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聽完楚執轉述的楚如泉的話,楚澤鶴有些不知所措。
他說:“你……你能為我做碗綠豆湯麽?你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楚執點頭應下。
半個時辰後,楚如泉親自把拿雲拎回來了。
原來與李無涯一戰,拿雲耗光了真氣,陷入昏迷。蕭碣也傷得不輕,于是帶着拿雲躲進了魚腸巷。
衆人一路上沒遇見朝廷之人,想來太子對如今局面同樣自顧不暇,沒空找冥教的茬。楚如泉找了一圈找着了,一道真氣渡過去将人拍醒,幹脆利落,讓守在一旁得蕭碣目瞪口呆。
等幾人回了院子,楚如泉叫了會醫術的影衛來看了看,确認無甚大礙之後,就讓拿雲和蕭碣去書房。
進了書房,兩人跪地行禮。
拿雲傷得重些,被李無涯戳了許多傷口。他臉色蒼白,一跪下,空中都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蕭碣好一些,只看起來行動有些滞澀,應當是受了內傷。
楚如泉坐在書房上首,先轟轟烈烈的數落了拿雲一頓。楚澤鶴坐在他旁邊,因為顧及沈青瀾的感受,聽完蕭碣彙報後,只不輕不重的說了他幾句,提點他:“下次,需能分輕重。”
楚澤鶴這樣說,自然是因為蕭碣當時讓楚執一個人離開,自己去找拿雲了。
在楚澤鶴心裏,自然是楚執重逾拿雲,但蕭碣的行動,顯然是把拿雲放在了首位。楚澤鶴自然要說他一句不知輕重。
蕭碣聽明白了,臉色蒼白,恭敬垂首道:“屬下知罪。”
楚澤鶴說:“既然你的決斷讓楚執受傷,本座已取劉飛星一臂。他不再是你的對手,你便将功補過,将他料理了吧。”
他們彙報完了,楚澤鶴讓洇墨通了一遍如今情報,讓兩人了解現在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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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這些,楚如泉讓兩人起來,問拿雲:“你可知烏骨現在何處?”
被教主這麽一問,拿雲有些疑惑,搖搖頭誠實道:“屬下不知。”
“他未回冥教,亦不在此處,連你這個司影堂堂主亦不知曉他動向,按理當如何?”
拿雲垂首答:“當……按叛逃處理,奪影牌,追極刑。”
“嗯。”楚如泉點頭,“去發命令吧。”
冥教司影堂,律下極嚴。若有影衛妄圖逃跑,便會被追殺一生。
聽到楚如泉這樣說,拿雲居然沒動彈,不知是不是傷得有些重,拿雲面色蒼白的搖晃了一下身體,居然第一次在聽到楚如泉下令後恍惚了一瞬。
接着,拿雲說:“烏骨……應當是有苦衷,還請教主……”
他迷迷糊糊,擡頭看向坐着的楚如泉,在眼神聚焦、看清對方的那一瞬間才明白過來自己說了什麽。
他是個嚴肅又不擅思考的人,因為殺勢太重,沒什麽情緒,也沒什麽特別在意的人。
他像一臺盡忠職守的器械,一輩子都聽楚如泉的命令,只破例了這麽一次。
待拿雲看清楚如泉面容的一瞬間,他惶恐跪地,道:“……屬下遵命。”
楚如泉頗為威嚴的說了句:“嗯。”
待兩人退出書房,洇墨等人也在楚如泉示意下退了出去。
待房間裏只剩父與子,楚澤鶴問楚如泉:“父親,烏骨之事,或許另有隐情。”
自從窺見了楚如泉心中對自己的真實想法的一角,楚澤鶴的态度就軟化許多。曾經他并不會質疑父親的決定,認為父親與他不應互相影響,楚如泉的命令,他往往不會多說便去執行。
但現在,楚澤鶴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楚如泉看他一眼,有些驚喜,但想了想,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得沉默不語。
楚澤鶴道:“兒子知道父親禦下極嚴,尤其是司影堂。只是烏骨之事……”
楚如泉揮手,打斷了楚澤鶴的話。
他長嘆一口氣,神色懷念,緩緩說:“當年,我走火入魔頗為突然。我同你說的方法,是之後查閱歷代教主留下的典籍才明白的。烏骨是用了另一種方法救了你我——那就是用自己命蠱與玄冥神功對撞,将拉磨的驢殺了,這樣,磨自然就不轉了。玄冥神功奧妙非凡,那一戰,烏骨與我皆有損耗。可以說,他是以必死之心救了我。我是擔心,他又做出這樣的傻事……”
這樣犧牲自己,成全大業的傻事。
最後,楚如泉總結道:“若他不曾有損,以他的天資,當能……唉,年歲已逝,多說無益。希望司影堂能尋到他蹤跡。”
談完烏骨的事情,楚如泉便催着楚澤鶴回教。
“此處有我打理便可,你需早日回教休養身體。”楚如泉勸到。
“兒子明白。”楚澤鶴恭敬回答,“我再做些安排,明日便走。”
因為楚如泉催得急,加上楚澤鶴在京城需要親自出手之事已完成的七七八八,所以他說安排就安排,很快便列了一串單子。
第一自然是靳子夜與太子之事。
這件事本就是洇墨的司墨堂暗中操控占大頭。靳子夜已證明自己并未說謊,的确是被楚如泉蒙騙了,是以楚澤鶴既往不咎,兩人約定仍成立。
雖然楚如泉沒有明說,但楚澤鶴覺得,楚如泉也有些暗中扶持靳子夜的意思,不然也不會假裝莫窮陰與其結盟。
至于楚如泉真實想法,楚澤鶴看不懂,也無意多加打探。既然楚如泉本人都在這裏了,那就讓楚如泉自己布局。
于是,楚澤鶴與靳子夜簡單聊了聊,交代了接下來的事情,将穆意留給了他,告訴他若有什麽事情,可以和穆意說。
第二便是李無涯之事。
李無涯和沈蕪青兩人之間那點東西,也算陳年舊事。李無涯有心想解釋,沈蕪青也不願意聽。
結果李無涯賴在大理寺門口不走了,讓太子妃轉交了自己虎符,當場辭官。
沈青瀾有心去救沈蕪青,也打不過李無涯。且兩人之間一筆爛賬,總得有說清楚的那一天。于是沈青瀾決定留在京城觀望觀望。
第三就是虹勝焰的事情了。
因為某種奇妙的緣分,虹勝焰現在和楚澤鶴統一戰線,都針對太子。
虹勝焰腦子聰明,一局連一局的設計,怕是連太子都得用心招架。
雖然他與楚澤鶴的想法不謀而合,但是楚澤鶴也擔心虹勝焰會卷土重來。
他與虹勝焰見面時便有所察覺——這小子武功進步飛速,都快達到前世鼎盛時水準了。也不知他有什麽奇遇,但楚澤鶴不敢掉以輕心,讓穆意輔佐靳子夜的同時,也關注關注虹勝焰動向。
最後,大功告成,楚澤鶴要去喝綠豆湯了。
忙活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楚澤鶴才得了空閑,與楚執坐在一起聊聊天。
楚澤鶴問他:“傷口還疼嗎?”
楚執搖搖頭。
“怎麽可能那麽快就不疼了。”楚澤鶴笑道,“晚上沐浴完後,我給你上藥。”
楚執點點頭。
楚澤鶴得到允許,心滿意足的端着綠豆湯倚在楚執身上,悠哉的喝着。
楚執被楚澤鶴靠着,坐得更端正了,生怕楚澤鶴靠的不舒服。他伸出手,在楚澤鶴發尾小心的順着青絲。
良辰美景,萬籁俱寂,佳人在懷。
唉,人生得一碗綠豆糖水足矣。
喝着喝着,楚澤鶴想到一件事,轉頭問他:“你聽了父親說的方法,可願受這玄冥神功?”
楚執答:“屬下願意。”
只是他天資不如蕭碣,受之有愧。
見楚執欲言又止,楚澤鶴說:“想什麽呢?不喜歡嗎?”
楚執趕忙搖頭:“屬下只是……蕭大人比屬下天資更甚……”
楚澤鶴明白楚執想什麽了,他哼了一聲,又靠回楚執身上,生氣道:“才不給他。你要是不想要,就等着我爆體而亡吧。”
楚執哪裏聽得了這話?他趕忙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是……”
說到這裏,楚執又不知該說什麽了。
他只是,只是什麽?
只是他粗劣,沒有能力妥善運用多出來的功法?
只是他卑微,沒有資格比得上接受這玄冥神功?
只是他愚笨,沒有辦法領悟楚澤鶴對他的心情?
或許是很多很多種不同的心情疊加在一起,讓楚執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在成為楚澤鶴的愛人前,他是楚澤鶴下屬,主上對他來說,如天上的明月;
成為楚澤鶴的愛人之後,他仍是一位下屬,主上對他來說,像是飄渺薄霧——似隐似現,似能觸及,卻又無法握緊。
楚澤鶴看他無措,湊近問他:“楚執,你覺得天下情愛,究竟是什麽感覺呢?”
楚執搖了搖頭:“屬下不知道。”
“你出過很多任務,見過很多人,總應該看到一些。”
“……屬下看到,有人為情而死;有人為情而活;有人為情生不如死。屬下只覺得他們癫狂。”
楚澤鶴便笑着說:“我也是這癫狂的人之一。”
于是楚執不說話了。
“為什麽不說話了?我是為了你才淪落到這等境地的,你還想裝看不見不成?”楚澤鶴笑着說,“我可不似旁人寬宏大量。我喜歡的,就要握在手裏,就要逼你面對。你分明都答應我了,難道現在想賴賬?”
楚執不敢,于是認真的搖了搖頭。
楚澤鶴失笑,想了想,喃喃道:“父親說的還真對,你可不就是應當大膽些嗎?現在打鐵一頭熱,害得我患得患失的。”
聽到這話,楚執下意識攥緊了楚澤鶴身上的衣袍。
他有些悵然,胸膛裏彌漫其不清不楚的情愫——原來主上也會患得患失嗎?主上在看見自己的時候,心裏的感受和自己一樣嗎?
主上也會害怕那陣觸手可及卻無法握緊的薄霧,在某一天突兀的消散嗎?
這樣想着,楚執與楚澤鶴對視。
下一刻,兩人非常自然而然的互相靠近,交換了一個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