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複盤

複盤

食肆。

酒過三巡,多黎率先趴下了。占火偷偷掐他,卻怎麽也把他掐不清醒。無奈只能和春深一起陪無靜有凡喝。

為什麽用的字眼是“陪”,而不是“灌”?

因為他們發現,無靜有凡确實酒量了得,喝下去兩壇厭者耽,臉上也只是微微發紅。反觀他們自己,三個人喝一壇厭者耽都要神志不清了。

無靜有凡看着占火和春深也倒下了,對美君道:“我之前每次喝都把酒倒了,看他們醉得那麽快,還以為是這酒度數高呢,結果他們是真的一杯倒啊。”

美君卻沒有回答她。

無靜有凡拍一下多黎的臉,“喂,美君?喂喂!怎麽不理我呀?”

被她挂在腰間的美君放棄傳音,試着用法術發出人的聲音:“唔,咳咳,我在你腰上呢。”

無靜有凡這才看見腰間的刀鞘。她脫力倒回椅子上,抹了一把臉,道:“看來我也喝醉了。”

“而且醉得不輕。不過你感覺好些了嗎?”

“咦?你的傳音和現在的聲音不一樣哎。”

“自然不一樣,你用留音石聽聽自己的聲音,也會覺得不一樣。”

“哦~”

美君又問了一遍,“喝了這麽多,你的心情變好了麽?”

“嗯……”無靜有凡沉吟思考,“沒有。和剛才差不多。”

“那我們回去吧,再喝就走不動路了。”

“你可以扶我嗎?”

“我最多為你當拐杖。”

無靜有凡悶悶不樂,“好吧。”

無靜有凡也沒管醉在地上桌子上的另外三人,自己結賬走了。

笑話,她自己都需要人幫忙呢,又怎麽可能拖動三個死沉的男人?留他們在食肆地板睡一晚好了。

無靜有凡跌跌撞撞往回走。

夜深了,夜空中寒星閃爍,又亮又冷。無靜有凡經過蘭花棧道,踉踉跄跄停下,指着天上的星星,對美君道:“好美。”

美君放棄和她傳音,道:“确實很美。仙池峰很高,看星星也很有優勢。”

無靜有凡趴在欄杆上,看着腳下的百丈高空和漆黑的、靜靜流淌的不退川,道:“我感覺我要摔下去了。你會拉住我嗎?”

美君:“你對我來說太重了,我不可能拉住你,你必須自己站穩,或者坐下來。”

“好吧。”無靜有凡松開欄杆,往後一仰,躺在棧道的木板上。

回想剛才俯視的失重感,無靜有凡倏然睜眼,一個咕嚕坐起來。

“怎麽了?”

“我好像想起一些事情,特別不好的事情。”

“什麽事?”

“本來我……之前發誓再也不喝酒了的,今天破戒了。”

“未說‘天道宏明’,不達天界,不算數的。”

“……嗯。”

她的事情,美君必然不明白。

最後無靜有凡和美君一路摸爬滾打,滿身是灰地走回了樞機地弟子住的地方——她剛才喝醉了,走回樞機地大殿原地址,只看見一堆一堆的建築材料。

好在和她同住的師姐和她關系不錯,願意扶她洗漱換衣。

好不容易收拾妥當躺上床,無靜有凡想起那個害得自己這般狼狽的家夥,狠狠地想道:

【随肆,你就小人得志吧,你最好一輩子和師兄在一起,否則我一定要好好嘲笑你。】

許多寫滿明月的詩篇被她壓到稿子的最底層,那份皎潔心意也被壓到心底。

第二天早上醒來,她就又是那個活蹦亂跳的無靜有凡了。

美君看無靜有凡睡熟,嘆息,而後自己也跳上刀架,休息。

……

另外一邊,和風随肆親昵夠了的月天清也想起無靜有凡來。

“小肆,要對女孩子溫柔些啊。今天你們打架的時候……”

風随肆撇撇嘴,“她看起來可不是需要溫柔的人。”

“誰都會需要溫柔的。”

“嗯……好吧,下次我去和她說好了。”

月天清不覺得風随肆會去道歉,“說什麽?”

風随肆看向月天清,道:“說你我的關系。”

“啊?”

風随肆眸光一暗,“你不想說嗎?”

他忍了很久了。

“你們之間的沖突是因為你和我的關系?”

風随肆嘆氣,而後把“替情敵撿起情詩”的事情給月天清講了。月天清果不其然哈哈大笑。

風随肆哼了一聲,轉身。

月天清湊過去,“沒笑你,只是覺得實在是……緣分。”

“孽緣是吧。”

“孽緣,哈哈哈……我覺得不需要說。直接說反而顯得太不留情,而且她也沒對我說過她喜歡我。我們可以告訴其他人我們的關系,她會間接知道的。”

總之,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月天清都是願意公開關系的。

風随肆挑眉,道:“你不怕我們的關系影響你?”

“這有什麽好影響的。當時答應你的時候,我已經把很多事情想清楚了。”

“好!”風随肆抱住他,把臉埋進他懷裏。

風随肆也将在岑家看見的事情将給月天清聽,想讓天清給他判斷一下。

月天清凝眉沉思片刻,道:“據你所說,四方天是在用活人做實驗,實驗你娘的鏡子的作用。”

“我只見過我娘拿那鏡子梳洗,從未見過它有什麽別的用處。”

“我猜測,風家的另外一層身份是生死殿,他們怕是在打起死回生的主意。”

“不會吧?要是真有人能夠起死回生,那這世界還不亂了套?我也從未見過我的父母複活誰。沒出事之前,大家做的也是超度亡魂一類的事情。”

月天清對風家和生死殿也不怎麽了解,道:“我只是猜測,如果四方天滅風家是出于利益,為奪寶而滅風家,這可比一個‘魔王’的名頭要可信得多。”

風随肆還是擰着眉頭。

月天清知道風随肆需要自己理一理思緒,故而道:“好,不說他們的目的了。反正他們通過岑家所謂的義診害了很多人,這個事實不容否定。我想請你把留影石交給掌門,讓崇德門來對付四方天,可以麽?”

“崇德門可信嗎?”

“當然。你可知那些家主口中的北辰複明是誰?”

“是你們崇德門中的人。但是我問過,樞機地的弟子對他不是很熟悉,徐存叫我別打探這些。”

“他是掌門的第二個徒弟,是四方天送來的。就在我剛進入崇德門後,他被抓了。具體是怎麽被抓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崇德門驅逐他的原因——欺壓同門,陷害旁人。現在結合你所說,他的實際罪名應該是抓崇德門的女修去當實驗品。”

“所以崇德門知道四方天和岑家在做什麽,但是他們只有北辰複明這個人證,沒有物證,故而只能暫且放過北辰複明?”

比起岑家中被鬼火燒死的人,北辰複明的下場太輕了。

“就是這個道理。要是我早些出來就好了,你手上的留影鏡是關鍵性證據,說不定能讓四方天出點血。”

風随肆卻道:“……其實我還在猶豫要不要把留影鏡給紀聊群。”

“是害怕掌門發現你的身份嗎?我可以轉交給他,隐瞞你的身份。”

“是有一些。但是不僅如此。我離開岑府時,遇到一個黑袍人,他站在一片鬼火中,喊我膽小鬼,我當時很慌亂,禦劍離開拿出的是盤桓。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是否認識盤桓。”

聽起來這黑袍人不是放鬼火的厲鬼。

這個情況确實不妙。如果黑袍人和四方天是一路的,那麽四方天便會知道有一個拿着盤桓的人曾在他們實驗時,去過岑府。

這樣一來,風随肆的身份十分容易暴露。要是這時崇德門再拿出留影鏡,四方天就知道持有盤桓的劍修和崇德門有聯系。

月天清無奈嘆氣,“是我考慮不周。小肆就先好好藏住留影鏡吧,往後一定會有機會拿出這份證據的。北辰複明抓女修這件事已經導致崇德門和四方天之間的關系如履薄冰。”

“好。”

兩人終于商量完了。風随肆輕嘆,“還是天清可靠。”

前輩是可以依靠,但是她經常在自己需要的時候沉睡,有時候還會因為沉睡掉鏈子,故而不能說她可靠。

月天清莞爾,“不算什麽的。這些分析,樞機地裏随便拉一兩位師兄師姐都知道的。只是他們可能背叛你。”

“就是你很能幹又值得信任,所以才叫可靠嘛。”

……

次日一大早,月天清的房門便被敲響。

風随肆越過月天清,拿過時辰匣子。一看見現在的時間,他就忍不住想罵人:“誰這會兒敲門啊,才到卯時兩刻呢。”

月天清一般卯時兩刻起床,昨晚睡得晚,準備今天辰時兩刻才起的。誰料難得想起晚一些,卻有人在大早上找他。他皺臉縮進被子裏。

風随肆隔着被子抱住他,突然想起從前的事情來。

“還記得你剛回月家的時候麽,我和你也睡一起,當時你每天都要巳時才起,我叫你吃飯,你就縮被子裏哼哼。”

月天清現在想一拳打得風随肆哼哼。風随肆哈哈笑,幫月天清掀開一點被子,“別憋着了。”

月天清嘆氣,而後一個咕嚕坐起來,下床穿衣。門外還有人,他不能一直賴在床上。

風随肆嘿嘿一笑,把被子全卷在自己身上,在床上滾了幾圈,滾到外側。

月天清一伸手,把他推滾入內側。風随肆在床上裹着被子滾來滾去,哈哈大笑。

月天清沒再管他,對鏡看了看儀容,而後繞過屏風,出去開門。

他一開門,門前蹲着的人便往後一仰,倒在門檻上。

“嘶——”

月天清連忙把他扶起來,“哥哥?”

來找他的人居然是月空落,但是月空落平時不是要辰時才起的麽?為何這麽早來找他?

——

初。寒衣仍着,木瓜已燃。崇德掌門與太清君子飲酒。掌門曰:“今日見此花兼酒,念及有凡。猶記伊不善酒。”太清君子曰:“伊雲:‘無愁何須酒!’笑于衆人,遂無人再勸。”

掌門不語。太清君子賞花而亦不語。

——《奇才傳·增修》尊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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