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下山的路常年有靈血族的人來巡邏，妖邪早就知道不能夠靠近這裏，因此是最安全的。這天風吹霧散，松鼠抱着果子在枝杈間縱躍，看到有人經過，機謹地停下不動，黑豆似的小眼睛凝神瞧着。
出了村寨，劉小郎在前面帶路，綠漪翠翹和楚花凝遠遠地跟在後面說話，都是在抱怨族長和這個劉小郎的。
“上次我就說這個人沒有禮貌，這次又是這樣，把我們當什麽？囚犯嗎？哼。”綠漪對着劉小郎的後背啐了一口。
“他聽見了。”楚花凝說。
“我怕他聽見？就是說給他聽的!”綠漪幹脆擡高聲音，瞪着劉小郎的後背道：“我看他能拿我們怎麽着！”
楚花凝心裏也挺不滿意的，被綠漪這麽一說心裏也有些痛快，拿着絹帕掩嘴輕笑。翠翹也悄悄對綠漪投去贊許的眼神，小聲道：“說得好。”
忽然前方多出兩道人影，薛子言那标志性的正紅段格外醒目，讓人一眼就能發覺。
劉小郎停下來，對着兩人作揖，“薛大公子、薛小公子。”
兩兄弟雖然姓名只有一字之差，性格卻是截然不同，薛子雲還會對劉小郎點頭回禮，薛子言則僅僅只是停下腳步，不耐煩地在旁邊等，連看都沒看劉小郎一眼。
薛子雲身上配了刀，穿着一身黑白相間的葛布單衫，頭上是白玉小冠子，插着一根卷雲紋銀釵，見到楚花凝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随後微笑着問道：“幾位這是去做什麽？”
綠漪還記得往日裏王府的規矩，往前一步，替楚花凝開口道：“我家小姐在山上住了這麽些天，有些憋悶，所以想去附近的市鎮上看看。”
“确實是許久沒下山了，出去轉轉也好。”薛子雲道，“其實我們正巧也要去流雲鎮辦點任務，不如同行？”
“如果是這樣就再好不過了！”綠漪趕忙說，她雖然和薛子雲接觸得不多，但她從小流落市井，有些識人的本事，“這個劉小郎怕我們離開村寨做手腳，非要監視我們，薛大公子若是跟我們一起，那劉小郎就可以回去啦！”
劉小郎變了臉色，“大公子，這是族長的吩咐，不能違抗。”
薛子雲道：“族長只說讓族人監視楚小姐等人，可沒說一定要你監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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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族長吩咐了我監視。”劉小郎低下頭道。
“由我監視也是一樣，你先回去吧。”薛子雲語氣堅決，“若是族長問起來，就說是我說的。”
“可大公子不是還要辦事嗎？”
“無妨。”
劉小郎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整個靈血族，尤其是常年替族長跑腿做事的，沒有一個不清楚薛子雲的地位，他能力出衆，功績累累，将來是要做族長的，惹到他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既然薛大公子發話了，那我便回去秉明族長。”劉小郎僵硬地行禮，折返回山上去了。
擺脫了這個跟屁蟲，三個女孩心情好不明朗，對着薛子雲都是道謝又是恭維，繼續往山下進發。
“薛子雲，你這次去流雲鎮是為了辦任務嗎？”楚花凝看了一眼薛子雲腰間的長刀。
“算是辦任務吧，但不是什麽特別棘手的任務。”薛子雲輕描淡寫，“就是驅個邪祟。”
綠漪當即驚恐萬狀：“驅、驅邪？！”抓住楚花凝的衣角，“小姐，我們還跟着他們嗎？”
翠翹卻兩眼放光，很是期待。
“別擔心，是個小邪祟，否則也不會只有我和子言兩個人去了。”薛子雲道。
薛子言身體不好，平常都在自己的院子裏不出來，最近楚花凝經常看見他，應該是身體有所恢複，這才要跟兄長下山辦點小任務吧。
楚花凝不禁看向薛子言。
從剛才起他就一直沒說話，也沒有出任何動靜，在隊伍不遠不近的位置走着，雙手抱在胸前，和任何人都不熟的樣子。
接着，視線就被薛子雲擋住了，他手裏拿着一個湖色的香囊，“你們都不會功夫，為了預防不測，請拿上這個，裏面是靈血族特調的香，如果佩戴它的人遭遇危險，它的味道就會有變化，我會來救你們的。只是因為事先不知道你們要來，所以只有一個。”
綠漪道：“沒事，我們又不會和小姐分開，一個就夠了。”
楚花凝接過那個香囊，能嗅到淡淡的花果香，但是一摸裏面，軟軟的，仿佛又不是常見的香丸、香餅，她也沒有細究到底是什麽東西，便系在了衣服上。
紫煙山腳下有一個靈血族修建的小驿站，上次他們過來不認識路，沒有遇上這小驿站，後來高勁松經常帶着小隊下山，碰上靈血族巡邏的隊伍，指給了他們，他們也就認識了。這回薛子雲帶着楚花凝過去，領了一輛寬敞的馬車，駕駛着馬車去到流雲鎮，十分便捷。
薛子雲沒有打算真的監視他們，進入到流雲鎮以後就分道揚镳了，只是約定好第二天午後在同一地點集合。
之所以選在午後，是因為即便有馬車，他們要從鎮子回去紫煙山也要花費一個多時辰，再加上上山的時間，就會更久，為趕在天黑之前回去，午後已經是最晚的集合時間了。
市鎮比楚花凝想象中繁華，房屋樓閣鱗次栉比，各種小攤小店應有盡有，行人雖然不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是來來往往也十分熱鬧。
三位姑娘在馬車上颠了許久，早餓了，一來就直奔酒樓，找到最近的一家酒樓鑽進去，點了滿滿一大桌子的中原菜。
“好久沒吃過這麽新鮮的西湖牛肉羹了，”綠漪話多，尤其是她高興的時候，話就更多，吃了一口久違的中原菜，激動得揮着勺子眉飛色舞，“還好我們半路上遇見了薛大公子，否則這會兒有那個劉小郎跟着，這頓飯指定吃不痛快。”
翠翹也很有興致開口，“薛大公子先前不僅救了我們，這回還幫忙解圍，和靈血族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他們兩人不知道，薛子雲不僅幫過她們這兩次，之前楚花凝遇到麻煩，也都是他幫忙解的圍，說真的，如果靈血族沒有他在，楚花凝的日子會難過不少。
“可那位薛小公子就完全不一樣了。”綠漪話鋒一轉，連語氣都沉下來不少，“人長得不輸薛大公子，可性格仿佛是相反的，這一路上沒怎麽見他說話，給人的感覺也很是冰冷。”
“蛇。”翠翹冷不丁道。
楚花凝當即如坐針氈，“啊？什麽蛇？”
翠翹神秘兮兮地，“你們不覺得這位薛小公子很像蛇嗎？”
“你這麽一說好像真是！”綠漪一拍大腿，“他給人的感覺确實很像蛇，好像跟誰都不熟，會覺得他喜歡獨來獨往，薛大公子是他親哥哥，看起來兩個人也很生份的樣子。”
一想到之前薛子言妖變，成了一條白色巨蟒，楚花凝還試圖拖拽變成巨蟒的他，她就覺得心虛，害怕說多錯多，只能埋頭幹飯。
翠翹掩着嘴咽下一口紅燒獅子頭，補充說：“但是之前小姐發燒，他還給小姐送過藥，倒是很奇怪。”
“好像确實有這麽回事。”綠漪看向楚花凝，“他給人的感覺實在不像是那種會關心別人的人，所以我把這事忘記了。”
楚花凝心說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他在面對白芷的時候，和現在所見又是完全相反的模樣。
得不到答案，這個話題很快就被接下來要去哪裏逛所掩蓋，吃完飯，三個姑娘手挽着手開始一家店鋪一家店鋪地看。
因為親衛隊沒有跟來，買太多東西不好拿，于是她們商量着把單子上列出的東西删減一些，只留些小物什。
原本是這麽計劃的，可實際行動的時候就有些不同了。綠漪和翠翹驚訝地發現，出身高貴的大小姐曾經逛街眼裏只有首飾文玩，現在卻會在鐵匠鋪這樣的地方駐足很久，伸着脖子往裏面張望。
“上次咱們從村寨裏借來的錘子是不是用着不順手呀？”楚花凝說着就要往鐵匠鋪裏進。
綠漪拉住她，“小姐，你真要去這種地方？”
“怎麽了？”楚花凝道，“咱們不是還差一些趁手的工具嗎？”
話說得雖然在理，然而見到大小姐逛鐵匠鋪還是會讓人覺得心酸。
“可小姐曾經從不會去這種地方呀。”綠漪痛心道。
楚花凝不以為意，笑呵呵道：“今時不同往日嘛，而且做一些重活也挺有意思的。”
最後楚花凝還是挑了幾樣便攜又趁手的鐵器，和鏡臺、粉匾、花盝混在一起。
除了小店，街邊還有許多擺攤的，會買各種美味的小吃。雖說剛剛飽餐一頓，但是當店家揭開鍋蓋，白霧蒸騰，噴香四溢，她們還是沒能逃得過去，人手拿了一種小吃，邊吃邊逛。
逛到一條街上，發現有家店鋪門口聚着一堆人，三個人過去看是怎麽回事。
剛一靠近，就聽到有人正扯着嗓子高聲說話，雖然是男人的聲音，但一旦提起來也很是刺耳，極有穿透力。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養了她十幾年，她就是這麽回報我的！還有沒有天理了呀！”
楚花凝護着自己的諸色蜜糖煎小心翼翼進到人堆裏張望。
說話的人是個身穿紫羅衫的中年男人，身材像個冬瓜，額頭油得發亮，戴着幞頭也遮掩不住他頭頂羞澀，最可怕的是，他那樣人心驚的兩個碩大的眼袋，吊在一雙倒三角眼下面。
他還在滔滔不絕說着，臉上滿是橫肉，偏偏他還最喜歡活動，一個轉身就讓臉上的肉晃三晃，“你們大家給評評理，這樣的妻子，除掉她冤不冤枉？冤不冤枉？”
看客當中沒什麽人回答，只有零星幾個義憤填膺，回應道：“不冤枉！”
中年男滿意了，回身撲過去，要去握一個人的手，那人抽回手往後退了兩步，滿臉嫌惡毫不遮掩，正是薛子言。
楚花凝一愣，再看向一旁，中年男轉而撲過去的另一個人竟是薛子雲，薛子雲走了個罡步躲過，讓他撲了個空，但為了不損失他的面子，尴尬地笑道：“大概情況我了解了，你的妻子化為邪祟擾亂鄰裏，我們肯定會除掉她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多謝二位仙師，多謝二位仙師！”中年男激動得不行。
薛子雲微蹙着眉，客套道：“這是我們應當做的。”
中年男高興得又是行禮又是作揖，“有勞二位仙師！有勞二位仙師啊！”
“不過我們現在要去你的店鋪看看，找一找線索，可以嗎？”薛子雲道。
“當然，當然可以！”中年男滿口答應，示意兩人随便出入。
而在這裏圍觀的人熱鬧看夠了，次第散去，留在原地的楚花凝和她身旁的綠漪和翠翹就顯露出來。
薛子雲本來正要進店鋪，看見了她，走上前來，“你們怎麽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