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召喚猶格·索托斯的條件并不算苛刻。

與其代表的神格相比,甚至可以說非常簡單了。

只要在開闊的空地上準備好一個大約有十米高的石塔,選一個晴朗無雲的天氣,準備好指定的祭品就好。

如果沒有指定好祭品,這位随和的外神甚至會自己去附近尋找祭品。

“祭品呢?”戚逐芳問他,“祭品要怎麽準備。”

困擾祂的只有這個問題。

如果只是為了召喚猶格·索托斯而獻祭掉整個密大的話,其實有點不太劃算。

畢竟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祂見到猶格·索托斯之後恢複了大部分記憶,不需要再從人類處獲取資料和信息。

可萬一祂并沒有想起來太多,猶格·索托斯被召喚後帶來的大串連鎖反應解決起來肯定會非常麻煩。

權衡之下,他還是決定先按照召喚計劃進行,做兩手準備。

如果有什麽不對,直接對作為召喚者的子虛下手,再憑借此向密大換取信任。

“肯定不會傷害到其它調查員的。”子虛卻誤解了祂的意思,“放心,祭品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沒說自己到底準備了怎樣的祭品,“就算西海岸沒什麽人,石塔也有些顯眼,這才是我擔心的。”

不止他一個人翻閱過死靈之書。調查員對危險事件的預感何其敏銳,加上以前也出現過類似的事件,肯定會把石塔與請神術關聯起來的。

至于障眼法,雖然前期可以順利瞞過去,但召喚時弄出的動靜無疑會讓塔的存在更加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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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一定要在密大呢?”戚逐芳給他開拓思路,“依靠空間法術,完全可以去附近的島嶼上進行召喚。”

這樣,儀式被介入而中止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也可以。”子虛思考了一會兒。

“這樣的話,我們得瞞過主腦的監控出島才行。”

“得想辦法把你的手環......”

“放心,這個影響不大。”戚逐芳笑着沖他颔首,“我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打斷他們談話的是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

戚逐芳看了眼來電信息,沖圖書管理員噓了一聲,神色如常地劃下屏幕,接通了電話。

祂按下了擴音鍵。

秦達意嗓門一如既往地響亮,“你在宿舍嗎?”

“托您的福,我現在還在圖書館補歷史學論文。”嘆了口氣,戚逐芳這樣回複他。

“圖書館?”秦達意瞬間警覺,“你不會又......”

“這次真的沒有。”戚逐芳及時打斷了他,“不然你也不會聯系到我。”

“我現在出來接電話了。”

子虛看着他鎮定熟練地敷衍秦達意,心情不免有些複雜。

他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既視感。

“最好別讓我發現你撒謊。”秦達意直哼哼,“我們抓到那只星之彩的了,現在正施法讓它離開。”

“不殺死它嗎?”

“哪有那麽容易......”他嘀咕了一句,“快,擡頭看。”

戚逐芳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隐隐看到猶如瀑布般的洪流噴湧而出,自下而上。

繁星遍布的夜空上泛起了如極光般的奇異景象。

那是一種超脫想象,完全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磷光與色澤,絢爛到語言無法描述。

“看到了。”戚逐芳不自覺放輕了聲音。

在留下堪稱瑰麗的印象後,星之彩被重新驅逐回了外太空。

“宇宙神秘冰冷,對人類來說充滿危險。”

不難想象秦達意難得柔和的面色,“但是也很美,值得我們去探索感受。”

“要學會清醒地認識美。”

戚逐芳知道他真正想說的是什麽。

“放心吧。”祂這樣回複,“我的論文還差一點,先進去了。”

戚逐芳挂斷電話,扭頭看向将對話全部聽入耳中的子虛,無言聳了下肩。

“剛剛我突然想起來一句詩。”

子虛斟酌着開口,臉上浮現近乎茫然的怔忪,“……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随即,不等戚逐芳回答,他又迅速跳過了這個話題,“只是有感而發......你說的确實有道理,關于召喚的事,我會再重新考慮。”

“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那我先回去了。”戚逐芳不疑有它,揚揚手,“下次見。”

走之前,祂沒忘記帶上已完成的歷史學論文。

回到宿舍,一夜無夢。

再睜開眼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早上六點。

校園生活的無聊之處就在于其規律和一成不變。

密大也逃不了這個定律。

前兩天還算有收獲,所以戚逐芳并沒有這樣覺得。

但當所有的一切都走上正軌,按照計劃中那樣有條不紊地繼續下去之後,祂很快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人類的知識對祂來說太簡單了,不論是哪門課程,都無法讓祂獲得求知的樂趣。

論壇上也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有意思的東西。

戚逐芳不由開始懷念起可以看見人類百态的互聯網。

然而島上的衛星信號顯然只支持內部使用。

祂決定去找原禦。

“要怎麽上網?”

不管是問題本身還是提出這個問題的人都讓原禦感到驚訝,“現在不是挺好的?”

“網上的無效和碎片信息那麽多,不能上網是件好事哇。”他揚了揚手中的密大校報,“反正校報上也有新聞版塊,足夠了解外界了。”

“誰會關心什麽明星家裏的狗出了什麽事,誰和誰又公開戀情了啊,輿論倒向被資本操控來操控去,你不覺得煩嗎?”

戚逐芳:“......”

不,祂覺得看人類将真身隐藏在網絡之下,肆無忌憚的樣子非常有趣。

“這也是認識我們所處環境的必要一環。”祂換了個比較委婉的說法,“就像人類學必須要進行田野調查。”

可密大開設的人類學又和傳統意義上的人類學不一樣。

原禦欲言又止。

“你去問問副校長?教職工應該有渠道上網。”他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

祂就是因為不想去找秦達意,才會過來問的。

原禦似乎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好吧......我會考慮。”戚逐芳不想被秦達意抓着唠叨。

“過幾天好像會開展校園活動。”

原禦試圖用別的方法轉移注意力,“我以前聽我......一個學長說的。”

“到時候會很有意思。”所以不要惦記着互聯網了。

戚逐芳對此不抱期待,興致缺缺,“或許。”

原禦:。

不知道為什麽,違和感更重了。

“我有點無法理解。”他忍不住,“兩天之前,博物學的段教授布置了三篇物種觀察,昨天,人類學教授則讓我們在下節之前看完人類發展簡史,并且針對工業革命寫一篇不得少于五千字的論文。”

“今天下午還有心理學。”

除了書面作業,他們還有很多實踐課程要上。

戚逐芳是怎麽做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游刃有餘地惦記着上網,想念外面花花世界的。

所以呢?戚逐芳淡定與他對視,“你寫不完?”

“......寫不完的是小白,他現在還在抄我的作業。”

原禦微笑着糾正,“您不覺得自己過得很充實嗎?”

“沒有,我很閑。”戚逐芳理直氣壯。

“請去找副校長談這個話題,謝謝。”

人比人氣死人,原禦艱難地維持着禮貌,把這位塑料朋友推出宿舍。

他“啪”一聲關上了門。

“我要寫觀察報告了。”

——好煩。

戚逐芳癱着一張臉,只好過去找秦達意。

秦達意辦公室裏煙霧缭繞。

遇到問題的時候,他好像總是習慣性點一根煙放在那裏,好像這樣就能對問題的解決有什麽幫助一樣。

戚逐芳把門拉得更開,散了散屋子裏的煙味。

“稀客啊。”秦達意看見他,眉頭一挑,“這幾天挺老實,加把勁,努力保持住。”

“我想上網。”

戚逐芳開門見山道:

祂決定采用誇張一點的說法,“再不聯系家人,我的父母會以為我失蹤,給我舉辦葬禮。”

“當時派專員和你爸媽聯絡過了。”秦達意做了個安心的手勢,“說你進了安全級別很高的實驗室,所以不能經常和外界聯絡,他們很放心。”

“但是我想上網。”

“……那就上呗?”秦達意莫名其妙。

他自認不是什麽苛刻的導師,怎麽戚逐芳剛剛表情跟做了什麽重要決定一樣。

指了指自己的辦公桌,主動給自己的學生挪了一點位置,“別玩太久,我還有事要處理。”

......?

事情順利得超乎戚逐芳想象。

祂還以為秦達意會順勢給自己再來堂思想教育課。

早知如此,一開始就不去原禦那裏浪費時間了。

戚逐芳登陸自己的社交賬號,随手點進某個正熱的詞條。

看着兩方甚至更多方持不同觀點的人彼此攻讦,相互謾罵,祂才感覺自己稍微找回了一點作為邪神的樂趣。

秦達意不小心掃了一眼他的浏覽界面,頓時無語。

“……這有什麽好看的?學校論壇不比這個整潔多了。”

“因為我要感受正常生活。”戚逐芳指向他桌上的文件,“你不是有事情要處理?”

“也不缺這幾分鐘。”秦達意搖頭,“還是前幾天星之彩的問題。”

屋內的煙味已經散了不少,這一次,他沒有再接着點上煙,“學生那邊組織巡視活動,校方也默認了,結果出了點事。”

如果是指有兩個學生被攻擊,生命力所剩無幾的話,戚逐芳确定自己知道。

但祂還是謹慎地保持了沉默——誰讓祂非但沒和秦達意彙報,事後也沒及時在日常通訊中打相關補丁。

“你做得還不錯。”

秦達意沖祂擠出一絲微笑,“至少沒有直接導致人員死亡。”

“所以,是那兩個學生精神狀态出了問題,還是事情發酵,有其它新生感到害怕想要退學?”

見他沒有追究的意思,戚逐芳果斷順杆往下爬。

“都有。”秦達意眉毛皺到能夾死蒼蠅,“謝遠那小子心态也出了點問題,危沂風在跟校委鬧。”

“算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事。”

“最近子虛有什麽可疑動作嗎?”

“沒有。”浏覽着網頁,戚逐芳幾乎是秒答,“我每次去找他的時候,他都在繪制煉金術圖紙,似乎也沒再進過那個空間。”

秦達意陷入了沉思,“這樣啊......”

片刻後,他從文件夾內抽出一張密密麻麻印滿了小字的A4紙,“這是最近會有的一些安排。”

“以确定子虛是邪/教徒為前提,你覺得他可能會在什麽時間行動?”

接下來有校慶,原禦說過的校園活動,新生考試,以及畢業生的幻夢境生存考核。至于那些零零散散的小事,戚逐芳沒怎麽關注。

“具體是什麽校園活動?”祂問秦達意。

“以整個島嶼為範圍,提高你們生存能力的實戰演練。”秦達意聳肩,“校長提議的,類似于真人CS,只不過子彈有強麻醉。”

“最後還能保持清醒的那個人就是贏家,可以獲得神秘大獎。”

戚逐芳由衷地感謝那位素未謀面、或許還愛看小說的校長。

只要所有的教職工因為麻醉效果失去知覺,就不用另外考慮召喚猶格索托斯的時間地點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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