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吃魚

第040章 吃魚

鹳雀樓是賞景勝地,鹳雀樓外的一艘艘畫舫才是佳人才子最喜愛的地方。白日裏人聲鼎沸,到了晚上便是羌管弄晴菱歌泛夜,有那會做生意的媽媽攜了琴棋書畫樣樣出衆的女兒租下一艘畫舫,再有才名滿天下的文人墨客留下墨寶傳唱至大江南北,便成為名噪一時的紅人,一時佳話。

陳相昀和殷磐引着三位嬌客一邊走一邊指點風景解說其中典故,自然多半是說給沐清溪聽的。殷茵最愛熱鬧,時常往這些地方跑,謝氏當年曾是名噪一時的才女,自然也沒少露臉。本朝風氣較前朝開放,對女子外出并不那麽嚴苛。太祖的元配皇後慧賢皇後便曾與太祖共同臨政,被史官稱贊“才學無雙,女中第一”。朝中還有女選制度,專為挑選有才的女子入宮、入朝佐政。

曲江江面寬闊,水流輕緩,初春水面低平,兩岸的蒌蒿蘆芽将露未露,時不時随着水波蕩漾露出水面。江面上不時可見三兩條河豚跳出水面撒歡兒,引得周邊的鷺鸶、水鴨子紛紛競逐。三兩枝桃花枝桠伸到水面上空,淡粉色的花苞點綴在枝頭,臨水照花,花與影交相輝映自成風景。

陳家和殷家這樣的人家都有自己常用的畫舫,平日裏也并不是放着不用,偶爾租給那些異地來的訪客,倒不為幾個銀子,而是畫舫這東西長時間不用再好的木料也難免會腐朽,而且時間長了難免失了人情味兒。只主人家常用的幾間屋子是不開放的,有仆婢時常過來打掃。

因為兩家合游,便用了陳家的畫舫,殷家女眷多,今日畫舫上有其他親朋長輩,殷磐和殷茵圖個自在,便只派人請了安,依舊跟謝氏和沐清溪混在一處。

陳家的畫舫說大不大,比殷家的畫舫小些,勝在精致。沐清溪随着謝氏走進去,甲板兩側圍了護欄,上面雕着水波紋的裝飾,又有連根的荷葉蓮花紋,一眼看去清雅宜人。畫舫三層,一層是寬敞的廳堂,作宴會待客之用,二層和三層是幾間屋子,小憩時用。

越走沐清溪越是覺得熟悉,這艘畫舫無論是修飾還是布局都與當年沐家那艘十分相像,就連屋子裏紫檀木的炕桌都同是菩提羅漢紋的,心底便隐隐有了個猜測。

“這畫舫是姨母布置的?”

陳相昀和謝氏聞言便笑。

陳相昀答道:“表妹聰慧,确實是母親的手筆。說是跟姨母商量着布置的,兩家的畫舫外形相近,內裏的布置卻是相對的。”

“我聽母親提起過,這菩提羅漢紋的樣式還是父親親自去寶嚴寺跟無心大師求來的,母親十分喜歡。”沐清溪摸索着炕桌上的紋路,眸中流露出懷念的神色。

“這紋樣竟出自無心大師,怪道我看它總覺得玄奧微妙!”殷茵驚詫。

卻被殷磐打趣,“先前不知的時候也不見你說它玄奧,可見是個心不誠的!”

殷茵被他說得臉一紅,卻死不承認,無心大師可是大梁朝第一禪師,就連當今也十分尊敬的,還幾次想要冊封國師,只不過都被無心大師推拒。她稱頌幾句怎麽了?再說,她是真覺得那紋樣好看又耐看,看着看着心就靜了。

“子非魚,安知魚?殷世子又怎麽知道茵姐姐心不誠?”沐清溪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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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茵一聽立刻有找到同盟之感,拉着沐清溪瞪了她三哥一眼,哼道:“你看,清溪都這麽說,我就是知道了,你能奈我何?”

殷磐哭笑不得,這個妹妹本來就無法無天,又來個幫着她無法無天的,以後這日子可不好過了。

“你們就別欺負殷世子了,他是脾氣好不跟你們計較,若是真要辯論起佛理,三個我都比不上!”陳相昀摻和道,嘴裏說着稱贊的話,臉上的神情卻是幸災樂禍。

“可不是,殷世子精通佛理,連當今太後娘娘也稱贊過的,無心大師還曾想收他為俗家弟子。”謝氏也笑道。

殷國公夫人自從長子去後受的打擊太大,便開始篤信佛理,受母親影響,殷磐對佛理确實研究頗多,偶然一次陪着太後在寶嚴寺進香時與無心大師談論佛理,被太後稱贊過幾句,精通佛理的名聲便鵲起了。殷國公和國公夫人倒不覺得是好事,嫡長子早逝,嫡幼子還要繼承家業呢,生怕幼子看佛理看多了,生出逃脫紅塵遁入空門之念,為此幾次三番勒令殷磐少去寶嚴寺。

提起這段公案,在座幾人都笑,殷茵見沐清溪不解便說給她聽,沐清溪聽後也覺得有趣。不過,她卻想起了另外一個人——智空和尚。也不知大和尚去了哪兒,說是一回京就跟她聯絡,到現在也沒個準信。她現在在懷寧侯府住着還算自由,等回了安遠侯府就得費幾番波折了。大和尚到底在忙什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前世就是這樣,時不時丢下她在寺廟裏看書,自己卻跑沒了影兒,神出鬼沒。

想到大和尚難免就要想到顏四,再想到她三年才釀成的冰焰酒,竟然就充做了一回路費,那可是千金難買的冰焰酒,她敢說整個大梁朝也挑不出幾個會釀的,顏四那粗人真的會品嗎?可千萬別跟燒刀子似的牛飲下肚,那可真就是焚琴煮鶴了!想想都覺得胃疼!

“姑娘,魚魚!”客兒伸着小手指着江面。

沐清溪順着看過去,只見江面上一捧水花落下,蕩起漣漪層層疊疊的鋪展開去,剛剛應該是有魚兒跳出水面了。客兒看得開心,又回到船上非但沒有不适還覺得好玩。沐清溪總覺得他似乎長大了一點點,膽子也大了不少,以前看到什麽都是小心翼翼的,現在看到好玩的會覺得新奇,會想去試試,這至少讓她覺得帶着客兒離開蘭溪村沒有錯。

“吃!”客兒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沐清溪,黑溜溜地滿是期待,直看得沐清溪額角滴汗。在蘭溪村魚吃多了,客兒現在看到水裏的魚想的不是風雅,而是怎麽吃……這真是,咳咳……

偏偏殷茵還覺得這主意好,随聲附和起來,“客兒說得對,咱們也靠水吃水,難得出來玩,咱們自己烤魚吃吧!三哥,陳表哥,快讓人準備了炊具來!”

殷磐和陳相昀面面相觑,滿臉無可奈何,卻還是苦着臉吩咐下人準備去了。

客兒聽懂了,跟着拍手叫好,兩人倒是在吃這一點上達成一致。因為找到了共同的愛好,客兒也對殷茵充滿了好感,時不時地對她笑笑,還把手裏的小玩意兒遞給她一起玩,顯然是覺得找到了一個極好的玩伴!

對此,殷茵十分喜聞樂見并積極回應,船艙裏笑聲不斷。

畫舫開出了船塢,逆水而行,及至江心視野頓時開闊起來,殷茵就在艙裏坐不住了。沐清溪接過琉璃遞上來的小鬥篷給他穿好,才牽着他去了甲板上。雖然是開春,都說春捂秋凍,客兒身子弱,還是小心的好。

時近正午,陳相昀和殷磐早就吩咐仆婢準備好午膳,有從鹳雀樓帶過來的吃食,自家的點心,還有船上特有的水産,當然少不了額外布置的架子,讓殷茵試試烤魚的滋味兒。

沒有長輩在場,幾個人都樂得随意,也不要丫鬟在一旁布菜,索性把人攆到一邊去,自己拿了串好的魚在架子上烤。魚是早就清理幹淨的,各種調料就放在手邊,起先還只有殷茵和沐清溪拿着烤,殷茵只是嘴上說說,真動起手來是不會的,沐清溪卻是做慣了這樣的事,不一會兒就把一條新鮮的鲈魚烤的外焦裏嫩,撒一抹鹽巴,再刷一層油,金黃的鲈魚香氣四溢,引得在旁的人個個流口水。其他人還矜持些,客兒和殷茵早就坐不住了,眼巴巴地看着沐清溪手裏的魚問什麽時候才能吃。

一條魚剛烤完,就被殷茵搶了去,客兒看着到嘴的魚飛了,小嘴一撇差點哭給殷茵看,還是沐清溪哄了又哄,從殷茵那虎口拔牙地奪下一塊才好了。

“唔唔!真好吃!清溪,沒想到你竟然還會烤魚!”殷茵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稱贊。雖然吃得快,倒沒多狼狽,只是看着好玩罷了。

沐清溪手裏給客兒挑着魚刺,便跟她說起在蘭溪村時的日子。聽說她屋後就有河天天能吃魚羨慕得什麽似的。

“還你會釀酒!”殷茵驚訝地只差沒跳起來了。

謝氏便在一旁提起沐清溪帶來的酒,“不似咱們平常喝的酒,有點清淡的果香,入口清爽回味餘甘,也不易醉人。”

陳相昀一拍手,“原來前日在母親那裏喝到的酒竟是表妹釀的,果真特別!”

殷茵便去拉着沐清溪的手抱怨,“有這樣的好東西竟不想着我!真是白疼你了!”

沐清溪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她不過今天才認識殷茵,便是想送也沒處送啊,到頭來竟是她的不是了!

“姐姐放心,等回了府我就讓人給你送去,別的沒有,酒是管夠的!別喝厭了才好!”

殷茵便笑着回道:“筠姐姐說得好喝,我現在就饞了,哪裏會厭!”

幾個人說說笑笑,這頓飯吃得和樂融融。仆婢撤了席面,幾個人站在護欄邊看風景,忽見遠處有座畫舫駛來,雕梁畫棟,風簾翠幕,看上去十分華貴,正好奇間,便聽得遠遠地有人聲傳來——

“那邊船上可是殷國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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