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蘇醒
第7章 蘇醒
捏鼻子,揪耳朵,堵鼻孔,怎麽還不醒?
客兒歪着腦袋看着眼前人,哇,眉毛好濃好黑,形狀像是白白給他雕的小木劍。唔,鼻子怎麽那麽高,都快趕上客兒的手指高了。呀,嘴唇怎麽那麽薄,姑娘說了,嘴唇薄沒福氣的,要像客兒這樣肉嘟嘟的才有人疼。咦,睫毛好長哦,要揪揪……
趙璟是被一陣戳弄給吵醒的,那小手指戳上來的時候,不應該說那小不點靠近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可恨智空那厮不知給他用了什麽藥,竟然提不起氣勁,只能任憑那小不點戳來戳去,一邊運功疏通經絡,一邊感知周圍的情形。
這院子裏統共三個人,除卻這小不點,另外兩個都是女子,不會武,一大一小,小的那個應該很瘦小,步子很輕,說話聲倒是有些耳熟……
嘶——
小胖手一下子揪住眼睫毛,趙璟猝不及防疼得一哆嗦,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捏着後頸子就把那小不點提溜了起來。
大眼瞪小眼。
沐清溪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麽一幅情景。
“放開客兒!”以為他醒了要對客兒不利,沐清溪沖過去就把客兒搶了回來,抱在懷裏一邊拍着一邊哄,“客兒不怕不怕,你這人怎麽恩将仇報!”後一句卻是對着趙璟說的。
看着瞪圓了眼珠子一臉興師問罪的少女,“恩将仇報”的趙璟頓時啞口無言。他生平所見的女子多是高門貴女,個個謹言慎行,恭敬有禮,何曾見過這麽不分青紅皂白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立時皺了皺眉頭,只是,這聲音确實聽着耳熟……
“是你。”他想起來了,這正是前幾天那牛車裏的女子,也是智空和尚特意帶着他見過的。幾乎不用想就知道,他之所以會在這肯定是智空的主意。
是你?他認識她?!
沐清溪心頭一跳,後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冷喝道:“你是什麽人?為何出現在我家?!”
聽她這麽一問,趙璟登時想起了昨夜的事,智空給他上的藥有問題,死和尚還沒死心!賀子琦這個蠢貨竟然還跟着他胡鬧——當然沒忘了賀子琦隔着牆頭把他丢到院子裏的事。
不過,人都救了現在才想起來問是什麽人是不是有點晚了?趙璟看着滿臉防備的沐清溪,啧,真像個小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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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救命之恩。”想了一瞬,他端正了臉色淡淡地說道。
沐清溪狐疑地看着他,有些拿不準他是怎麽個意思。但是對方道謝,她也不能伸手打臉,遂問道:“剛剛你幹嘛那麽對客兒?”
趙璟聞言哽住了,讓他怎麽說?說那小娃兒看他眼睫毛長瞎揪把他揪得疼醒了?
明明面無表情,可沐清溪偏偏覺得他周身的氣息好像冷了點,生氣了?難道是客兒調皮?不會不會,客兒那麽乖,怎麽會調皮。
這大概就是自己家的孩子怎麽看都好,沐清溪眼裏,客兒就是菩薩座下的小童子,爹娘的貼心小棉襖,乖巧可愛的很,任何調皮搗蛋上房揭瓦的事都跟他不沾邊兒。
然而,就在這時,客兒突然指着趙璟出聲,“眼睛,長。”一邊說着,胖乎乎的手指頭還在一起對了對。
沐清溪不明所以,順着他的指向看去,目光恰好落在眼前人的臉上,想想眼睛和長,再想想客兒手指上的動作,額前挂起三道黑線,頓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恨不得立時在他肉滾滾的小屁股上抽兩下。
喜歡什麽不好,揪人家睫毛!
不過,他這麽大個人怎麽還跟小孩子計較,太沒品了!真·護短·沐清溪瞬間又把罪名按到了眼前人身上。
但是,不管怎麽說,心裏的芥蒂是放下了,這才想起來問,“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受傷?怎麽出現這?”
趙璟已經無語了,這小丫頭腦子裏是不是缺根弦兒,竟然現在才想起來問。
想了想才答道:“在下姓顏,家中行四。”
“顏四?”淹死?沐清溪下意識地問,“你父母不喜歡你?”說完恨不得把舌頭吞回去,怎麽把心裏想的都說出來了。
趙璟一愣,不解地看她。
偏偏客兒歪着頭問了一句,“淹死?”沐清溪擡手去攔,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尴尬地看着他笑得一臉無辜。
兩雙圓溜溜的眼睛,同樣的天真無邪,趙璟的臉卻黑成了鍋底。
尴尬地寂靜盈了滿室。
“哎呀!怎麽又流血了?!”錦繡端着早膳過來就見自家小姐抱着客兒跟那人說話,那人左肩的傷口洇出了血跡,偏偏沒一個人注意到。
沐清溪連忙把客兒放下,上前查看他的傷口,又是羞窘又是愧疚,“哎,你別亂動,我給你止血,你這人怎麽流血了也不說一聲。”
趙璟又被哽了一下,智空下的藥還沒散盡,四肢也才剛剛恢複了知覺,他是真沒察覺到傷口開裂,恐怕是剛才提溜那小不點的時候牽扯到了。
“那個、你能自己站起來嗎?”沐清溪一臉尴尬地看着他,惴惴不安地問,見他不解,只好指了指旁邊的床榻,“要是可以的話你能不能自己到床上去,我和錦繡力氣不夠。”說罷臉頰生暈,白裏透紅,宛如鮮嫩嫩的水蜜桃。
美色當前,趙璟卻無心欣賞,意識到自己睡了一夜地板而床鋪就在身邊的事實,那張英俊潇灑的臉再次臉黑如鍋底。
“床床,軟。”偏偏客兒又笑嘻嘻地補了一句。
沐清溪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覺得客兒一定是昨晚沒睡好,要不就是昨晚被吓着了,否則今天不會這麽反常,簡直句句都在給她挖坑。對,都是因為昨晚吓到了,都怪這個“淹死”!
渾然不知自己稀裏糊塗地背了鍋,趙璟伸出沒受傷的左手,半天無人應。他瞥了一眼傻呆呆不動的沐清溪,一口氣又被哽在了喉嚨裏。還是一旁的錦繡知機,上前扶了一把。
沐清溪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要人扶,頓時臉上火辣辣的,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右手,讓他在床沿坐定。
“那個,你要不要換身衣服?”簡單地拿藥止了血,她小心翼翼地問,沒敢說是因為他背上的衣服在地上拖了太久都是土,她不想髒了床褥。還有就是,她怕這人背上有傷。雖然他沒覺得,可是畢竟是她和錦繡弄出來的,還是看看的好。
智空下的藥藥力還沒消退,趙璟連右肩的傷口都感覺不到疼,何況是背上被拖出來擦傷。只不過他也覺得身上有血腥味兒不舒服,便點了點頭。
沐清溪喚錦繡去準備水,把客兒送到主屋叮囑他自己玩兒,自己又去隔壁房裏找了幾件衣裳出來。因白璧和玄圭也常常回來住的,隔壁屋裏留了衣服在。兩人常常在外奔波,生意場上最是踩低走高,沐清溪為他們置辦了不少好料子的衣服,不然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去哪裏給他找換洗的衣服穿。
想想那張朗眉星目的臉,再想想那件雪鹿皮的外袍,沐清溪挑挑揀了選了件嶄新的竹青色的外袍和松花色的松江細布深衣,又拿了件素色雲錦裏衣。
那人就随意地坐在隔間裏,等着錦繡為她更衣洗漱,舉手投足之間自然又帶着貴氣,顯然是被人伺候慣了的。只是,在錦繡為他解開衣襟的時候,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裏極快地閃過了一絲不悅——是嫌錦繡伺候的不好?
趙璟這次倒真是受了冤枉,他自小離京,什麽事都是親力親為,最不耐煩婢女伺候,身邊跟着的不是護衛就是小厮。之所以這麽坦然地坐着,不過是因為手腳不夠靈活。
待錦繡為他擦過上身,沐清溪取出個小白瓷瓶走了過去,“到那邊榻上去吧,昨晚不曾細看,不知你背上是否有傷。”她輕聲說着,眉目低垂,眸光落在自己的腳尖兒上,分毫不動。
從趙璟的角度,只能看到纖細柔白的頸項和頭頂的發璇兒,便以為是小姑娘家害羞。還是個小孩子呢,何必跟她計較,趙璟心道,依言背過身坐在榻上。
室內一片寂靜,小姑娘輕輕走近了,呼吸似乎亂了一下,趙璟內心微哂,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哪裏就要顧忌男女大防了。何況他今年二十有一,做她叔叔也不為過。
“背上有傷?”趙璟沒話找話,不欲讓她尴尬。
卻不料他這麽随口一問,把沐清溪吓了一大跳。背上原本是沒傷的,有傷也是昨晚拖動間磨出來的,“沒、沒有,就是有點擦碰的痕跡,我讓錦繡幫你上了藥,睡一覺就好了。”
趙璟心下狐疑,之前興師問罪的時候膽子挺大的,怎麽這會兒這麽膽小?
殊不知沐清溪不是膽小,而是心虛。
趙璟本也不是多話的人,他不出聲,沐清溪又不敢出聲,錦繡更是專心上藥一句話不說。處理好背上的擦傷,又将右肩的繃帶拆開重新換過藥。沐清溪這才悄悄地松了口氣。
她診脈的時候就發現他身上有麻藥,倒沒想到是自己人下的,而是以為是他的仇家下的。要在他恢複知覺以前把背上的傷處理好才行,不然被追究起來,她這救人的恩情就站不住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