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清河
第063章 清河
明華公主的宴會誰都不敢怠慢,徐氏一想起來便顧不得跟老夫人鬥法。
只要在外頭她還是安遠侯夫人,老夫人就不能把她怎麽樣。當下催着徐嬷嬷去問針線房的衣裳做得怎麽樣了,她為了明華公主的花會特地給自己和沐清菀做了幾件新衣服,她的清菀今年及笄,正是說人家的時候,若是在花會上能讓公主稱贊幾句,何愁找不到好姻緣?
徐嬷嬷見她明白過來,心裏松了口氣。
“夫人放心,衣服是早就做好的,老奴這就讓人送過來。不過,小姐那裏?”
沐清菀還在禁足,老夫人說了禁足三個月那就是三個月,一點讨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可是明華公主的宴會就在眼前,徐氏好不容易這次拿了帖子,怎麽甘心錯過這次機會?
“要不再讓老爺去求求情?”徐氏想來想去,覺得只能這麽辦了,沐清菀也是沐馳的女兒,他總不會坐視不理。
徐嬷嬷欲言又止,她覺得這事兒老爺不太可能答應,但是看夫人的樣子又不敢勸。
晚間,沐馳回府徐氏沒讓人去請,而是親自上門把沐馳堵在了書房裏。自從那件事之後沐馳就不想見她,刻意躲她,徐氏知道就算是派人請也請不動,于是幹脆親自上陣。
沐馳現在看到徐氏就覺得厭煩,看到她就想起白日裏在衙署裏同僚那些隐晦的目光。老夫人的事沒傳出去,可是沐清溪的事傳得人盡皆知。到現在就算沐清溪回了府,也沒消停幹淨,上次還有言官參他治家不嚴,聖上親自過問,險些沒将“不悌不慈”四個字甩到他臉上。
兄弟相合是為悌,長輩關愛晚輩是為慈。
就差沒明着說他不敬兄長,苛待侄女侄孫。
就這樣徐氏還不肯安分,竟然妄圖冒犯老夫人!
她是豬腦子嗎!
“說吧,什麽事!”沐馳丢了手裏的書不耐煩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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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看他這樣就來氣,到底還想着正事沒有發作,“三月三明華公主要在畫南別院舉行花會,公主之前給我下了帖子,我要帶菀姐兒去,你去跟老夫人說。”
沐馳一聽就火了,“混賬!老夫人說了禁足三個月就是三個月,你也給我在家呆着,哪也不許去!”
這話是命令他呢!讓他去跟老夫人說,他沒那個臉!
還宴會,她現在出去就是丢人!
徐氏也火了,“沐馳,你這怎麽跟我說話!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我是你的正妻!我看你是被姓董的那個賤蹄子給迷住了!”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徐氏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沐馳,他竟然打她,他竟然當着這麽多丫鬟奴才的面打她!
“你竟敢打我?!”
沐馳厭惡地看着她,“打你——是你活該!你看看自己還有沒有個侯夫人的樣子!”他指着徐氏,“市井潑婦都沒你不要臉面!”
“現在嫌我不要臉面了,當初花我的嫁妝銀子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麽說!沐馳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争吵起了徐嬷嬷就吓得趕緊帶着人退出書房,她守在外面聽着屋裏頭一句接一句的罵聲,心驚膽顫,夫人真是……何必呢?
唉——
“滾!”
徐嬷嬷只聽得這麽一聲,緊接着徐氏就失魂落魄地從書房裏走了出來,搖搖晃晃,衣衫不整,滿身狼狽。她連忙上去扶着,“夫人,這是怎麽了?”
徐氏雙眼無神地随着她的步子往外走,及至回到了木槿堂,揮退下人才“哇——”地一聲伏案痛哭起來。
徐氏越哭越難受,他竟然要休了她,他竟然說要休了她!他難道忘了當年那些賭債是誰替他還的?是,她出身低微,可是他沐馳又能好到哪裏去?未進門通房有孕,她懷着委屈嫁給他,給他生兒育女,拿自己的嫁妝銀子填補二房的開銷,可到頭來他竟然有那種龌龊心思!
他怎麽有臉!
徐氏恨,她恨沐馳,她覺得今天這一切都是因為大房,都是因為那個狐貍精!
他要休了她,她倒要看看他敢不敢。
就算是魚死網破她也不會把辛苦掙來的侯夫人拱手讓人!
前院。
“二哥,聽說爹跟娘在書房裏起了争執?”沐清浪看着沐清河忐忑地問道,“咱們要不要去看看娘?”
沐清河今年二十出頭,看着已經是大人模樣,氣質也比沐清浪沉穩得多。從長相上來說,沐清河随了徐氏,五官生的不錯,偏偏眉宇間像是有一股化不開的陰郁之氣,不笑的時候讓人看着就覺得沉甸甸的。沐清浪則是随了沐馳,但是更像老侯爺沐倫。沐馳的長相其實更像生他的姨娘,輪廓還是随了沐倫。沐清浪看着面嫩,五官端正,眉目清正,比之沐清河多了幾分憨厚氣。
沐清河喝了口解酒湯,松了松領口,這幾日他一直在外應酬,今日酒喝得有點多,心裏不免煩躁,“既然是爹娘的事,咱們做兒子就不該插手,你只管好好讀書,別的都不必去理會。再者,娘最近太急躁了,也該冷靜冷靜。”
立世子的折子一日不批,他這個侯府長子就一日尴尬。放眼如今的朝堂,爵位在身卻不立世子的還有幾個?他的婚事遲遲未定,不就是因為想等立了世子找個門第高的?如今他走在外面,聽着別人喊沐公子都覺得臉上燒得慌,明明該是沐世子的,他覺得那些人都是在嘲笑他,嘲笑他爹襲了安遠侯的爵位名不正言不順,所以皇上才不肯立世子。說不定等他爹去了,這個爵位也就到頭了。
這怎麽行!
沐清河一想起就覺得心底燥得慌,更讓他覺得心慌的是,沐清溪回來了,她不止回來了,還帶着大伯的孫子,安遠侯府名正言順的嫡長孫。
要不是當年沐含章沒滿六歲,這爵位根本輪不到父親,現在沐含章回來了,會不會等到他六歲了,皇帝就會下旨立沐含章為世子?
老夫人當年既然能力挽狂瀾讓爹繼承爵位,難保她不會偏心大房,再想法子把爵位還給大房——哪怕沐含章有可能被毒傻了,可那又如何?庶子還不能承爵呢,老夫人不也辦到了?
自從知道沐清溪和沐含章回京,沐清河就時常做噩夢,夢裏無一例外都是沐含章繼承了爵位,他被同年嘲笑,嘲笑他癡心妄想,竹籃打水一場空。甚至還夢到過沐含章查清了當年下毒的事,然後把他活生生打死……
沐清浪被兄長一說便禁了聲,可是心底還是有幾分猶疑,從聽到的傳聞看,娘和爹似乎吵得很厲害,為什麽?
是因為娘頂撞了老夫人?可是老夫人已經罰過娘了,還把妹妹禁足,老夫人不是不依不饒的人,這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不是因為老夫人還能是因為誰?
是董姨娘?難道是她在爹面前說了娘的壞話?
“清浪,後院的事不是我們該管的。”沐清河見弟弟還愁眉不展,顯然還想着剛才的事,心裏直嘆氣,這個弟弟讓娘養得太敦厚,也太死心眼。他這幾天刻意帶着他應酬就是想讓他多結交些人,偏偏他死腦筋不開竅,還反過來勸他不要把心思放在交際上。
朝中形勢複雜,安遠侯府沒了軍權,爹為官又沒實權,他連個世子之名都沒有,本就叫人看輕,不結交些人如何能立足?
沐清河覺得以自己的才學高中是沒問題的,高中之後怎麽走才是大問題。
他們這些勳貴家的人,就算放到翰林院去也大多是閑職,且極少有人能考中庶吉士,餘下無非是挂在翰林院領個閑職,歲積月累地熬着,等皇上想起來的時候再安排官職,比那些普通的士子還不如。
皇帝日理萬機,什麽時候能想得起他們來?
所以,沐清河打從一開始就不想往翰林院使勁兒,他參加科考也不是為了要進翰林院,而是為了在皇帝跟前露個臉兒,讓皇帝想起還有這麽個人。
然後,說不定皇帝一賞識,就把請封世子的折子批了,有了世子之位他就不必再在翰林院熬。沐家是軍功起家,他就算不能進軍營,也該能混到兵部裏得個差事,總比在翰林院幹耗着好。
“哥,我知道,我就是擔心娘。”沐清浪說道,他在徐氏身邊的時候長,母子情分更深厚,他也不像沐清河有那麽大的志向。沐清浪一早就明白,家裏這個爵位是掉在頭上的餡餅,爹就算立世子也沒他的事,他還不如安安分分地讀書科考。若是聖上開恩賜下恩蔭也就罷了,若沒有,他科考也是條路。
沐清河這才點點頭,“你明白就好,後宅裏的事娘自會處理好,你不必太過擔心。今天見的這幾個人你可都熟識了?”
沐清浪聞言皺眉,但還是應聲道:“認識了,就是覺得……不大合得來。”
沐清河了解弟弟的脾氣,也不打算逼他這麽快接受,不過是先帶着他熟悉熟悉,秋後他就該參加桂榜,再這麽糊裏糊塗地死讀書是不行的。他就這麽一個弟弟,就算不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也不能拖他後腿。
“跟他們相交只是為了多條路,并不是讓你非要跟他們交心,”沐清河自己都知道這不過是些酒肉朋友,可酒肉朋友又怎麽樣?
有總比沒有好,什麽事都要未雨綢缪,等有事了才想起來去套近乎,那時候誰理你?
“你只管學着,日後總有用得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