條件豐厚,不會有人不答應我的交易。雖然少教主不在乎我的命,但有一個東西,少教主肯定很想要。”
虹勝焰悠哉道:“十三年前,淮邊鎮,三人。”
他說完,一時間,空氣中只有風盤旋的聲音。
殺意,在下一刻散得一幹二淨。
楚澤鶴睜大了眼睛,仿佛被某種冰冷的惡意擊中了。
好像一只沉眠多年的毒蛇順着脊柱爬上身體,對着面龐咬了一口。
就如同自己清楚多年前自己做過某種天大的錯事,許久後想起來,還是會遍體生寒,愧疚得恨不得死去。
楚澤鶴問:“你說……什麽?”
虹勝焰毫不驚訝于現在的場面,他笑了笑:“還是原先那兩個條件,少教主要是答應了,我就把那三人身份告訴你。”
楚澤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楚如泉站在自己面前,身影像一座要碾死螞蟻的巍峨大山。
楚澤鶴看着虹勝焰,不可置信。
“……楚如泉追查多年都查不到,你又怎麽知道?我怎麽信你?”
虹勝焰說:“這蠱蟲,還不夠證明?”
楚澤鶴一愣。
是啊,這蠱蟲,能窺人記憶。
如果虹勝焰當真遇到過與當年之事有關的人,見過那些記憶,那他知道真相也不足為奇。
十三年前,他母親身死的真相,哪是那麽容易就能知道的。
虹勝焰既然說得這麽準确,已經能證明他了解其中一二。
既然這樣——
那他就更沒有理由放走虹勝焰了。
“給我一日時間。”楚澤鶴淡淡說。
虹勝焰一笑:“好。明日此時,朱雀閣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