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傀儡
傀儡
在晏十九的後背接觸到堅硬的床板時，他瞬間清醒過來，掙紮着要爬起來。
“你不願意？”林清霜幾乎是貼着他的唇問道。
晏十九的臉剎那間紅了。
這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道侶這麽重要的事，由林清霜說出，卻好似兒戲一般！
還沒來得及回答，窗外飄過的黑影使晏十九叫了起來：“林清霜，有人！”
林清霜完全沒有分出自己注意力哪怕一分的意思。他的眼睛凝視着晏十九：“還是說，你心裏早就打算同雲行川結為道侶？”
這更加是子虛烏有的事！
“你少在那裏胡說八道！”
“那你為何抵觸我？”林清霜的臉上稍稍出現一絲困惑，仿若真的搞不明白這個問題一般。
細細說來，晏十九倒不是不能接受與林清霜的親密接觸，只是……若是兩人結為道侶，豈不是心意相通才可？而他們才認識不久，遠遠達不到互相愛慕的程度。先不論父母之命，此事未免也太過于草率了。
“你讨厭我？”林清霜問道。
晏十九搖搖頭：“你只是脾氣古怪了些，但是個好人。”
不知該說晏十九單純還是傻。這般年紀，評價一人，依舊只有好人、壞人之分。真不知那建寧鬼村究竟是個什麽地界，是他一人如此，還是那裏人人皆如此？
“你可以……可以再尋覓些時日。”晏十九用誠摯的口吻說道“我絕非是你的良人。若是耽誤了你，那可是天大的罪過。”
林清霜意義不明的輕笑了一聲：“我認定你了。”
晏十九是萬萬沒料到林清霜會如此說，心裏随之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天真的以為，道侶是二人心中認定，殊不知也需術法束縛，對于彼此來說，也可稱之為不可違背的誓言。
此時此刻，因為從未聽過的話，因為眼前姣好的面容，他被不知名的情感控制了。
晏十九想，他也沒什麽好損失的。既然林清霜說自己是他的道侶，既然他認定了，那便是了。
想通之後，晏十九将手指搭在他的脈門。立時，林清霜感到體內有一股不屬于自己的修行道法四處游走。
“我将你體內雜亂的死氣理順了。”晏十九不好意思的小聲說道“方才那道黑影，看似是人，多半是鬼，小心為上。”
對于晏十九出手幫自己，林清霜并沒有表示什麽，只是從他身上爬起來，拉開門走了出去。
晏十九連忙爬起來，背上箱籠，拿起油紙傘想要追出去，不過耳邊桑弦的責罵暫且阻攔住他的腳步：“你完了，晏十九！你和那林清霜做此等下流之事！簡直是恬不知恥！等你回了村子，我定告訴你爹，叫他狠狠訓你，責罰你！”
想起林清霜的吻，晏十九連耳朵也紅了起來，更氣的桑弦火冒三丈：“擦亮你的眼睛，晏十九，他林清霜算是個什麽東西？全身上下除了那張死人臉，你還喜歡他什麽？那種貨色……那種貨色……大街上随便抓一個便有了！你和他在一起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你別這麽說他。再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晏十九小聲為自己辯解道。
最多……最多就是有好感而已，那怎麽能算是喜歡呢？
“本座再告誡你最後一遍，晏十九，必須離開他，聽到沒有！”桑弦聽不進晏十九那一套“你不能……你不能和他在一起！瞧瞧你那副沒出息的樣子，他不過是說了幾句話，你居然還為他理順體內的死氣！再過個幾日，你非得将內功心法交給他不可！”
“那有什麽的……”晏十九不以為意“若是村裏人早早把這些透露給那些外面的人，也不會有那麽多人誤入歧途，更少了那些打着建寧鬼村旗號，為非作歹的修士了。”
“你懂個屁就在這裏妄下結論！”桑弦的語氣愈發嚴厲“這是多少代人的心血，你一個毛頭小子，得的全是前人的光！若是你敢傳授那個混小子，本座就……就……”
晏十九不想再聽到桑弦羅裏吧嗦的教訓，追着林清霜的背影出去了，權當桑弦不滿的說教是耳邊風。
甲板上站滿了船客，他們勸着一名女子，她半個身體幾乎探進水中，嘴巴裏不時發出嘻嘻的笑聲。
船老大哆嗦了一下：“她這是……這是被水鬼當替身了！”
衆人一聽聞此話，齊刷刷的向後退去，站在原地渾然不動的林清霜便顯得顯眼起來。
夜風吹拂着他的衣袂，吹亂他的發絲，他袖着手，懷抱着他的三叉戟，眯着眼睛打量着女人。
晏十九走到他旁邊，低聲問道：“真是水鬼？”
林清霜用下巴點了點甲板上的水痕。
的确，僅從這一點上來判斷，像是水鬼所為。不過……晏十九覺得有些奇怪。一般來說，水鬼找替身，不都是想方設法将人害死，為何她會是這般模樣呢？
“小心。”桑弦提醒道“又是沖這小子來的。”
晏十九下意識看向林清霜，他似有所感，眼睛與他對視：“那厲鬼又對你說什麽了？”
“不準告訴他！”桑弦猶如被踩住尾巴的貓。
“呃，也沒什麽……”晏十九為難的左看右看。不過林清霜就是随口一問，沒想着得到晏十九的答案，說過之後毫無顧忌的向船邊的女人走去。
女人本來搖晃的身體逐漸停下，擡起眼睛，望着林清霜：“你來了？”
什麽情況？晏十九吃驚的瞪大雙眼。林清霜……與這水鬼認識？可他又不是鬼村後人，怎麽可能與鬼溝通？
林清霜那只焦黑的手頓時掐住她的脖子：“滾。”
女人的身體猛的震顫一下，緊接着軟了下來，整個人癱倒在甲板上。
怎麽回事？晏十九越來越搞不懂事情的走向。先是水鬼主動和林清霜搭話，再是林清霜僅憑一個“滾”字，居然可以驅鬼？！他光是知道，林清霜道行不淺，可絕非能靠一個字就可擺平的地步。
“他利用的是身上的死氣，他的修行方式與大部分的修士不同。”桑弦在一旁說道“切勿靠近他。那水鬼，不會罷休，且看他的後招吧！”
桑弦這邊話音剛落，晏十九這邊便大聲提醒着林清霜：“小心，林清霜！”
“賤骨頭！”桑弦恨的牙癢癢。
再看林清霜，得了晏十九的警告，雖馬上向後撤了半步，但那女人冷不丁的爬起來，速度及靈敏度絲毫不像是個活人。她的嘴巴最大限度的張開着，一口咬在林清霜的小腿上。
痛倒未必有多痛，只是煩心的很。林清霜舉起三叉戟，朝着女人的頭砍去。
“林清霜！”晏十九忽然之間明白了桑弦所指針對林清霜是何意了。這幾次遇見的事情，擺明和死氣有關。而在他們幾人當中，擅長、了解死氣的，唯有江夏林氏。
然而晏十九的勸告終究晚了一步，女人的頭顱被斬下，咕嚕嚕的滾到晏十九腳邊。身後的船客們尖叫一聲，甲板上亂成一團。
濃郁的黑氣從女人的脖頸處湧了出來，一股腦的鑽進林清霜的胸膛裏。
——她根本不是被水鬼附身，壓根是一具傀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