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楚花凝捧着茶杯頓住了，擡頭瞄了薛子雲一眼，他穿了一件淺綠色襕衫，頭戴銀制小冠，面容就像一塊精心雕琢的白玉那樣溫潤俊雅，見她看自己，對她微微笑道，“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薛大公子不會笑話我嗎？”楚花凝垂眼抿了一口熱茶。
“為什麽要笑話你？相比起來，我更好奇你為什麽會在那裏。”薛子雲手指修長，彎折的時候帶着刀削斧鑿的鋒利感，和他整個人的氣質比起來有些不搭，但也有一種奇異的張力。
楚花凝實話實說：“我在撈魚。”
“撈魚？”薛子雲真的被逗笑了，“為什麽要撈魚？”
“畢竟這裏不似王府，總是麻煩別人也不好，我想自食其力。”楚花凝早就想好了說辭。
薛子雲的手指轉着面前的茶杯，劍眉下是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想要自食其力是好事，但撈魚對你來說難度會不會有點太高了？”
“我這些天已經鍛煉得差不多了，撈個魚而已，我覺得也不會太難，所以就去了。”
薛子雲忍俊不禁，手虛握成拳，抵在唇上，“即便楚小姐已經與從前不同，可還是有點心急了呀。”
“薛大公子說的是，今天要不是薛大公子出手相救，我恐怕要被沖到山下去了。”楚花凝再喝了一口茶。
薛子雲嘆了口氣，“也怪我當初給你的地圖不夠全面，其實接近山腳的地方有一個更淺的水池，在那裏撈魚會更安全些，不過那裏就不是靈血族村寨的範圍了，你要是自己去，恐怕會遇上別的危險。”
楚花凝被他說的有點心動，她的竹樓也被薛子雲救回來了，此刻正放在腳邊，楚花凝看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竹簍，心裏想着富貴險中求，她只有三天時間，要是這三天都用來抓魚，那任務還是完不成的。
薛子雲看着她琉璃似的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來轉去，不等她回應，說道：“你想去那裏抓魚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可以嗎？”楚花凝驚喜道，“在那裏應該會更容易一些。”
“當然，剛好我要在那附近巡邏，雖然不能幫楚小姐捉魚，但是可以幫忙看守，若是楚小姐單獨在那裏，還是很容易遇上妖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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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之前聽薛子言說她的血對妖邪來說是大補的靈藥後，她就基本上打消了獨自在村寨外面轉悠的念頭，可這次她需要完成任務，不得不出去，有薛子雲在旁邊，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
“那簡直再好不過了。”楚花凝笑道。
談話的時候，楚花凝的衣服一直在火上烘烤，因為穿的衣衫很薄，不消多久便幹透了，楚花凝換回自己的衣服，簡單梳了頭，在薛子雲的帶領下出了村寨，來到那片小水塘。
薛子雲在巡邏之前，教給了楚花凝正确的撈魚手法，楚花凝學得很快，當即就撈上來第一條、第二條，因為是小魚，忙活到傍晚才捉滿一竹簍。
回到院子，楚花凝腰酸背痛，手腳冰涼，綠漪和翠翹都吓壞了，趕忙把她領到爐竈旁邊烘烤，端上來為她準備好的飯菜。
預防再像上次那樣發燒，她還吃了薛子言留給她的藥，灌了一大碗姜湯，渾身都冒汗了才進到被窩裏，一覺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才是最重要、最艱巨的，楚花凝要帶着滿滿一竹簍的“美味”去賄賂那只麻鴨，這樣的話興許能博得夏婆婆的一些好感。
楚花凝按照系統的指示找到夏婆婆所在的小院，那裏果然如同描述的那樣，是個人煙稀少的僻靜地，甚至就連院子也險而又險地緊貼着山崖，藥圃在稍下一層的山石平臺，一連三個藥圃，呈階梯狀，最後一個才是種水生藥材的。
楚花凝拎着手裏的竹樓在院子和藥圃周圍徘徊，裏面的魚是放在水缸裏保存的，今天還活蹦亂跳，只是這一路走來有點蔫了，再晚一點的話可能就不新鮮了。
一想到那20%的好感度，楚花凝就不是很有勇氣敲門，無事不登三寶殿，罪人的女兒忽然說要來幫自己轉移藥材幼苗，怎麽想怎麽可疑。
思索再三，楚花凝決定還是不要貿然敲門的好，先從圍牆那裏觀察一下，看看夏婆婆的狀态再做打算也不遲。
越是緊要關頭，越不能着急。
楚花凝找了一塊平坦的石頭當做墊腳，扒着圍牆往院子裏面看，預防被發現，她還特地選了一處有樹枝長出院牆的地方，可裏面看不到人，只有一個樸實幹淨的小院。
這院子比她和薛子雲的院子要小上許多，地面上也沒有鋪着磚石，就是個普通人家的院子，裏面種着各種花和樹，外面還放着幾把躺椅和小凳。
屋門半掩，裏面光線有些暗，就看不真切了。
楚花凝的手有些酸，甩着手從墊腳石上下來，低頭去找她的竹簍。
竹簍呢？
剛剛還在腳邊的，怎麽一下子不見了？那可是她完成這次任務的敲門磚，昨天花了一整天的功夫才捉到的！
楚花凝貓腰轉着圈地找，忽然發現地上有一點不甚明顯的拖拽痕跡，她順着那痕跡看過去，正好看到竹簍的屁股縮進草叢的瞬間！
有小偷！
怒火飙升，楚花凝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箭步沖過去，直接就把那個竹簍掏了出來！
同時掏出來的還有綴在上面的一只鴨子。灰毛上帶着麻點，由于事發突然，鴨子也沒反應過來，瞪着一雙綠豆眼看她。
裏面的魚還在亂蹦，撒得到處都是，楚花凝打量這鴨子一番，忽然意識到這就是夏婆婆養的那只麻鴨！
楚花凝當即換上一張笑臉，“你吃、你吃！”把灑出竹簍的小魚裝回去，“別緊張，我以為是別人偷了我的魚，沒想到是你，這些都是給你的，盡情吃就好啦。”
麻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歪着頭似乎在思考她的話，最後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再次一頭紮進竹簍胡吃海塞起來。
“碎花！”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了剛才和諧的氛圍。
麻鴨渾身的羽毛都奓起來，楚花凝回頭去看，說話的人年紀看着有七八十歲，一臉兇相，皺紋縱橫就更顯得吓人，身穿黑色麻布衣衫，兩手各戴着十幾串細銀镯，行動時發出陣陣碎響，腰上纏着一只鹿革囊，上面雕着繁複花紋。
老人站在門口，目光炯炯有神，一下就發現了兩名“罪犯”，白眉立時打成結，喝道：“誰讓你随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的，快回來！當心讓人給炖了做湯！”
麻鴨不敢忤逆夏婆婆的命令，只好從竹簍裏出來，眼巴巴吧看了一眼小魚，蔫頭耷腦地往院子裏走。
楚花凝心裏不禁懷疑，這真的是個身體不舒服的老人嗎？
“老人家！”楚花凝站起來，不能讓夏婆婆知道自己知道她是誰，所以用了這種叫法。這張臉她在見族長的時候看到過，她是坐在山堂裏那幾把交椅上的長老之一。
夏婆婆沒有回身，只是頓了一下腳步，冷冷道：“這裏不歡迎你。”
大門關閉。
楚花凝沒有放棄，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就只好單刀直入了！
“砰砰砰！”
“老人家，我叫楚花凝，那天在山堂裏你應該見過我的！”
“砰砰砰！”
“老人家，我知道你肯定很讨厭我，但是我真的沒有惡意呀！”
“砰砰砰！”
“老人家，我看到你下面的水塘擺放着好多五色芙蕖的幼苗，它們正是該移栽到水塘裏的時候，現在不移栽，過後就來不及了！”
麻鴨碎花在門內又是撲騰翅膀又是嘎嘎叫，夏婆婆終于把門重新打開了。
夏婆婆有一張皺紋縱橫的臉，楚花凝的奶奶去世前的皺紋都沒她臉上多，皮膚緊貼着骨頭，顯出一種刻薄的脾性，她盯着楚花凝看，幽幽道：“你知道五色芙蕖？”
“略知一二。”其實半點不知。
夏婆婆不滿地呷巴一下嘴，猛然對碎花喝道：“去去去，吃去吧，饞嘴的畜生，都是你挑起來的！”随後才瞥了一眼楚花凝，轉身道：“想幫忙就跟上！”
楚花凝屏息跟在夏婆婆身後，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不敢多說。
“那天在山堂看見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那丫頭的孩子，”夏婆婆回頭瞧她一眼，繼續往牆角走去，“眉眼、神态，和她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一模一樣，很早之前我就說過，蠱神選的這丫頭就不适合做聖女，心浮氣躁的，一點都不踏實，結果真惹出禍事來了。當然沒有怪蠱神的意思。”說着就要朝天作拜。
然而剛剛彎一點腰，就連楚花凝都聽到“咯啦”一聲脆響，夏婆婆呲牙咧嘴捂着自己的腰，楚花凝趕忙上前攙扶。
“不用你，”夏婆婆攘開她，又伴随着幾聲脆響調整了一下腰位，“我也囑咐過他們，過了一百五十歲就不要再過壽辰了，結果不聽我的，非要過，都是他們咒的。”
楚花凝驚得瞪大眼，“你一百五十歲啦？”
夏婆婆似乎很滿意楚花凝的驚訝，得意道：“怎麽，不相信啊？你娘親的娘親都是我看着長大的呢。”
“那你真的好長壽啊。”楚花凝贊嘆道，“我連您的零頭都不到呢。”
夏婆婆的腰緩過來了，但她實在懶得走動了，邊從自己的鹿革囊中拿出一個小鏟子，這鏟子和楚花凝先前見過的所有鏟子都不同，雪白雪白的，上面還泛着白釉的光澤。
楚花凝打量了半天，驚訝道：“這是白瓷做的鏟子？！”
夏婆婆眼神古怪地瞪向她：“你剛才不是說能幫忙移栽五色芙蕖嗎？怎麽連這瓷鏟子都認不得？”
“我只在書上見過……”楚花凝扯謊道。
夏婆婆不滿地乜斜她道：“這五色芙蕖是清除邪毒的靈藥，用它的花磨成粉，對着尋常邪祟一撒，頓時能讓邪祟化為濃水，是我族人外出時常備在身的裝備之一，雖然不算多罕見，但嬌氣得很，沒有經驗的人很容易養死，你只在書上見到過還想幫忙移栽？”
“我也知道自己能力不行，可現如今不是要緊時期嗎？再不移栽就來不及了！”楚花凝拉住夏婆婆的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