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孕

有孕

秦鄭接壤之地,函水山。

一轉眼,到了信中約定好的十日之期,函水山周圍的幾座山林中,都已經布下裝備精良的鄭國兵士,還隐匿着不少刺客,可謂是天羅地網。

鄭緯惬意地坐在屋子裏,正勝券在握地等着秦刈只身前來赴死。

他喝着茶,心裏總有些不得勁。

自從上次誤傷了阿溫,她就對自己警惕地很,現在連近身都難。

鄭玮對待硬骨頭的人,倒是有不少法子,可一想到是用在阿溫身上,就有些不大情願了。

他也不想深究是為什麽,自我安慰道,不着急,一個弱女子,還能翻天不成?

這時,卻見羊惑急匆匆從門外跑來。

“怎麽了?可是秦刈來了?”鄭緯精神一振。

羊惑卻慌張道,“殿下,王都來人,請殿下速回鄭地。”

“說是……說是都城郊外的武備庫被毀了!”

武備庫!?

鄭緯一驚,站起身來,“武備庫隐于暗處,怎麽可能被毀!”

“該死的,誰走露了消息?”

羊惑顫聲回道:“是公子斐帶兵查辦的,還說,是秦太子在暗中襄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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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斐和秦刈聯手了?該死!”鄭玮氣急敗壞,揚手就把桌上的茶杯給摔了。

公子斐,由鄭王寵妃所出,一直觊觎着鄭玮的太子之位,兩人罅隙已久,是他幾個弟弟裏最為忌憚的一個。

羊惑不敢觸怒他,卻不得不硬着頭皮道,“殿下,來人還說,公子斐已經将此事上報給了王上。”

鄭緯一聽,又一連摔了三四個茶盞。

那武備庫是他暗地裏籌備的勢力,本就是背着父王修建的,不宜見人。如今一朝被毀,不知有多少銀子打了水漂,還會引起父王的猜忌。

好一個秦刈,想必是認為自己在耍詐,才用這一計試探。

鄭緯想到這兒,氣急了反倒冷笑一聲。

秦刈想的不錯,自己的确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他自有後手。

“既然如此,便再給秦刈遞一封信。”鄭玮一面擦拭着手上的茶水,一面狠聲道。

羊惑谄媚應道,“殿下有何大計?”

“附耳過來。”

羊惑一面聽一面眼神放光,稱贊道:“殿下,此計實在高妙!”

“且看這一回,秦刈能不能坐得住了。”鄭玮涼涼道。

·

秦國軍營。

秦刈的心腹都不大贊成他前往函水山,卻不好違背王命,正七嘴八舌地商量更周密更安全的計策。

“按我說,就直接帶兵圍過去,把那山頭都一齊端了了事!”

“哎,魯莽了!鄭太子現在手捏着所謂的證據,萬一是真的,你我能賭得起這個萬一嗎?”

這些人聲音嘈雜,就差要吵起來掀了房頂。

這時,夏侯淮忽然出乎意料地站出來,跪地行禮,不怕死地低聲道,“殿下千金之軀……不如屬下去。”

“去将溫姬帶回來。”

秦刈正彎着腰查看函水山的地形圖,聞言,直起身冷盯他一眼,一言不發。

衆人見狀,聲音也漸漸低下來,冰冷僵持的氣氛彌散在空氣裏。

良久後,秦刈才環視周圍一圈人,沉聲道:“本殿心意已決。”

衆人低頭稱是。

夏侯淮也垂着頭,驚駭的神色藏在放大的瞳孔中,他去好歹還有回旋之地,可若是殿下去……

萬一真是小妹洩露了殿下的身份,下場便難料了!

這時,劉巷伯匆匆走進來,打破了僵持的氣氛。

“殿下,鄭太子又來信了。”

秦刈神色一凜,徑直接過信拆開。

劉巷伯觑着太子殿下的神色,以為他會依舊鎮定地定下計謀,照這次“悶聲不吭就端了鄭太子武備庫”一般,打鄭太子一個措手不及。

下一刻,他卻看到殿下捏住信紙,神色震驚,有些失态的樣子。

“殿下?”劉巷伯試探道。

秦刈神色怔然,坐到了椅子上,半響後,才低聲道:“信上說……溫姬懷孕了。”

胎象已有四月,是他的子嗣。

聞言,衆人也心頭一驚,面面相觑起來,不知該不該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天閹之人怎麽可能有孩子?

若這消息是真的,那溫姬連同腹中的子嗣,便成為了太子身份最大的破綻,這喜事一轉眼也就成了壞事。

殿下這回,又要如何取舍呢?

正當不少人在為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憂慮不已的時候——

函水山上,溫雲裳還不知道鄭玮在背地裏萬般造謠她,但近日來,總有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未雨綢缪,她這日早起後就開始暗中收拾行李,想把為數不多的值錢東西都揣在身上。

簪子,手镯,幾角碎銀……

忽地,溫雲裳在枕頭下摸到鄭緯那日送的玉佩。

她蹙起眉,心中不免有點膈應,但細想一下,還是帶上了。

無他,值錢而已。

溫雲裳如今恨死鄭緯了,一想到他的做法,就心中憤憤。

也不知他從哪裏得知了太子刈隐藏多年的真實身份,現在鬧得天下皆知。

而自己作為知曉機密的人,太子刈若以為是她洩密,估計也恨死她了。

溫雲裳想到這兒,不免嘆口氣,怪不得鄭玮篤定太子刈會來。

他若是來此地,自然不會是因為什麽情深意重,而是想迫不及待弄死自己,除掉證據。

她得趕緊逃才是。

不然,不是被鄭緯當作誘餌,死在太子刈手中,就是被鄭緯帶回鄭國,比死還難受,還有極大可能像前世的阿溫一般,被鄭玮的瘋王妃弄死。

溫雲裳怔怔的,又想到太子刈曾架在她脖頸的利劍,還有睡在他身旁擔驚受怕的許多個日夜,心頭一顫,臉色也有些白了。

……

又一連過去好幾日,這日天氣陰沉,不知道鄭緯抽什麽瘋,又來了函水山。

“溫女郎,還請換上這身衣服。”婢女捧着漆盤,神色嚴肅。

溫雲裳略看一眼,漆盤上擺着的那身衣服金銀線勾織,錦緞如雲,十分華麗。

她心中一緊,不動聲色問道,“這是要做什麽?”

“奴婢不知。”那婢女硬邦邦回道。

另一個婢女則開口說:“這是殿下吩咐的,還請溫女郎不要為難我們。”

溫雲裳一噎,不得不換上華服。

接着,她被帶出屋子,卻看到不少平時隐在暗處的兵士都守在屋外。

而且,這些人神色緊繃,空氣中都流淌着一股不同于往日的緊張感。

這時,婢女見她不動,指路道,“溫女郎,這邊走,殿下在等你。”

溫雲裳只好往婢女指的另一間屋子方向走。

走到門邊,她卻頓住了。

隔着一扇門能聽見,鄭玮正在頗具嘲諷地說:“秦刈,你不過是個冒名的假太子。真以為仗打得好,就能當得了秦國的王嗎?”

“哎,阿溫想必也是厭惡于你,才離開的是吧。”

“真可憐啊。”鄭玮的語調得意又惡毒,掩蓋着他對秦刈的嫉恨。

因為他和秦刈一起合作多年,才更清楚,秦刈在領兵作戰上,是個天生的将才。

這方面鄭玮想比也比不了,早就暗暗生嫉。

溫雲裳在門外聽着,暗驚,秦刈果真來了?

這時,就聽見熟悉低沉的男音道,“我要見溫姬。”

溫雲裳心神一緊。

屋內,鄭玮最煩秦刈這副高傲的天下無敵的樣子,明明是個假太子,如今還是他的階下囚,卻依舊目中無人。

他還想說些什麽。

這時,聽見婢女道:“殿下,溫女郎來了。”

話落,婢女推開門,溫雲裳垂着眼走進屋子。

鄭玮一見到身着華服的她,眸中閃過驚豔,又變臉似的,瞬間柔情蜜意起來,“阿溫,你來了?”

溫雲裳不知道鄭玮葫蘆裏賣什麽藥,只好點了點頭。

她往秦刈的方向看去。

卻見秦刈雙手被縛,身後還有人看守着,正朝自己看來。

幾個月不見,他身上的氣勢更加迫人,眼瞳漆黑,沉沉的視線沖她掃來,如攜雷霆之勢。

兩人對視一瞬,溫雲裳定定神,避開了他的視線。

秦刈卻依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溫雲裳,見她氣色還好,半顆心不知怎的,緩緩落地。

他清楚的知道鄭玮的話不能信,至于那些信上所說的,她心悅鄭玮的話,更是一面之詞,無稽之談。

可是聽到的時候,他寧願溫雲裳恨自己,也不願意她喜歡鄭玮。

所以他那日在雨聲中對劉巷伯說:我要去誅殺她。

他只身前來,有正當且合理的理由。

比如說,鄭玮在用溫雲裳作為證據脅迫他,他不得不去。

比如說,他應當去殺了這個知曉自己身份的女人。

但是秦刈自己知道,他沒辦法不在意鄭玮的那些話,也沒辦法置溫姬的性命于不顧。

什麽是愛?愛是什麽?

是掠奪,是醜惡,是不顧一切,是為了保證愛的純潔可以殺了所愛之人嗎?

秦刈眼前又恍惚間看見,楚國國破時,未免王室受辱,被父王一劍斬下頭顱的母妃,那些鮮血時隔多年再次湧到他眼中,映出漫天的紅。

可是,秦刈想——她是溫姬啊。

是曾為自己擋箭,曾在冰冷的帳篷裏聽自己傾訴,是楚國亡後唯一一個喚過自己真名的人。

還有……她懷孕了。

秦刈眼神下移,緩慢地盯住了溫雲裳的肚子。

約摸是月份小的緣故,那處毫無異樣,和以前一樣平坦。

一旁,鄭玮眼中卻漸漸露出懷疑之色,阿溫不是說,她厭惡極了秦刈嗎?

看兩人在這兒眉來眼去,卻并不像這回事。

他見不得兩人這幅模樣,于是忽然伸手,攥住了溫雲裳的手腕,将她拉近到自己身邊,還在她耳邊含笑道:“阿溫,瞧,我把秦刈綁來了。”

說着,鄭玮忽然從一個兵士的腰側拔出長劍來,遞到溫雲裳手中。

“你不是讨厭他嗎?”鄭玮惡趣味地笑着,眼中暗懷試探道,“現在,你想怎麽出氣都可以。”

下一刻,冰冷的劍柄便被塞入溫雲裳手中,劍尖正指着秦刈的方向,泛出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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