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愛

何愛

月空落抱住族譜,默默後退準備逃跑,但月詠已經看見他了,“月空落?!”

月空落情真意切地哀求,試圖打斷月詠的發難,“爹——!”

白沐深适時道:“請勿在祠堂高聲喧嘩。這可是兄長教我的。”

月詠冷冷道:“誰是你兄長?!”

月詠抓住月空落,把月空落數落一頓,月空落尴尬得要命。月吟不想再待下去,道:“兄長要是無事,我和沐深便先走了。畢竟您說,妖孽不入祠堂。”

月詠生氣歸生氣,想念月詠歸想念,“別走,去我院子裏坐坐。我要和你敘舊。”

白沐深故意道:“妖孽可是要跟着他一起去兄長你的院子的。”

月詠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對月吟:“還不快去!等會兒爹找不到我,找來祠堂就麻煩了!”

月空落則不幸被月詠提走,繼續招呼客人。

是夜,賓客散盡。連月亮也歇下,讓雲遮住自己的眼。

月空落終于得空休息。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叫月天清去看看小叔比較好,遂而去月天清的院子找月天清。

月天清房裏亮着燈,月空落瞥見兩道人影,心道:風随肆這會兒怎麽還在月天清屋裏?

他擡手敲門,“天清。”

屋裏的月天清搬書的手一頓,而後放下書去開門。

“哥哥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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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去見個人。”

月天清說好把冊子給風随肆,但是他一時找不到那東西,于是兩人一起在月天清的書堆裏找書。

跟哥哥走去見個人沒問題,但他不願意風随肆翻他的東西,因為他有些小秘密不想讓風随肆發現。

月天清斟酌道:“明天可以嗎?”

月吟說不定今晚就走了。月空落道:“你在和小肆做什麽?很急嗎?我們先去吧。”

月天清不可能叫月空落幫他找冊子,他取了個折中的辦法,“我可以讓小肆一起去嗎?”

月空落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不行。

于是風随肆稀裏糊塗被月家兄弟拉去見他們素未謀面的小叔。

月詠和班雅的院子外。

門外路旁夜來香的香氣幽幽飄滿了空氣,周圍一片漆黑,月空落月天清和風随肆三人蹲在夜來香後,你看我我看你,卻都看不見對方的臉。

他們屏息凝神,不敢亂動。

因為院子門外立着一個高大的人影。那人靜靜立着,一動不動,只有風吹得動他的衣擺。

三人蹲得腿麻,模模糊糊聽着院子內的聲音,紛紛開始後悔。

可能是神仙也不支持三人的行徑,三人在過來的路上居然剛好撞上月城萋。好一番糊弄,才得以繞路過來。但還不待他們找個好位置,他們便看見月城萋站在院門前,占據了原本屬于三人的絕佳偷聽位置。

三人不得已蹲着擠在夜來香後。

風随肆不解:【為什麽見小叔要偷偷摸摸的呢?】

月空落:【他是被爺爺趕出家門的,不方便直接現身。我們也不能大大咧咧地去。】

月天清:【但是現在爺爺也在偷聽。】

月空落:【唉,說不定他從府裏的蛛絲馬跡發現了什麽,找過來了。】

風随肆:【……我覺得我們可以離開了。】

月空落還有點不甘心,但蹲了這麽久,再不走就不好脫身了。

于是月空落撐着月天清的肩頭,緩緩站起,緩和腿麻。月天清也撐着風随肆肩膀起身。

風随肆向兩人伸手,想讓他們拉自己一把。但月空落裝作沒看見,月天清則是真的沒看見,最後風随肆只得自己默默扶着樹幹站起來。

就在這時,院中響起腳步,向門口走來。

月城萋轉身,和站在夜來香後的三人對視。

風随肆默默想:現在的月亮和剛才一樣黯淡就好了。

月城萋瞬間變了臉色,但還不待他說什麽,院門開了。

月詠看見月城萋站在門口,瞠目結舌。

他身後的月吟不明所以,問道:“怎麽了?”

沒人回答他,他自己看清了。

院內,門外,夜來香後三撥人彼此對視。眼中均是難以置信。

月詠迫不得已開口。他先是清咳兩聲,接着道:“阿空,你們過來做什麽?”

他打算裝傻糊弄過去。

可惜月空落沒對上他爹的暗示,或者說他非要鬧個明白,道:“我們過來看看小叔。”

月詠的笑都隐下去,“誰是你小叔?”

月城萋幾乎要發怒,“你哪來的小叔?!”

月夜賦看見月詠和月城萋如此,握緊拳頭,臉色難看。白沐深倒是還有心情笑,只是笑得嘲諷。

月城萋對月空落吼道:“滾回去睡覺!”

“哈哈哈……”月空落當着月天清和風随肆的面被長輩罵了,笑得很尴尬很勉強,“我們這就……”

月天清卻挺身而出,“爺爺,有事便說清楚,我們也不是小孩子。”

“你現在都沒及冠,就覺得自己年紀夠大了,什麽都懂?!”

月天清并不說話,只看着月城萋。

月空落的背又挺直了。

月詠看見爺孫三人僵持,仿佛又看見了許多年前在宴會上反目的月吟和月城萋。他嘆息一聲,拉開月城萋,勸道:“爹,算了,他們早晚會知道的。”

“小兔崽子及冠了還不了得!”

一道一直沒有響起過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只會發脾氣?”

月詠、月空落心裏都是咯噔一下。

月城萋轉過身,看向出言驚人而面色平靜的月吟。

衆人都以為他要發怒,白沐深已經做好開口幫月吟嗆月城萋的準備。月城萋居然委屈地嘶吼:“你老子我就這個本事。你有本事再過五十年才回來?!”

月吟只笑了笑,道:“百歲不老,千歲可待;大道通天,健者皆至。祝您長壽。”

如今再沒娘把他和月城萋拉開,他也不想吵了。

沒人說話。大家都沒想到他居然開口說了祝辭。

月吟便又道:“我今日前來欲做的,不過說一句祝福。之前去祠堂是見我娘,與你無關。就此告辭罷。”

說罷,他轉身。

白沐深拉他住的手,回首随意笑道:“回見啰諸位。”

告別來得太突然,沒有人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兩人拿出劍,準備禦劍離開。

驀然,月城萋一掌将劍打落,吼道:“走了就不要回來了!”

只是他已經渾濁的眼,落下了某種清澈的液體。

月詠忙給兩邊人遞臺階。一場糊塗事最終以吵醒班雅為結尾。誰也沒看見,月詠和月吟對視一眼,了然一笑。

大晚上不睡覺,尋常修仙者習以為常。而月家有靈玉枕,即使晚上睡覺也可以邊睡邊補充靈力,于是晚上不睡覺而去修煉這種事,月家中很少發生。

這是月空落、月天清、風随肆三人難得不用睡覺的晚上。三人在院子裏玩鬧聊天,月天清和月空落坐在房頂,風随肆靠在高高的樹上。

或許連天上的夜雲也能聽見三人的笑聲。

月詠、班雅、月城萋和月吟在屋子裏圍坐,三人讓月吟将這些年的經歷緩緩道來。白沐深作為一路陪伴月吟的人,沒有聆聽的必要,況且他對月城萋觀感極差,不想和暴躁老頭共處一室,便一個人倚靠在檐下的柱子上,看着手背上的月光。

這本是個享受寧靜月光的好時候,妖都喜歡月光。他幾乎要化為妖蝶原型在月下自在飛舞,但那三個小輩的談笑讓他忍不住豎耳偷聽。

其中一人道:“我覺得這月亮就像一塊豆腐。“

另外兩人中一人提出異議:“豆腐是方的,而月亮明明是圓的!”一人咯咯地笑,接着誇獎:“這比喻倒是很新奇呢。”

風随肆道:“我是覺得月亮很容易破,要是用手去摸,就像豆腐似的容易爛。”

月天清便又稱贊道:“你說的很好。很多美好的東西都易碎。”

月空落不滿,“寶劍寶刀堅不可破。”

風随肆:“靈石做的靈力會消散,金屬做的會生鏽,縱使保存千年,也不會永遠堅不可破。何況還有打鬥時的損耗。”

月空落:“我沒說永遠,你不要添字。”

月天清和稀泥:“說起豆腐……最近好像經常吃豆腐呢。”

風随肆:“對,我也這麽覺得。可能我就是豆腐見多了,才覺得月亮像豆腐的吧。”

月空落看向別處:“是最近收黃豆了吧,才經常吃豆腐。”

風随肆和月天清都沒有認真了解過豆腐是怎麽做的,也不知道黃豆幾月收獲,便都相信了月空落的話。

但月空落今天運氣不好,他遇到一個知道實情且較真的人。

白沐深見月空落說的話自己能搭上,便飛身跳到樹上,坐在風随肆身側的樹枝上。

“做豆腐用幹黃豆,這個一年四季都有。”

三人看向樹丫上的妖。月天清看向自己的哥哥,輕笑一聲。風随肆沒有把揶揄表達的那麽明顯,但也彎了嘴角。

月空落嘆口氣,“好吧,是我說錯了。你們一個個的就都嘲笑我啊?”

其他人都忍俊不禁。

月空落肚子裏冒壞水兒,對白沐深笑得陽光燦爛,“白前輩,你是我們小叔的道侶,我們怎麽稱呼你啊?”

白沐深作為一只妖蝶,活了好幾百年,這等套路自然不會輕易栽進去,笑眯眯的,“你可以叫我的尊稱,我是妖蝶一族的王,你可以叫我妖王殿下。或者按照年紀,叫我一聲祖宗。”

風随肆聞言震驚:“妖?”

白沐深對身側的風随肆眨一下眼,他的眼睛驟然變成藍色,眼尾生出反光的細碎藍色小鱗片,五官也發生變化,其中變化最大的是耳朵的形狀。不過片刻,他便一副妖氣橫斜,邪魅勾人的模樣。

白沐深滿意地聽到抽氣聲,心裏正得意,忽而聽見月空落問他:“你還能變成蝴蝶嗎?”

白沐深一哼,下巴擡得老高,“小子,你還想看我的原形?”

“不能?”

白沐深慢悠悠地道:“不能,只有我媳婦能看。”

月空落敗興而返,和月天清悄聲說白沐深的壞話。明明可以用傳音,卻偏偏要說出來,這是什麽心思,大家心知肚明。但白沐深不為所動。月空落倍感失望。

白沐深滿意地看着月空落失落的表情,愉快極了。他正得意着呢,突然感覺風随肆在盯着自己。

白沐深洋洋得意,“怎麽?你也想看我的原型?”

“不、不想看。”

“那你有什麽話要問?”

風随肆餘光看見月空落和月天清都在看這邊,便搖頭,“沒有。”

風随肆其實想問他和月吟是怎麽在一起的。

一個人心悅另外一個人,到底是為什麽心悅呢?不是因為性別,那是因為什麽?

有心儀之人……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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