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如魚
如魚
團長怔在原地。大戰結束後他經常做噩夢,夢見陸暄的臉,滿山的血。後來過了這麽多年,他已經記不清陸暄的樣子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
可當他看到武初春這個樣子的時候,模糊了的陸暄的臉又出現了,陸暄帶給他的恐懼他永遠都忘不了。
他知道他們兩者沒有任何關系,可團長還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福生看見團長就像看見了希望,連忙跑過去抱住他,哭得稀裏嘩啦:“團長救小哥嗚嗚,救小哥……”
對,福生說得對,得趕緊救許尾。團長穩住情緒,雙腿打飄。
雨把血漬沖淡,團長顫抖地走近蹲下,他察覺到武初春狀态不太對。
武初春就這樣抱住許尾,臉上也沒個表情,只是眼睛紅的吓人。
團長擡手,武初春就立刻看着他,目光帶着敵意。
“我是團長啊小五,我幫幺魚兒止血。”說完,武初春眼裏也有了情緒,他壓抑着聲音,眼神隐忍,“求您,救他。”
團長這才知道,武初春只是太悲恸了。他把幺魚兒放在這,以為他是安全的。沒想到回來時會是這樣,一時接受不了。
就像他把武冬玲留在家,自己出去後回來,武冬玲就受傷了一樣。
要平安,這麽簡單的三個字,為什麽你們都做不到?
團長用法力為許尾止住了血,但情況卻不樂觀。許尾一直半昏半醒,還發起了高燒。
村裏沒有藥,再這樣熬下去,許尾必死無疑。
黃茂也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暫時沒有村民來找他們的麻煩。大門炸沒了,團長就布了一道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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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床邊,江映花心裏後悔又自責,默默流淚擰着帕子,把帕子敷在許尾額頭,用來降溫。
“哥哥,”許尾被武初春抱在懷裏,哭起來抓着他的衣角有氣無力道,“哥哥,我好疼啊……”
“……幺魚兒。”武初春滿是心疼地看着他,眼淚和鼻涕泡一齊滴落。心就像被人一下一下的釘着,他還沒有想明白自己對許尾的感情,所以許尾絕對不能死。
晚上團長出去了,今早出去的人裏只有他和武初春回了來,其餘人連個消息都沒有。他不由擔心起來,便出去尋找。
許尾一直不安分地動着,傷口疼,心也疼,腦子都要燒糊塗了。突然,耳邊悠悠傳來陶埙的聲音。
曲調輕快、悠長。
“是、許平安回來了嗎?他看到我這樣,該哭的吧。”耳邊響起的曲調,是許平安平時吹的那一首。
許尾不想看見許平安哭,他哭的太難看了,五官擠作一團,聲音聒噪。
“不是,”武初春道,“他教我吹的。”
“哥哥,你比他吹得好聽。”許尾難得笑起來,只笑了一會兒又疼得皺起眉,費勁力氣問,“一直沒問,這首曲叫什麽啊?”
“不羨仙。”
“名字真好。”這四個字許尾沒能說出來,他太累了,渾身上下又冷又熱,眼皮沉重。
許尾努力睜開眼,想看看武初春的樣子,可是越使勁越睜不開。心裏有些煩,陶埙吹奏的聲音一直環繞在耳邊。
他緊緊拽着武初春的衣角,慢慢閉上眼。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只有他師父胡憫生一個人。
夢見他從生到亡,許尾一直作為一個旁觀者,窺見他的一生。
胡憫生不再與鄰裏說笑,他養了一條魚。要麽一整日坐在院子裏與魚做伴,要麽一整日站在河邊愁悵流淚。
經年等待,四季更替。朱砂染頸,薄片割喉。
胡憫生死前在老舊的信紙上寫下一句:
/魚伴水而生,也溺水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