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粉色兔子玩偶

粉色兔子玩偶

破舊的，狹窄的街道，滿是低矮的平頂房，在街道的盡頭的祠堂前的空地的一顆木棉樹下，坐着兩個頭發花白的老妪，她們手上拿着破舊的蒲扇，講着一些難以辨別的地方話。

易柏元順着這條街道往裏走，他拿出手機看着上面大哥的助理給自己發的那個地址。

沒有錯了，就是那了。

越往裏走，一種像是廢品站裏堆積的紙皮，空酒瓶的味道便越發濃郁。

他來到一處已經生鏽的鐵門前，敲響了門。

過了不久，一道“吱呀”的木門聲響起，鐵門後的木門被打開了，透過鐵欄杆的縫隙，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妪站在門後，她用着腐朽的發條一樣的聲音問道：“誰啊？”

“您好，請問您認識這位嗎？”易柏元彎腰，拿出一張照片，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他輕聲問道。

老妪往前走了幾步，她定定地看着這張照片，像是在回憶着什麽，她說道：“記得，臨希，他是季臨希。”

老人嘴巴顫抖着，眼中還閃着淚光，像是遇見了久別重逢的親人。

易柏元拿給老人看的是他最近給季臨希照的照片，他聽見老人認識季臨希，就知道自己找對人了，他臉上綻開了笑容。

“您好，我是臨希的朋友，請問可以給我講講關于他以前的故事嗎？”

老人眼珠轉了轉，她看見易柏元的身邊沒有跟着其他的什麽人，而且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什麽壞人，她打開門，讓易柏元進來。

“就坐這吧。”老人指了指庭院內的一顆木棉樹下的石凳。

“他最近過得還好嗎？”老人一坐下來就開始向易柏元詢問起了季臨希的情況。

“他過得很好呢。最近不是他生日了嗎？我想着給他送點東西，但是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想着了解一下他以前的事情，或許可以找到合适的禮物呢。”易柏元道明了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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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臉上露出了一個欣喜的笑容，伴随着樹葉婆娑發出的聲音，老人開始講起了季臨希之前的事情。

“臨希是個好孩子啊，他的父母工作忙，基本都是我看着長大的，他學習又好，又體貼，基本上沒有不喜歡他的，不過他也慘啊，父母成天就是吵架，甚至還經常打他，當初知道他考上外市的好高中，說什麽也不讓他去上，說是孩子就要留在家裏孝順父母，還是我們這些鄰居和他的老師來好說歹說，最後那邊的學校又省了學費和住宿費，他們才讓他去的。”

老人邊說着嘆了口氣，她搖了搖頭，繼續講着，“應該是他十歲生日的時候吧，我送他上學，他看中了一個玩偶，兔子形狀的，也不貴，才二十多，他是個懂事的，沒有向我要，只是站在窗外看着裏面的玩偶，直到很久才離開，我就和他父母說，給孩子買個生日禮物吧，可是他的父母不僅沒有給他買，還打了他，說他是個敗家的。”

講到這的時候，老人眼中好像還多了些許淚光，“我就是個撿瓶子的，可是我也不忍心見那孩子這樣，咬咬牙，給他買了，他拿到玩偶的時候哭了很久，但是後來那個玩偶好像被他父母發現了，丢掉了。”

老人年歲大了，她念念叨叨着，零碎地講着許多關于季臨希以前的事情，其中最讓她印象深刻的就是上面的那些事情了，其他的一些小細節，她都已經記不太清了，她現在只記得，三年前的季臨希處理完父母的喪事後，從他住了十幾年的家裏出來，手上只拿着一個紙袋，他走過來，把紙袋遞給自己，說道：“奶奶，我要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他說完就走出了這個狹窄的巷子，走向外面前面廣場的木棉樹，那裏的盡頭通往了離開這裏的路。

老人在季臨希走後打開了這個紙袋，裏面赫然裝着一沓錢，以及一個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

“臨希是個好孩子，但是卻也是個孤單的孩子，你是他的朋友，還希望你可以多多關照他一下，順便告訴他，奶奶在這過得很好。”

易柏元站起身，他朝面前這位老奶奶鞠了個躬，起身後，他握住了奶奶滿是褶皺的雙手，很粗糙，是飽經風霜的，指關節有些粗大，手上帶着無法洗淨的黑色，像是已經融入皮膚裏了。

易柏元緊緊地握着，他彎下腰，讓自己與面前這位佝偻着背的老人一樣高，他輕聲地說道：“沒有您，季臨希或許無法走出這裏，我替他感謝您。”

老人只是不在意地擺擺手，她領着易柏元走到一個有些破敗的房子門口，門上結滿了蜘蛛網，看得出來已經許久沒有人踏足了。

“這裏是臨希之前的家，自從他當初說要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易柏元擡頭看了一眼這間房子，他輕輕推了一下門，已經上鎖了，但是由于三年的風吹雨淋，所以這個鎖并不牢固，估計只要用力踢幾腳就可以打開了。

“好的，謝謝，您先回去吧，我進去看看。”易柏元轉過身輕聲對老人講道。

老人點點頭，便背着手走了。

易柏元往前走了一步，他試探性地用力推了一下，門上的鎖松動了，正當易柏元想要再用力推一下的時候，他突然想到，好像這樣貿然進入別人的家也不太合适。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破壞了這把鎖，推開了門。

一推開門，漫天的灰塵就飄滿了整間屋子，易柏元不得不在門口停留了好一會兒，等灰塵全都落下了，他才敢走進去。

裏面家具的擺放很整齊，好像還維持着剛剛離開時的樣子，除了積滿的灰塵外，這就是一間最普通不過的房子了。

易柏元繼續往裏走，房子不算大，有兩個房間，客廳也很狹窄，只容納的下一張沙發，較大的那個房間是主卧，看來是季臨希的父母之前住的房間，他又推開了另外一個房間的門，但是，他原以為的另外一個房間實際上卻并不是真正的房間，看上去像是由雜物間改來的，裏面只放得下一張單人床和一把椅子。

易柏元把椅子挪開，走了進去，房間內很空，一點個人物品都沒有，他覺得有些奇怪，開始細細地觀察起了這間房間，最後他發現這個房間的床看上去似乎有些高低不平，他走上前，一把掀開床單，原來，這床單下根本就沒有什麽床墊，有的只是一些用完的書，然後上面墊了一層已經發黑了的薄棉絮。

易柏元有些不敢相信地深呼了口氣，他拿起那些書，大多都是小學和初中的書，高中季臨希就已經開始住校了，所以也很少回家。

那些用來鋪床的書中寫滿了筆記，易柏元只是随手一翻就可以看見滿是紅的黑的字跡，突然，一張紙從那些書中掉了下來，易柏元撿起那張紙，看見了上面用油畫棒畫了一只坐着的粉色兔子，看上去像是一只玩偶，畫上一些地方有被水暈開的痕跡，看上去像是在繪畫的時候就沾上的。

易柏元覺得自己好像在這看見了一個小男孩，他手裏拿着一只油畫棒，一邊抽泣着，一邊用手抹去不斷流出的淚水，一些來不及抹掉的淚水滴在他剛剛畫好的畫上。

易柏元的心中止不住的發酸，發澀，他将這張紙折好放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中，将這個房間重新歸位，然後走了出去，又跑到附近的店裏買了把鎖，把這個房子重新鎖上了。

他離開這裏的每一步都走到十分地艱難，苦澀郁悶積在心頭，像是終年不散的積雪，直到走出這個地方，站到自己的車旁邊的時候，易柏元才覺得喘得上氣。

他無法想象季臨希走出這裏花了多長的時間，又經歷過多少次的打擊與折磨，想過多少次的放棄。

易柏元倚靠在車身上，他拿出那幅畫，比對着畫中玩偶的形象，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玩具店，最後才在一家店裏找到了一模一樣的玩偶，易柏元買下了店裏所有的那個形象的兔子玩偶，放滿了整個後排座椅。

在啓程回去前，易柏元又委托了一位熟悉的蛋糕師幫忙按照畫上的兔子玩偶形象定制了一份蛋糕，明天晚上他來取，同時易柏元還委托了他大哥手下的一間玩偶服工廠，幫忙定制一件兔子玩偶服，一樣明天來取。

等易柏元到家樓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今天正是平安夜，街上有許多情侶，易柏元倚靠在車上，他給季臨希打了個電話。

“下來，我在樓下等你，給你送生日禮物。”

季臨希接到電話的時候正準備做飯，他等易柏元等了很久，久到他甚至以為易柏元都要忘記回來了。

他甚至在想易柏元是不是忘記了，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但是當剛剛接到電話的那一瞬間，季臨希心中所有的委屈，疑惑，難過，全都一掃而盡了，他立馬跑下樓，就看見易柏元正靠在車旁，當一看見自己來的時候，他馬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臨希，快來！快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說着，易柏元打開了車的後車門。

季臨希只以為是畫材一類的東西，他開心地走上前，卻看見了鋪滿了後排座椅的熟悉的粉色兔子玩偶。

“生日快樂，我的臨希，我家全天下最好的，最優秀的臨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