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實在無禮。”綠漪氣道，“哪有這樣和小姐說話的？當我們是什麽？！”
楚花凝讪笑着提醒：“綠漪，小點聲，那人還沒走遠呢。”
綠漪更加來勁了，提高聲音：“怕什麽，他自己那種态度，害怕人拿出去說嗎？”
“好了好了，消消氣，我去看看怎麽回事。”楚花凝放下碗筷，起身追了出去。
薛錦華就等在院子外面，剛才那個來傳信的人已經不見了，只薛錦華獨自站着，見楚花凝來了臉上也沒太多表情，“跟我去見聖女。”
“聖女？！”楚花凝有些意外。
“本來應該前幾天就讓你去見了，但族裏幾位長老不答應，就一直争執到現在，道理也就那麽幾條，我懶得在和他們争論了，這件事是背着他們的，不要說出去。”薛錦華道，“你若是說出去，那幾個特別讨厭你的長老會怎麽做文章還不知道呢。”
楚花凝趕忙低下頭，“花凝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嗯。”薛錦華淡淡應了一聲，帶着她七拐八繞地往聖女涯走。
從楚花凝居住的院子到聖女涯，要繞很大一段路，中途上上下下的崎岖山路，薛錦華步履如飛，絲毫不見吃力，楚花凝卻不行了，開始還能忍着不說，到後來開始眼冒金星，差點一頭滾下山，被薛錦華及時扶住，才沒有釀成大禍。
楚花凝額頭上接連滾落三滴汗珠，擡頭看向薛錦華，充滿歉意道：“實在抱歉，我沒看好路。”
薛錦華嘆了口氣，“忘記你是閨閣大小姐了，和我們這種山野粗人不一樣，時間緊迫，我背你過去。”
“啊？！”楚花凝震驚到無以複加，“不必了，我稍微休息一下就能繼續走了。”
“別耽誤我時間！”薛錦華不像薛子雲那樣溫柔，二話不說就把她背到背上，腳下像是禦了風，沒過多久就來到了聖女涯的那座小亭子。
有組長在，看守的孫婆婆沒有過多阻攔，進去通報了一聲就讓二人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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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依然盛開着，白芷盤腿而坐，緩緩睜開眼睛，率先向楚花凝投來視線，楚花凝渾身一凜，總感覺自己被看穿了似的。
“薛姨。”白芷的聲音如同山間的流雲那樣缥缈。
薛錦華點了下頭，雖然白芷是她的小輩，但是身份不同，她說話的時候還是帶了幾分恭敬，“打擾了。想必你應該也聽說了，上一代聖女的孩子回來了。”
白芷微微颔首，表明自己聽說了，“是你身邊這個姑娘？”
“她叫楚花凝，是紀靈兒的孩子。”薛錦華向旁邊讓了一步。
“是和靈兒姐姐有幾分相似。”白芷道，“那麽，薛姨帶她過來，是想做什麽呢？”
“我想請你幫我問一問蠱神對這孩子的态度。”薛錦華道，“十五年前，祂沒有留下紀靈兒，可是卻讓這孩子活了，到底是為什麽。”
雖然是在談論她，但視楚花凝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只能聽憑發落。
白芷往前俯身，單手撐地，從面前的方形水池中掐了一朵盛開的蓮花，捏在手指間把玩，“萬物的軌跡不是人或者神能左右得了的，有時候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不知道也未必是壞事。就像十五年前，我們都知道靈血族要迎來一場浩劫，可是誰也沒能阻止，誰也沒能逃脫。”
“浩劫的餘波還在繼續。”薛錦華忽然道，“我只想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我到底應該殺了這個孩子，還是讓她繼續活着？我想知道一個答案。”
終于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嗎？楚花凝攥緊雙手，感覺自己就是只任人宰割的小豬，稍微轉換一下思路，就是天翻地覆的差別。
奶奶，凝凝想活下去呀！
楚花凝暗自閉眼，在心裏呼喚了幾遍奶奶。
白芷盯着那朵來回旋轉的蓮花，“凡事皆有代價，提前知道答案的代價，恐怕是你負擔不起的。”
薛錦華怔愕片刻，最後還是妥協了，“那便只知道一個大概也好，否則長老們該鬧翻了，我必須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白芷向楚花凝擡了一下手，“你來吧。”
楚花凝茫然道：“額、我……過去嗎？”
“對。”
楚花凝看着面前這一寬闊的池塘，上次她可是看到白芷踩着蓮葉才出去的，她總不能也踩着蓮葉過去吧？
她只好把鞋脫了，擡起裙子，一點點挪到池塘，看準目标，然後……一腳踩進水裏，冰涼的水把整只腳淹沒，好在池水并不深，只到腳脖子。楚花凝繼續走，那原本平靜的池塘陡然間發起了瘋，池水翻騰起來！
荷葉、蓮花在浪濤中擺動，楚花凝身上被打濕，好像那池水非常不歡迎她的到來，要把她驅逐出去，她加快步伐，絲毫不顧形象地沖上對岸。
白芷就在對岸等她，待她過來，摘一片蓮花瓣，往她身上一吹，她的衣服就重新變幹了。
“把你的手給我。”白芷還不等她有反應，就把手伸到她面前。
楚花凝知道這裏沒有人會幫她，便戰戰兢兢伸手，白芷猛地抓住她，抽出頭上那把銀簪刺破她的手心，疼痛鑽心，楚花凝掙紮起來，白芷的手捏得更緊，直到有更多的血湧出來。
此刻楚花凝根本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卻看到白芷低頭，舔了一口她掌心的血，雙眼陡然變得猩紅，皮膚蒼白得如同死人，楚花凝尖叫一聲，吓得就想跑，奈何她根本掙脫不開白芷，只能盡可能地遠離她。
過了不知道多久，楚花凝忽然就失去了束縛，一下子栽倒在地，染血的手掌拍到地上，濺出一片血花，可是再去檢查掌心，那裏的傷口竟然不知在何時已經愈合了。
“結果怎麽樣？”薛錦華焦急地問道。
白芷把簪子重新挽回去，不緊不慢在圓臺上走了半圈，歪頭思索了一陣才回答道：“蠱神說，一切的結果，都要看楚姑娘的意願。”
“什麽意思？”薛錦華問。
楚花凝也有些懵了，看她的意思？她難道還有什麽話事權嗎？
白芷停下腳步，低頭看向楚花凝，“楚姑娘，你想活嗎？”
“想。”楚花凝想都沒想便給出了答案。
“凡事皆有代價，這話适用于任何人，”白芷把一只裸足從飄逸的衣裳中擡起來，繼續繞着圓臺走，“尤其是靈血族的人，你想活命，就要付出代價，拿不出相應的代價，就只能死。這便是規則。”
“那，我不能殺她了？”薛錦華問。
白芷看向她，“可以殺，也可以不殺。她如果沒有付出相應的代價，便殺。”
“代價是什麽？”薛錦華擰着眉。
“不知道。”白芷垂着眼睛，搖了搖頭，“再繼續問，你就無法支付代價了。”
楚花凝也被說得摸不着頭腦，感覺這個問題，問了又仿佛沒有問。
“嗯，還有一件事可以透露。”白芷又道，“在這局中的人并不只她一個，特別的就在于，她是最核心的那個罷了。以前的核心是靈兒姐姐，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跟随自己的意願獲得了她想要的結局。接下來就輪到楚姑娘了。”
白芷幽幽的話語在崖洞中回蕩，同時也在聽着心中留下無盡波瀾。
離開聖女涯，薛錦華将楚花凝帶到無人的地點，拉着她的手問道：“蠱神說這一切要看你的意願，我現在再問你一遍，你想要怎麽樣？”
白芷最後說的那番話讓楚花凝心中五味雜陳。她娘親當年可是生下她就死了，難道這就是娘親想要的結局？那她要是不想活，是真的活不下去咯？
頂着莫大的壓力，楚花凝回答：“我、我想活着。”
薛錦華盯着她，眼神仿佛要把她燙穿，“你娘親當初也選擇了和你爹在一起，給靈血族帶來了很大災禍，你選擇繼續活下去，真不知道後果将會如何。”
沒辦法，楚花凝總不能說她想死吧，那樣也太對不起奶奶的苦心了，更何況她也沒活夠呢。
楚花凝低着頭沒說話。
“罷了，你好自為之。”薛錦華一甩衣袖，說完便走了，把楚花凝扔在原地。
雖然要自己回去，但是楚花凝還是松了一口氣，由于剛才過于緊張，她小臂有點抽筋，活動活動手腳，便往居住的院子走。
休息了幾天，楚花凝繼續照着薛子雲給她的地圖探索村寨，今後要在這裏生活很長時間，多了解了解也是很有必要的，而且也是一種鍛煉身體，方便逃跑。
楚花凝一開始體力跟不上，所以決定先沿着下山路線走，這樣節省體力，還能走得更遠，越往下山體面積越大，坡度也越平緩，因此那些粉牆黛瓦也逐漸變得紮堆出現，路上偶然遇到的幾個族人，還會給她擺臉子看。
不過楚花凝早習慣了這種待遇，也沒太放在心上。繼續往下走，忽然聽到潺潺的水聲，繞過一片花叢，是山上的小溪彙聚到了一起，在半山腰上形成了一個小池塘，池塘裏的是活水，經過這裏繼續往下，還能看到一條瀑布。
楚花凝走累了，坐到小池塘邊休息，把手洗一洗，剛才下山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沾了一手泥。
日頭攀升到天空正中，池水一片浮光躍金。
這裏溫度和陽光都剛剛好，楚花凝忽然覺得這裏沒有那些糾糾纏纏、爾虞我詐的算計，見不到那些讨厭的人，生活慢悠悠的，很是惬意。
因為之後還要爬上山，楚花凝多休息了一會兒，可天有不測風雲，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來一陣水汽，到了這裏變成細雨無聲落下。
楚花凝從路邊摘了一片芭蕉葉當雨傘，一步三喘地往上爬。也許是因為下山太容易，就多走了一段距離，上山的時候就很難熬了。
走得越高，越能看到那與山林交纏的水霧，白茫茫一片，随後又一陣風，将水霧吹開一角，楚花凝趕路的休息途中，晃過一抹正紅。
順着那個方向看去，穿過層層綠植，一塊凸起的山石上，有一個穿白衣配紅色發帶的少君子，由于那裝扮太過特別，楚花凝一眼就知道那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