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陰宅
陰宅
轎子搖搖晃晃的來到一座高大的門前，這宅邸十分氣派，若是白日裏晏十九見過，便知曉那是郝員外燒給兒子兒媳的陰宅。
轎停，喜婆打扮的尖嘴猴腮的老女人撩開簾子，對着裏面的晏十九眉開眼笑地說道：“新娘子，下轎吧！”
旁邊丫鬟模樣的小丫頭連忙過來攙扶着晏十九走下來。她們臉白的吓人，臉頰上還有兩坨化不開的豔紅色——這裏看似是人的活物，都宛如紙紮人一般。晏十九做過不少，心裏逐漸有些明了這究竟是些什麽東西。
此時他頭上蒙着一塊紅蓋頭，腳甫一沾地，身上紙做的嫁衣立刻變成真正的紅嫁衣。
一個大男人，卻做女子打扮，晏十九光是在心裏想想，都覺得一陣滑稽。這般模樣若是被林清霜看到，還不知要受到怎樣的笑話。
她們小心翼翼的把晏十九扶進大廳。透過紅蓋頭的下方，晏十九看到早就侯在那裏的新郎的腳。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難道真有人打算讓兩個男子結陰親？
晏十九想要擡手拽掉頭上的紅蓋頭，但不知怎麽的，自打進了這宅院，身體便一動不能動。
“一拜天地！”一旁的禮生唱道。
宛如被操控一般，晏十九的身體慢慢躬了下去。
“二拜高堂！”
這是冥婚，高堂自然還活着，象征着他們的兩把椅子端端正正的擺在兩位新人面前，椅子上各放着一只大紅花。
“夫妻對拜！”
冤魂厲鬼最是講規矩，若是真與他拜了堂，晏十九便再也無法踏出這陰間的宅子。
他咬破舌尖，含了一口血，頓時感覺自己的身體不會再無法控制的做出不情願的舉動。他一把扯下頭上的紅蓋頭，新郎的樣貌随之映入眼簾：是一個面色青白的青年男子，普通長相，但十分斯文。
“小生郝靖，見過公子。”他對着晏十九施了一禮。
晏十九吐掉口中的血，發現自己果真穿的女式樣的服飾，不由悲憤道：“你這是何意！”
“那日宴席，小生與公子初見，一見傾心。只是人鬼殊途，無法與公子說清，這才唐突了公子，還望公子海涵。”郝靖再一次對晏十九行禮。
“那你總該知道，我是有道侶的！”晏十九憤憤道“況且你父親已為你覓得良緣，你怎麽能辜負了人家姑娘呢？”
“第一，我并不喜歡她。”郝靖一本正經道“第二，我當初身死，就是因為這龍陽之好。”
原來郝員外認為自己的兒子有此種癖好，實乃家族之恥，尋了許多游醫，定要為他治好。這湯藥非但沒有治好郝靖這斷袖之癖，因為他身體本就孱弱，反倒斷送了他的性命！
“雖然惋惜，但這也不是你做出此等行徑的緣由。”晏十九正色道“快快将我送回！”
“回去作甚？”郝靖似是十分不解“你與你的道侶，看起來也并沒有那麽恩愛。人生苦短，為何不及時行樂？”
晏十九頓時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誰說的！我們感情……我們……我們好着呢！”
“當真如此？”郝靖那張死人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恐怕是看到林清霜與晏十九鬧別扭了。
“這還有假！”晏十九想也不想的回複道。
“恕小生難以從命。”郝靖向他拱拱手，神色剎那間變了，好像另外一個人一般。他扭頭對紙紮人丫鬟吩咐道“将夫人送入卧房當中去！”
“是。”
這地界是郝靖的，他在這裏是唯一的主人，丫鬟們聽命于他，自然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被帶到這種地方，晏十九身邊一件趁手的東西都沒有。他的武功稀疏平常，四只如鋼鐵般的手掌抓住他的手臂，叫他難以反抗。
“小生乃斯文人，本不願對公子動粗，請公子見諒。”
“快放我下來！”晏十九掙紮着，無奈抵抗不過，還是被那兩個丫鬟帶了下去。
郝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轉身面對院子中擺放得空空蕩蕩的桌椅，略帶些歉意地說道：“讓大家夥看了笑話，實乃小生招待不周。”
他一揮手，空桌子上剎那間擺滿了各種香燭祭品，椅子上也漸漸顯現出人形，熱鬧的推杯換盞的聲音一點一點充斥在這座宅邸中。
把晏十九推進卧房中，兩個丫鬟關住房門，看守在門口。
也不知林清霜現在是什麽情況。晏十九清楚，不管自己對那兩個丫鬟說什麽，她們不過是郝員外燒給兒子的，只聽命于他，白白浪費口舌。不過話雖如此，卻不能坐以待斃——真要是等郝靖過來圓房，那才可是無力回天！
晏十九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通過方才的觀察，他已明了，自己這是魂魄離體了，不然不會如此輕易地受郝靖擺布，毫無還手之力。只是這郝靖新死不久，怎麽能有辦法帶走自己的魂魄？
正在晏十九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個小紙人從門的縫隙裏擠了進來，慢慢悠悠的飄到他的手掌上。
“林清霜？”晏十九試探的喚着他的名字。
小紙人仿佛瞬間擁有了生命，“噗”的一下站立在晏十九的掌心中。盡管沒有嘴巴，但它的确發出了林清霜的聲音：“醜東西，你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在船上那幾日，晏十九教了林清霜一些小法術，小紙人便是其一，同時也是最容易學會的。
“不知道，我睡着了，然後我的魂魄被拘到了一處宅子裏。”晏十九捧着小紙人說道。
“誰？”
“白日裏那個結陰親的。”晏十九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要我同他結陰親！”
倒不是說活人不能與死人結陰親，只是晏十九明明已經有了道侶，這郝靖根本不理會這些，只一心要和他在一處，簡直像那街頭無賴強搶民女！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個癡心人。
“你答應了？”
“怎麽可能！”晏十九叫道“莫要拿我尋開心了！快快想些法子，救我出去！”
即便小紙人沒有五官，但晏十九還是從它的臉上看出一絲嘲諷：“愛莫能助。”
說完，小紙人軟綿綿的飄到地上，一動不動。
這個林清霜，這種時候還在鬧脾氣！
他的東西全部在箱籠裏，桑弦也不在身邊，又是魂魄離體，怎麽可能想的出離開的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