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好,我是落生
你好,我是落生。
回寧城後,陸衍川休息了一天,在第二天早上,時健帶着小齊找上門來。
“聽說這次,那個誰也在呢?”時健心虛地看他一眼,一副想提又不敢提的樣子。
“什麽那個誰,他沒有名字?喻知在,我們和平地錄完了節目,還有什麽要問的?”陸衍川從桌上拿了一個橙子,垂着頭緩緩剝開。
“沒沒沒,和平好啊和平好……”,時健不敢多說,轉頭說起正事:“晚上要和你想接那部戲的導演編劇一起吃個飯,你記得吧。”
陸衍川睨他一眼,眼神裏充斥着“我是傻子嗎要讓你從昨天提醒到現在”。
時健咽了咽口水,心說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因為某人受了影響,東想西想的啥也不管了,昨天小齊跟他說,自己去接陸衍川的時候那一陣低氣壓快把他給吓死了。
飯局的地點選在了寧城市中心的某家老牌酒樓。
雖然建立的時間已經十餘年,裝潢保持着上個世紀的古典風格,別有一番韻味。
陸衍川和時健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上了二樓,經過挂滿油畫的長廊,來到包間門口。
時健敲了敲門,進去之後發現有兩人已經落座。
“來了啊小陸。” 寧鵬飛在幾年前和陸衍川合作過一次懸疑電影,一直以來關系都很不錯,這次終于有機會再度合作。
陸衍川笑着迎上前,和寧導擁抱了一下,對方說起他因為上映的反響特別好,現在延期密鑰兩個月的電影,誇他這幾年演技又更上了一層樓。
“你好,我是《黎明未知》的編劇,落生。”編劇在陸衍川進來後站起身,等導演一番寒暄完,才伸出手介紹自己。
陸衍川看着對方的臉,這才明白剛剛那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是你?”陸衍川不由一愣。
對方笑了笑,輕輕點頭:“沒認出來嗎,我變化确實挺大的。”
陳落把頭發染回了黑色,戴上了眼鏡,氣質沉穩不少,和三年前記憶中那頭大紅色的頭發簡直天差地別。
陸衍川若有所思點點頭,落生,陳落,原來是這樣。
寧鵬飛有些驚訝:“你們認識啊?”
陳落摸了摸自己頭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三年前陸哥不是在國外待過一段時間嗎,那時候有遇到過。”
寧鵬飛摩挲下巴:“這樣啊,那還真是巧了,來,坐下我們慢慢聊。”
陳落因為他爸的關系,從小就在電影圈裏混,再加上他本身的才華,這幾年積攢到不少人脈,認識的導演不比陸衍川少。這次寧導也是在某次飯局上和陳落聊過,才早早約定了要合作的。
“沒想到你們這麽早就認識了,小落這孩子我看着長大的,小時候那可叫一個皮,在片場都快掀翻天了。又喜歡折騰,國內哪個戲劇學校他不能選的,非要去國外讀大學,回來又只有慢慢攢資源人脈。”寧鵬飛說着說着,像看自己孩子一樣敲了敲陳落的頭。
陳落揉揉額頭:“哎喲寧叔,您這是什麽話,當時我要出國您不也挺支持。”
寧鵬飛挑眉:“我能不支持嗎,你在家都要跟你爸打起來了。真不知道怎麽那麽執着國外的學校。”
“小陸,你不知道,他剛從國外回來那陣,頂着一頭黃黃綠綠的頭發,快把他爸氣死了。”
陸衍川笑着說:“我見到他那次,他也是紅頭發,所以剛剛沒第一時間認出來,變化太大了。”
寧鵬飛樂了:“我看這小子就是被他爸管久了,想放飛自我幾年。”
想出國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陸衍川想起三年前一次約飯,喻知帶着陳落,他也問過陳落這個問題,當時陳落也差不多是寧鵬飛說的這個理由,只是趁喻知去上廁所,陳落才悄悄告訴陸衍川。
其實還是擔心他發小一個人在英國。
“小知不像其他人,你別看他現在好像看起來很獨立,但其實很多時候都需要人照顧的,他爸媽還是很擔心他,我也一樣啦,畢竟一起長大的。小時候我也住在錦城,都是上了高中才到寧城去,寒暑假也都和小知在一起玩。”
陸衍川還記得他說着說着嘆了口氣:“他那個一心為學術的樣子真的很容易被欺負,我就想着多陪陪他。不過現在還好有你啦。”
陸衍川在沉默中想到這段,笑容漸漸褪去。
寧鵬飛也是個性情直爽的人,沒再過多寒暄就聊起新電影。
“小落這孩子确實有才,之前寫的那懸疑三部曲情節就設計得特別有意思,跌宕起伏,有起點也落得下,很有想法。所以我這次一看了劇本就想着找人來演了。”
陸衍川笑着說起自己選劇本的事:“我也是覺得劇本很吸引我,最後才決定要接了。”
寧鵬飛喝了一口紅酒,拍拍陳落的肩膀:“我聽說你這劇本還有原型的?這個故事很能打動人,切入點也很新奇。”
陳落笑着打哈哈:“是有原型啦,算是之前去旅行采風的時候遇到的。我問他可不可以以他的故事為基礎進行創作,他說沒問題。”
“那一定不能給人改得面目全非啊,我們得尊重事實。”寧導是有經驗的人,也拍了不少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有自己的一套行為準則。
“您放心,有機會的話我會讓他來看看拍攝的,保證一切都經過他本人同意。”陳落保證道。
陸衍川想起劇本中提到的事故發生地點。
四川省,山陽鎮。
又是四川。
山陽鎮像西南片區所有小縣城的鄉鎮一樣,是一個靠山而立的,經濟條件很落後的地方。
陸衍川飾演的蔣至語是一名年輕的大學老師,在剛進校那年,因為某些特殊原因請了一個月的假,到山陽縣支教。
劇組在山陽縣搭建布景,學校是現成的,只需要和校方商量場地的租借,因此只花了近兩周的時間。
陸衍川來到這裏已經是兩周後,劇組的吉普車在山路上颠簸了快四個小時,才堪堪看到前方用陶瓷做成的牌子,寫着山陽鎮三個大字。
“這牌子是去年還是前年才弄的吧,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還是一個木頭板子,是之前鎮上的老人用毛筆寫的字,因為地震摔下來只剩了一半。” 陳落作為跟組編劇已經提前來過很多次,他坐在副駕駛說道。
“這十五年來,在國家的極力扶持下,山陽鎮其實已經發展得很好了,只不過相對于城裏還是會落後很多。”
“地震前,這個鎮算是整個縣城的鄉鎮裏發展得最好的,因為可以開采礦石,有錢人也多。當然比不上那些城裏頭的有錢哈。結果喃,就那幾分鐘,哦豁,好多人的家一哈子都沒得了。”開車的大叔是個當地人,操着一口帶着口音的普通話。
大叔長嘆一口氣:“莫得辦法啊,怪得到哪個嘛,大家就都跑到外頭找事情做了,所以說鎮上這幾年人越來越少。”
陸衍川扶着後座的扶手,在逐漸緩和的颠簸中看向窗外。
如大叔所說,明明是大白天,鎮上的人少得可憐。各家門戶都大開着,木制結構顯得老舊古樸,零零星星看得到一些婦人坐在自家門口,抱着孩子發呆。
唯一人多的地方是麻将館,生意好的時候能湊上十桌。
陸衍川看着,突然在心中湧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受。
整個鎮不大,開車開了五分鐘就到了學校門口,大叔幫着他們拿行李,把東西放下。
作為獲得過戛納電影獎的天才導演,寧鵬飛有他的一套拍攝風格,為了保證演員情緒的全部調動,以及故事線的完整性,他的所有電影都是按照時間線拍攝的,這其實在某些時候會很吃虧,特別是在《黎明未知》這樣的敘事上,不說人力物力,搭建布景都需要消耗更多的金錢。
其他導演按照慣例,會把在同一個取景地的戲份拍完再轉戰下一個,而《黎明未知》的故事涉及男主蔣至語的小時候以及成人,他還是堅決按照故事發展來拍,所以等陸衍川下次來到這裏時還會再搭一次景。
涉及到山陽鎮的戲份,其實還沒有到陸衍川要出場的時候,離他正式開拍還有一周,但一方面是寧鵬飛的要求非常嚴格,他需要演員體驗式的進入故事,因此即使不是他的戲份,只要與他相關就必須在場。
學校借了他們兩間教室,故事的最初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進行。
飾演蔣至語小時候的小演員已經到了,在化妝室化妝。
化妝師拿着化妝包風風火火走進來,看到門口的陸衍川:“陸老師您來啦,您看,這小孩找得可真像您,長大了又是一張迷倒千萬少女的臉!”
陸衍川聞聲看過去。
小男孩十歲左右,是事件發生時,蔣至語的年紀。
他的臉上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質,五官已經初見立體,輪廓柔和,一頭烏黑的短發,劉海堪堪搭在他眉毛上方,穿着幹淨的白襯衫,戴着黑框眼鏡,一看就是被養得非常好的小孩。
陸衍川有些愣神。
與其說像他,不如說像——
“小陸,你過來一下。”不等陸衍川細想,寧鵬飛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