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邪神竟是我自己。

有趣的是,祂回顧自己的人生時,沒有從其中發現半分端倪。

從小到大,戚逐芳都是一個正常人,從未遇到過任何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件。

然而這世上神明存在,異端存在,怪物存在。

科學僅為表象,真實則潛藏在暗流之下。

出手掩蓋消息的可能是國家機關,也可能是隐秘組織……具體是哪方勢力,戚逐芳并不關心。

人類的存在過于弱小,微渺如風中草芥。

戚逐芳遠沒有無聊到要特地去碾死螞蟻的程度。

隐約的殘存的印象裏,祂曾高居于宇宙之外,揮手就能讓無數個星系湮滅,不可言說,全知全視。

只要祂想,祂可以知道世上任何事情,獲得所有知識,輕松抵達任何一個未來或者過去。

但那是曾經。

現在的祂,除了想起來自己是個邪神之外,甚至不知道為什麽會失憶,力量更是不知道縮水了多少億萬倍。

戚逐芳只能做到小範圍的精神暗示,回溯或暫停幾分鐘的時間,以及在方圓不超過三千米的空間內任意傳送。

知識,包括法術在內都是被動技能,只有在接觸到相關的物或事後才會想起來。

簡直弱小可憐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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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逐芳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本能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不應該應該殺掉那幾只食屍鬼,也不應該扭曲其他人的認知。

這種極小概率發生的異常事件,就應該鬧得越大越好。

只有這樣,才能引起相關機構的注意,自己才能名正言順地與之接觸。

人類怎麽樣無所謂,戚逐芳只是需要大量的,有關神有關怪物的信息。

祂希望自己能想起來,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葉陽已經徐徐轉醒。

他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被疑似人的骨頭吓到,然後一腳踩空,把自己摔暈了的這個設定,在起哄聲裏窘到說不出話。

戚逐芳不動聲色恢複成原來的樣貌,走到人群的邊緣處,“只是個小意外,剛剛玩到哪了?我們繼續吧。”

事情不算大,可真要計較起來,學校大概率會中止這次的露營活動。

要是匆忙離開,下次就未必會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青年語調相當平淡,卻帶着莫名讓人信服奇異魔力。

一瞬間,他們腦中原來想的事情都已經忘了,也沒有誰再提報警的事,歡歡喜喜重新坐回了篝火邊。

戚逐芳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垂着眼盯了會兒屏幕,最終還是撥通了報警電話。

遇到意外,好公民确實應該報警。

祂要先把警察引到這裏來,然後一起被食屍鬼襲擊,成為共患難的好戰友,然後以此為跳板,進入神秘世界。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戚逐芳在略顯冷肅詢問聲中大概說明了事件經過。

“對,看起來非常像人的骨頭,還沒有看見頭骨……”

頓了頓,戚逐芳報上了目前的坐标,“我們在石弓山附近露營,距離山脈主體大約有一千米的距離。”

“确定是石弓山?”對面緊跟着重複道。

接線員的語氣變了,戚逐芳唔了一聲。

僅僅是瞬間的遲疑,電話那頭就已經換了個人。

他的聲音要更年輕,聲線也更柔和,但戚逐芳還是聽出了一絲緊張。

“同學你好……我們剛剛才接到犯罪團夥潛入石弓山的線報,附近非常危險,晚上最好不要随意走動,單獨出行。”

“明天警方會過來封鎖現場,還請做好撤離準備。”

“好,我這就告訴帶隊老師和同學。”戚逐芳迅速應下,又和接線員客套了兩句,挂斷了電話。

剛發現了“屍骨”就有犯罪團夥,就算世上存在這樣的巧合,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發生。

警方——更确切地說,中途接電話的那個人,肯定些知道什麽。

戚逐芳平靜地看向以篝火為中心圍成小圈的人群,走過去宣布了這個消息。

在紛紛的議論與各種猜測聲中,祂主動和輔導員商量起對策,最終決定安排人輪流守夜。

篝火的噼啪聲微弱下來,還坐着烤火的人越來越少。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走過一點。

守夜的人換了一撥。

戚逐芳安靜坐在某塊石頭上,瞳孔中有火光明滅。

所有被安排守夜任務的同學都以為祂是屬于自己那一撥的,看見他坐在那也沒多問什麽。

被叫起來換班的葉陽一邊往火堆裏加樹枝一邊打哈欠,眼睛不太能睜開。

他迷迷糊糊想往戚逐芳旁邊靠,想要說說話,到一半又突兀地縮回了腦袋。

直覺有時候要比思維敏銳得多。

“我們要守到幾點來着?”葉陽嘟囔。

旁邊的人邊揉眼睛邊回答了他。

“我去解決一下問題。”戚逐芳極為自然地起身,“就在旁邊,有問題記得喊。”

有精神暗示存在,其他人自然不會生出異議。

戚逐芳信步邁入林中,朝更深處走去。

祂聽見汽車引擎的聲音了。

相信不久後,之前産生的疑惑就能得到解答。

至于現在,得布置一下現場。

光是知情還不行,祂要确保自己能加入。

*

葉陽覺得自己可能水逆了。

先是大冒險的時候莫名其妙被吓到摔了跤,把自己摔出不少擦傷,在女神面前丢了大臉。

接着守夜抽簽抽到了最不好的那班,睡得正熟的時候被拉起來不說,還被突然沖上來的警犬吓了一跳。

狗跳起來有他大半個人高,直接把他撲倒在跌,差點讓他折了腰不說,還一直壓着他不放,呲牙咧嘴地吼。

哪怕它被後面跟過來的警官及時拉開了,葉陽還是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

因為狗只對他一個人吠。

“報警的小同學應該和你們說過了吧?”青年眉目和善,一邊道歉一邊解釋原因,“為了保證群衆安全,我們還是決定先帶你們撤離。”

說着,他朝後面揮了揮下手,示意自己的隊友去帳篷裏喊人,“對方手上可能持有熱武器。”

聽完他的結束後,葉陽心中只有一個想法——警民一家親,不愧是警察叔叔!

“我是謝遠,還沒問這位同學你叫什麽呢,後續可能要找你做個筆錄配合。”

眼看聊得差不多,謝遠直接進入正題,循循善誘道:“你們有沒有遇到什麽事?”

葉陽之前總覺得對方很在意他身上的擦傷,原來不是錯覺。

“我叫葉陽。”他斟酌着開口,“報案的是我的室友,我們玩大冒險的時候發現了完整的骨頭。”

“只有骨頭?”謝遠目光頓時古怪起來,“我看見你身上有傷口……”是不是遇見了什麽不科學的事?

“……那是摔的,我們沒發現什麽歹徒。”葉陽知道他誤會了,咳嗽一聲,不太好意思道,“就,看見的時候吓了一跳,沒注意旁邊,踩空摔的。”

傷口的痕跡不像擦傷,而且狗也在他身上聞到了食屍鬼的氣息,不會有錯。

可無論是葉陽的語氣還是神态,都昭告着一個事實——他是真的這樣認為的。

是自動把事情合理化的應激反應,還是催眠暗示?

謝遠眸色沉了沉,發現事情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

他準備換個角度突破,“這樣啊,那你室友呢?”

“我室友……”葉陽張嘴,正要回答。

“學長……謝隊!”

正當這時,負責清點的隊員大步跑上前,臉上寫滿了大事不妙,“好像少了人!”

參加露營的已經全部被集合到了一起。輔導員被叫到最前面認人,一個一個點名。

點到戚逐芳的時候,沒人回答。

現場少了戚逐芳。

“他不是去方便了嗎?”葉陽和其它守夜員面面相觑。

他們被刻意模糊過時間概念。

之前負責守夜的學生也沒覺得不對,自動将其合理化為戚逐芳出去的時候打了個招呼。

“不會是遇到什麽事了吧……”

聯想到山中的犯罪團體,有個膽子小的學生頓時面色慘白,連帶輔導員也跟着出了身冷汗。

真出了什麽事,整個學校都要倒黴。

“先不要着急,”謝遠把人安撫住,“說不定只是迷路了,我們會馬上安排搜救。”

光是這群學生會選擇來這裏露營這點就很可疑了。

石弓山的相關信息被刻意封鎖過,網絡上很難搜索到,更不會将其作為推薦。

現在還突然少了個人,很難讓謝遠不陰謀論。

比如說……學生們是被特地引過來的祭品。

他拍了拍狗的腦袋,向自己的學弟低聲吩咐幾句,頭也不回地走入深林中。

……

而真正的邪神先生則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皺眉思考神生。

祂豎起食指跟拇指,抵着太陽穴,做出“嘭”的嘴型,直接給自己的腦袋開了個口。

血洞裏流出的不是血液和白白的腦漿,而是一小根近乎透明的觸手。

觸手還在往外擠,并試圖把另外的夥伴也帶出來。

這是第三十六次失敗的嘗試。

戚逐芳面無表情地把觸手塞回去,摸着光複如初的皮膚輕輕啧了一聲。

沒辦法受傷的話,要該怎麽往下演呢?

戚逐芳苦惱地扭過頭,主動朝附近巡邏的食屍鬼走過去。

有人來了。

就先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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