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吹簫與伊人
吹簫與伊人
白沐深見他一會兒看自己,一會兒看月天清,一下就明白他在想什麽了。年輕人的心思都寫在臉上,想看不懂都難。
白沐深:【你心悅之人也是男子,我猜得對嗎?】
風随肆正想着心事,被一道突然傳入腦中的聲音打斷思緒,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你為何可以和我傳音?明明我們沒有交換過傳音!】
白沐深一笑:【妖族和人類傳音方法不太一樣,而且你想的太入神了。說吧,你想問什麽?】
風随肆看向白沐深的眼睛,白沐深笑得像狐貍,眼睛眯成一條縫,看不清其中是欺騙還是誠懇。
【您為什麽心悅小叔?或者說,您是喜歡他的哪點呢?】
【你就要問這?脾氣好,可以逗着玩兒。】
【喜歡男子和女子有什麽差別嗎?】
【女子可能更纏人,但是一般心細。男子……我的妖神祖宗!你怎麽問我這麽難回答的問題!你想知道是什麽感覺,自己去試試不就知道了嗎!不準告訴你小叔我有過女的!聽見沒有!】
【……我本來不知道的。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告訴小叔您背着他有女的。】
白沐深幾乎要跳起來掐他脖子:【老子沒有!那是和他在一起之前的事!你敢說出去,就等瞧着吧!】
【……好的。】
他還什麽都沒說呢,就急眼了。這位妖神大人也耐不住性子。
風随肆還想問些什麽,結果傳音了好幾遍都不見白沐深回他,可能是開了結界屏蔽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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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随肆:“唉。”
白沐深又去和月空落聊天。月天清沒有參與,只是在一旁靜靜聽着,看見風随肆落寞的神色,對他一笑。
風随肆眨眨眼,也對月天清回以微笑。
月吟和白沐深最終只在月府待了三天。
因為白沐深和月城萋實在是不對盤。
白沐深作為蝶妖王,并不會把月城萋當作長輩。
笑話,他大對方五百歲呢!雖然有兩百年是幼年蝶形沒有化人,那也是大對方三百歲的!
月城萋每次看見白沐深,都覺得他在自己的底線瘋狂挑釁,因為白沐深不拿他當長輩就算了,還總是一副趾高氣揚,“你仿佛是蝼蟻”的高傲樣。還當你在妖蝶族當你的王嗎?!
夾在中間的月吟最難受,兩方調和,但雙方都不認為對方值得自己好好說話。月天清覺得有時候月吟笑得很勉強。
到後面,月吟也不出現在那兩人面前,而是和月天清待在一起。
因為他驚喜地發現對方也會鼓瑟,于是花大把時間将自己的彈奏技巧教給月天清。
白沐深經常看見兩人坐在瑟前語笑晏晏。他喚月吟,月吟只讓他等着,而且等很久很久很久!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一只藍色的蝴蝶,而是一只綠色的蝴蝶了。氣得他坐在一旁死死盯着兩人。
月城萋經常悄悄來看自己的小兒子。
月空落和風随肆老是拌嘴,他只想和月天清一塊兒玩。
風随肆不知為何看見月天清的笑容就要臉紅,但臉越紅,他越想偷偷看。
于是以上人等導致月天清的院子時常人滿為患。
在某個靜靜的早晨,月吟留下傳音符疊成的蝴蝶,拉着白沐深離開了月府。或許他們會回妖界,或許繼續在八十一州各處走走,總之,他們還有自己的路要走。
家是可以回去的地方,但不必是一直待的地方。
目送着月吟和白沐深禦劍離開,風随肆忍不住問:“這樣就和好為什麽還要吵架呢?”
月空落:“明明一點也不容易。”
月天清:“不止有同性相戀的問題,還有人妖種族的不同,不說習性,壽命差得也大。倘若許多年後,小叔垂垂老矣,白前輩還是如今模樣,雙方心裏都會不好受吧?”
風随肆嗯了一聲作為回答。月空落聽到月天清的話,則是精神恍惚了好一會兒。
是夜。
月空落溜進月天清的院子。他看見月天清屋裏一片黑暗,而風随肆屋裏還亮着燈。月天清一向是他們三人中睡得最早,起得最早的。
月空落從牆頭悄悄跳下,走到風随肆的窗外。他刻意不推院門吵醒月天清,又刻意發出一點輕輕的腳步聲提醒風随肆。
【風随肆,走,出去幫我一個忙。】
月空落沒有聽見風随肆的回答,而是從窗戶上的投影看見風随肆的書砸在地上。
月空落: “?”
屋內,風随肆被月空落突如其來的傳音引得功法一滞,臉色一白。
綿魅沒想到這會兒月空落居然過來找風随肆,連忙運轉自己的力量幫風随肆兜住。
幾息之後,風随肆緩了過來。
【謝謝你,前輩。】
【咳咳……不客氣。】
風随肆從窗縫看見偷窺他的一只眼睛,迅速撿起地上的風家秘法手本,回複月空落的傳音:【幹嘛,你想吓死我嗎?】
月空落輕輕推開門:【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看什麽東西呢?】
風随肆很無語地看他:【風家秘法。】
【你沒事吧?有沒有靈力錯亂?】
八十一州的修仙者運行新學習的法術時,很容易被打擾。輕則胸悶靈府混亂,重則靈脈受損。
風随肆:【沒事。】還好綿魅及時幫他兜住了。
風随肆:【說吧,什麽事。】
月空落:【走,我們邊走邊說。】
今夜月光暗淡,兩人在黑暗裏走向零州的市街。
月空落時而走得很快,興致高昂;時而慢吞吞地挪步子,遠望沉思。風随肆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忍不住踩了幾腳他躁動的影子,而後淡淡道:【說吧,怎麽了,平時沒見過你這樣。】
【我有心儀之人了。】
風随肆不敢相信這人也會開竅,回首看向月空落。
昏暗月色下,月空落臉上的傻笑很顯眼。說是傻得發光也不為過。
風随肆一時心中郁結,正要說些什麽,月空落卻傳音道:【噓。到了。】
風随肆擡頭,老舊的牌匾上寫着四個大字:
許紀豆腐。
風随肆心道:怪不得最近府裏吃豆腐那麽頻繁。
月空落攬過風随肆的肩膀,嘿嘿一笑,帶着他一跳,飛到後院的牆上。
兩人從牆上往下看。院子裏點一盞小燈,一個穿着樸素的姑娘正坐在小板凳上選黃豆,她把被蟲蛀的都選出來扔到另一個簸箕裏。
趁着燈光,風随肆看見她俊秀的面容。那雙清澈溫柔靈動的眼睛,在黑暗裏最是動人。
【她?】
月空落臉上的笑都沒有停過,看着像是笑傻了,可風随肆卻莫名感到歆羨。
【嘿嘿,是啊。是不是特好?雖然不是什麽修仙大家族大門派的姑娘,但是她很溫柔,而且蕙質蘭心。她每一次笑,我的心都會跳得很快。】
【……是很好。】
原來看見喜歡的人露出笑容就會覺得心慌意亂嗎……
月空落輕輕跳下,把風随肆拉下牆。【我是來給她吹簫的。你用手給我打拍子。】
月空落和月天清同時開始習樂,月空落選了簫,和月天清一樣,不是想當樂修,只當學個樂子。但簫卻幫他了一個大忙。
簫聲悠悠傳進院子裏,姑娘忍不住甜蜜地笑了,他又來了。雖然她說過自己只是做一些雜事,配不上用高雅的音樂伴聲,但他說她值得。
依舊是一個普通的的夜晚,她還是做一些重複而永無止境的事,但是簫聲可以解除她所有的疲倦,讓她陷入安寧。
許多年後,月空落都還能夠記得吹簫時的口幹舌燥,但他想着院內姑娘的笑,便那樣一直吹了下來。還有沉默地站在他身邊打拍子的風随肆,在府裏安睡的月天清。
少年時代是多麽美好啊,就像回憶裏悠然不斷的簫聲。
兩人回府後分開。
誰也沒看見一道人影跟着他們。
月空落美滋滋地向自己院子走去。推開院門,他看見月詠坐在他院中的石桌旁沏茶。他倒好手頭的一杯,又倒下一杯。
茶香幽幽。冷清的夜裏,一杯冒着熱氣的茶竟有一種曼妙的妖嬈。
月詠擡頭看向月空落,“阿空,過來坐。”
月空落躊躇了一下才慢慢走過去。他覺得月詠是想說什麽,他習慣了和他随意調侃的月詠,不習慣這樣文雅淡然的父親。
“爹。”月空落坐下,握住燙人的茶杯,這溫度給了他一點力量,他問:“你怎麽這麽晚來找我?”
月詠不嫌燙似的,眯眼喝了一口茶,“等了你一會兒,本來沒有多晚的。”
月空落吶吶地“哦……”
他突然害怕月詠問他為什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