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她拉着瘸着腳的傅清舟,小心翼翼的避開人,尋找倉庫。特別幸運的是,倉庫就在屋子會不遠。但這倉庫建的非常的寬敞巨大,占約兩畝地。沈西容暗暗奇怪,一個水匪寨子的倉庫怎麽建的比知府的倉庫還大好幾倍,她們劫了多少贓物放?
倉庫門口空無一人,應當都是跑慶功宴喝酒去了。
沈西容牽着傅清舟很容易就混了進去,找了個靠內隐蔽的地方,這裏堆積三人高的鹽袋,鹽袋鼓囊囊,她拉着傅清舟翻上麻袋,麻袋與牆之間隔了兩人寬距離,她跳進這個縫隙裏,與傅清舟躲了起來。
出牢房進倉庫整個過程,傅清舟不言不語乖得史無前例,似乎真的被胡小四吓到了。沈西容緊緊挨着傅清舟,兩人肩靠肩坐在一起,身體仿佛被壓在縫隙裏,很憋屈。這裏本就光線昏暗,時值晚上,體溫在兩人之間交換,但看不清彼此的面貌。
呆愣很久的傅清舟,好似終于緩過神,側身抱住了肩旁沈西容,将頭埋在她頸窩裏。沈西容剛剛才被胡小四摔牆上,渾身都痛,擁抱對她而言是另一種難受,正待要推開的時候,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的落進了她的衣襟裏,他沒有哭聲,卻哭得很動情。
外面咚咚一聲響,傅清舟渾身一顫。緊接着,嗖嗖聲音和喵喵聲傳來,是倉庫的貓在捉老鼠。傅清舟今日真的被吓壞了,之前的嚣張肆意完全不見,十分可憐。
傅清舟哽咽哀求道:“我要離開這裏。”
沈西容捂住他的嘴,示意小聲點。她伏在傅清舟的耳朵旁低聲解釋:聽過,“聽過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明早水匪就會發現我們逃跑殺人的事情。這地方,你不熟,我不熟,但她們熟悉。你腿瘸跑不動,我身體不好沒勁跑,離開這裏,半天就會被抓住,你覺得被抓了我能活嗎?所以,你的家仆們往不同地方跑,混淆了視線,她們辨不出我們真正離開方向,退一步講萬一家仆們被抓了,家仆供不出我們的離開方向。”
傅清舟:“倉庫水匪進進進出出,我們也容易被發現啊。”
沈西容:“我們不會在這裏呆多久,你要對小河有信心,你被水匪劫走了,她一定會去報官救你。我們只肖在倉庫等着,兩天內,這座水寨一定會官兵攻下來的。”
傅清舟将頭往沈西容懷裏拱,身體細細密密的顫抖:“姐姐,我···我···聽你的。”
沈西容的身上瘦弱,可很溫暖,是他唯一的依靠。最開始他嚷嚷要嫁給沈西容,只是因為一個夢境的提示,他的未婚妻主沈加芳在娶了她後,死性不改會納好幾房小妾。而他置氣會乘船出門散心,途中遭遇水禍而死。他的父親由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本來他是不信的,但夢境中的事情開始應驗了。他便不得不信,根據夢境提示的容貌體征信息以及出沒時間地點,傅清舟在長安碼頭見到了符合這些特征的唯一女子沈西容。
若那個時候,心中存在放蕩不羁。現下,他真的好像心裏塌了一塊,只有沈西容才能填滿。
沈西容抱住他輕輕撫拍他的後背:“安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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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候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倉庫的環境比牢房的好上許多,沒那麽冷,加之兩人緊緊挨着身上熱烘烘的。
身上不難受,心裏有點難受。安慰完傅清舟,沈西容自己回想起她今日舉着刀殺了人。雖說當時事情非常緊迫,沈西容沒時間考慮旁的事情,只想救傅清舟于淫爪之下。但等安靜下來後,很多事情重新在腦子裏重映一遍,後怕像絲線纏住她心髒。
一個是怕,當時如果沒能殺得了胡小四,情況不堪設想。
二個還是怕,沈西容連只雞都沒殺過,更遑論是殺人了。
他們老老實實在倉庫躲了一個日夜,倉庫外的情況沈西容管不了也不想管。一日沒有出來吃東西,兩人皆是肚腹空空,饑渴難耐。
除了饑餓還有疼痛,沈西容幫傅清舟再次脫臼的膝蓋正了骨,而自己被胡小四摔出的傷卻無法治療,沈西容感覺自己更慘一點,傅清舟只是膝蓋痛,她全身都痛。
夜間,沈西容爬出縫隙,輕手輕腳在倉庫尋找吃食,倉庫裏黑漆漆的,借着窗外透進的燭光視物,她蹑手蹑腳的四處摸索,令她感到驚奇的是,這座倉庫吃食所占的份量很少,而鹽袋所占的份量很大,這不像家用倉庫像鹽倉。
幾乎半個倉庫都是裝滿鹽的鹽袋,沈西容之所以能摸出來是鹽袋,只因為她在丹西墳場觸碰過這種袋子,非常熟悉。腦海裏冒出一個念頭,這些水匪不會是在走私私鹽吧?在鳳朝走私私鹽是重邢!
肚腹咕嚕鬧起來提醒沈西容,管他們走私什麽,都先不擱下,找食物填飽肚子要緊。她繼續摸索,終于在一個靠倉庫門口角落,尋到了稻米和蔬果,她掏了幾把大米放口袋,撿起一根水分充足的白蘿蔔,往回走。
剛走出小段距離,倉庫門口傳來聲響。這個時候,誰會來倉庫?
她側身閃進一處背陰的鹽牆裏,身體蜷縮蹲在地上。
聽動靜,有三個腳步聲,她們提着一盞燈籠進門,随手将門關上。
“韋管家今日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莊老姐客客氣氣的語氣中還帶着些谄媚。
韋管家不陰不陽哼聲道:“別嬉皮笑臉的,你說,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按照您的意思劫條船,其餘什麽都沒幹。”莊老姐道。
“你給我住嘴!”韋管家聲音變得嚴厲:“我的原話是什麽?找到白面瘦女人揍她半殘!你幹了什麽?!啊?!”
沈西容心中微微提起來,白面瘦女人!?傅家的家仆沒有比她白,沒她瘦的,所以這次水匪的目标其實是她!?可為什麽是她?而且,水匪為何臨時變卦搶了財寶和人。
韋管家冷笑:“怎麽不狡辯了。你擅作主張搶了財寶劫了人!你可知道你搶的人是誰?是當今天子的侄子!!!江蘇郡守已在運河口集結官兵,明日就會攻進來。你這窩寨子的人,一個都別想跑。”
莊老姐聽得冷汗冒出來,聲音也焦急:“這我哪知道,您剛開始又沒跟我說,這只船上的人的身份。我以為就是普通的客船,寨子裏的姐妹們好久沒發過財了,一時錯了主意。這可怎麽辦?求求您幫想個辦法。”
“要不我将財物還回去。”
“哼,人呢?你還想扣着人呢?”
“人昨日早跑了,還殺了我一員猛将呢!哎,韋管家,您別走啊,我們也算是老夥計了,這事您別見死不救啊。”莊老姐吓蔫了,懇求說道。
“跑了,怎麽會這麽巧。不會是将人殺了吧?這事已經鬧得太大了,我們大人管不了。”韋管家無情道。
“您這話什麽意思?我們合作這麽多年,幫你運了多少私鹽,這個節骨眼上,你要是不管我。到時候我要是被抓了,可挨不住拷打。”莊老姐威脅道。
倉庫倏然安靜下來,雙方都沒有再說話。
“我們之間合作的事,你沒告訴旁人吧?”韋管家先打破了沉靜。
“自然。我分得清楚輕重,這事關系重大,只告訴了我的幾個心腹。”莊老姐道。
沈西容悄默默探出頭看向聲源,燈籠旁,莊老姐背對着她,另外兩人在燈籠的燭火中照出明晰的臉。看清楚人臉後,她縮回身體。
仔細回憶起來,這兩人的其中一個她絕對認識。
一個畫面浮在眼中,多日前,她趴在水植裏看到王夫人指揮家仆将胡臨意和傅樂熙扔進水裏,這韋管家就是站在王夫人身旁的家仆。
王氏與莊老姐勾結走私私鹽!!!
這個想法在心頭炸開。難怪倉庫這麽多鹽袋!
韋管家的聲音再次響起來:“算你識相。事已至此,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自然要保你平安。我冒着危險來給你通風報信,明早天亮丹西兵衛所就會率領先頭軍攻打水寨,你趕緊離開。記得跑得遠遠的,不要被抓住!”
“我就知道您不會不管我。我叫上心腹立刻就走。”莊老姐喜笑顏開。
兩人前一刻還在友好善意,下一刻,“噗”是刀子沒入皮肉的聲音,“砰”是人倒地的聲音。誰死了,沈西容即便是沒有去看,也知道。
韋管家的幽幽道:“你的心腹早就在黃泉路上等你了。”
沈西容皮膚上泛起寒意,韋管家怕事情敗露,專程趁夜色假托通風報信的借口來殺了合夥人莊老姐及心腹。沈西容心道,王氏乃是一個大士族,主脈、旁支、分支不勝枚舉,她們分布于鳳朝各行各業,這韋管家分屬王氏那一縷分支還尚未可知。只是,有點她不明白,為何王氏的人要讓莊老姐揍殘她。難道她們知道了她救了傅樂熙嗎?
可這事,唯一的知情人胡臨意已經死亡,她從哪裏知道的這個消息。
得虧莊老姐是個不聽話的人,否則她就殘廢了。她救了王夫人的孫子,王氏跟沈西容有這麽大的仇啊?
倉庫門發出吱呀的聲音,接着腳步聲從倉庫遠走,風從門口往裏面灌。沈西容快步走出來,往傅清舟的藏身地方奔去,爬上鹽袋,鑽到縫隙,将白蘿蔔與稻米分給傅清舟吃。
韋管家離開不久,倉庫門口再次傳來動靜,緊接着爆出一聲嚎叫:“莊老姐,自殺了!”
聲音喊出來,門口瞬間聚集了很多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論起來,有的提議選新寨主,有的提議分錢分東西跑路,有的提議先辦喪事。
衆人吵吵鬧鬧的離開了倉庫。
沈西容抱着傅清舟靠在鹽袋睡覺。再挨過半夜,明早官兵就來攻寨了。天蒙蒙亮的時候,水寨裏果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喊打喊打聲,戰鼓咚咚雷響。傅清舟也醒了過來,他小幅度的扭動後背。沈西容問:“怎麽了?”
傅清舟道:“鹽袋裏有東西膈得難受。”
沈西容側臉伸出手去摸了摸傅清舟身後的鹽袋,确實有個凸起的地方,像根小棍子的形狀。沈西容心中微微一酸,傅清舟恐怕被膈了一晚上了:“怎麽不早說,早說我們就換個位置。”
傅清舟小聲道:“我怕發出聲音引來水匪。”
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別提多可憐了。這次遭劫,傅清舟身體和心靈都遭了劫難,連個性都變了不少。沈西容暖聲道:“你聽到外面的聲音了,是我們的人來接我們了。等聲音停了,我們就出倉庫回家了。”
沈西容收回觸摸的手,忽然,她福至心靈,眼睛雪亮。
她起身用力抽出那袋鹽,拉開捆緊口子的繩子,手伸出粗鹽裏掏,四周的粗鹽将手覆沒,她左左右右的掏了一遍,捏住那根凸起的小棍子,抽出來定睛一看。
骸骨!!!
她知道這夥王氏是哪脈人了,原來是丹西縣強行圈墳建鹽場的王氏。這些骸骨就是她前幾日放進鹽袋裏的東西。許是,那日露面,讓王氏鹽場的人懷疑她與鹽袋裏有骸骨的事情有關,但王氏沒有證據,出于報複,于是想出來這種陰險的法子讓水匪捉住她并打殘。
“這是什麽?”傅清舟問。
“人骨。”
傅清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