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像一副異常詭異又諷刺的油畫

像一副異常詭異又諷刺的油畫

劇組時間抓得很緊,在山陽鎮前期的戲份拍完就要馬上轉戰寧城,因此在陸衍川到的第二天就正式開始了拍攝。

陸衍川沒有戲,在監視器後和寧導站在一起,看其他演員演戲,時不時交流幾句。

昨天見到的那個小演員當時在拍定妝照,寧鵬飛看了之後對小細節修改了部分,等他正式出現在鏡頭前的時候,被飾演他父親的男演員拉着,在校長辦公室和校長聊天。

其實寧鵬飛并未做太大的改動,衣服還是昨天那件白襯衫,底下套着一條淺藍色的短牛仔褲。

只有一點,寧鵬飛取了他的眼鏡。

取下眼鏡後的小蔣至語,一雙漆黑到發亮的眸子睜得大大的,對周圍的一切新鮮事物都感到十分好奇。

“這樣才對嘛,這麽好看的眼睛是需要亮出來的。”寧鵬飛看着監視器上的畫面摸了摸下巴,滿意地點點頭。

陸衍川頓了頓,畫面中的小男孩看起來乖得讓人心生憐愛,只屬于孩童時期的天真爛漫又給他平添了幾分難得的生氣。

站定後,演員開始對話:“我家這小孩,這明明才因為流感在家養了幾天,讓他去上學他說自己沒好完,一說我要出差,他說他能堅持非要跟我來。”

校長挺着圓滾滾的大肚子樂了:“小孩嘛,就是喜歡玩,我聽說蔣教授家的小朋友成績特別優秀,想休息一下也可以通融嘛!”

小蔣至語聽到他們的對話,歪了歪頭,心裏腹诽才不是這樣,是爸爸在家的時間很少,他想和爸爸玩。

寒暄幾句,他們進入正題。蔣父作為本省知名大學的新晉教授,受邀來山陽鎮的學校演講,鼓勵學生報考大學。

十年前的山陽鎮算得上是富裕,但這份物質上的富足是當地的礦石資源帶來的,他們的文化水平還是十分落後,不少當地人認為,只需供孩子讀到高中已經是極限,讀完來山裏開采礦石,或是進城打工才是現實之道。

作為山陽鎮唯一一所中學,政府給劃了很大一片地,修得可以算得上是設施完備,但在高中讀到最後的學生真的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小蔣至語聽着爸爸和眼前這個長相圓潤的校長叔叔侃侃而談,牆上時鐘的指針滴答滴答響,轉眼就過了快半小時。

小孩子總是耐不住寂寞,他松開爸爸的手,說他想去外面玩。

蔣至語從小聽話,但畢竟是個小孩,蔣父擔心他一個人在外不安全,有些猶豫。

“沒事的,我們門口有保安守着,不會讓他出去。”校長推了推眼鏡,笑着說。

蔣至語從校長辦公室出來,踩着新買的白色塗鴉運動鞋,邁着小步走着。

他第一次來這裏,看什麽都好奇,覺得學校教室外的水泥地走上去沙沙作響好玩,操場周圍的野花長得繁盛,升旗臺旁邊的那個用石柱托起的大鐘也好看。

他上前,揚着小小的腦袋順着石柱往天上看,石柱長達十來米,對于他來說是打游戲時游戲裏巨人的高度。

他摸了摸石柱,不知哪來的想法,想要抱住這根柱子,結果發現自己的手太短,根本夠不着一圈。

蔣至語正要灰心地松手,突然感受到一陣溫熱從自己的手背傳來。

他瞪大雙眼,猛地一收手,驚訝地盯着石柱,仿佛想把石柱看穿。

斟酌片刻,他又伸出手試探,沒隔幾秒,又有一陣溫熱迎來。

蔣至語沒收回手,悄悄挪動步子,往石柱後面移動。

幾撮黑色的毛先映入他的視線。

他趁其不備,一收手,看到一個和他一般大的小男孩眼睛睜得溜圓看着他。

男孩顯然是被蔣至語吓到了,愣在原地不敢動,等他反應過來想跑,被蔣至語一把抓住。

蔣至語摸到男孩手上粗糙的繭子,他想到他媽媽手上也會有,是有段時間醫院評職稱寫書面材料,媽媽的手指起了繭,但遠遠不如這個小男孩手上的多。

對方迅速把手抽回,沖他眨了眨眼。

蔣至語這才注意到對面男生的外貌。他的頭發比起同齡的小男孩長了不少,身上沒有穿校服。

五月的天氣,在山陽鎮算不上熱,因為四面環山,甚至當山風吹過時還會帶來絲絲涼意。

蔣至語算不上一個特別外向的小孩,但這是他來到山陽鎮這麽久以來看到的第一個和他同齡的人,所以他希望和對方做朋友。

“你好,我叫蔣至語。”蔣至語像學校老師和父母教過的那樣,和對方打招呼,伸出了手。

小男孩沒有說話,感受到蔣至語沒有敵意一般,他彎了彎眼睛,露出一個笑容,左臉頰上隐隐泛起一個淺淺的梨渦。

小男孩和小蔣至語站在一起時,看起來就像一副異常詭異又諷刺的油畫。

一個穿着褴褛,身上衣服看起來幾個月沒洗過,一個穿戴整齊,白襯衫上還別着一個小領結。

導演喊了停,這一幕就定格在此。

陸衍川透過鏡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那種非常不适的感覺又來了。

即便他早已讀過劇本,在真正看到有人演繹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的,像有張巨大的手攥緊了心髒。

心髒酸脹得不可思議,他把這種感覺理解為進入故事之中的沉浸。

中途換場地的時候,陸衍川被小齊叫了出去,讓他配合一下宣傳。

“哥,轉發一下官方的微博。”小齊在副駕駛上把手機遞給他,《忘不了客棧》終于在今天正式官宣,每周一期,兩個月就能播完。

陸衍川點開微博首頁,除了每個人單獨的官宣照,他們第一天拍的大合照放在了c位。

【這個小哥哥好好看啊!看官方微博介紹還是哈佛博士,我的天哪智性戀天堂了!】

有眼尖的沖浪選手像是發現什麽大新聞:【這不就是那個衍衍路演的時候的男粉嗎!】

這也難怪,喻知的長相很難讓人忘記,被人發現後,很多網友跑去翻出去年年末的那場路演視頻,雖是路人拍攝的視角,有些模糊,但喻知的臉在視頻裏也能和官方微博的照片對得上號。

【你們看,衍衍的手搭在小哥哥肩膀上,兩個人都好好看,嗑到了……】

【嗑什麽啊,粉絲換個性別就能和偶像嗑了,你們可真好笑,要我看那場路演就是在提前炒作吧,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引起話題。】

【“從不炒作陸衍川”笑死人了】

陸衍川紅了這麽多年,黑粉也不少,在一衆好評中難免會出現一些不好聽的聲音。沒過多久“陸衍川 男粉”就上了熱搜。

他明明早已對這些充滿惡意又沒來由的攻擊免疫,卻在看到這樣的評論時下意識蹙眉。

思考片刻,他按下轉發鍵。

喻知回了一趟美國,和客棧節目組請假說有要緊事是真,錄制結束前一天突然收到導師的消息,說之前某個要投核心期刊的項目出了點問題,必須回去處理。不然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這麽急匆匆離開,尤其是在和陸衍川鬧成那樣的情況下。

“合理說出你的需求,表達你的感受。”

他還記得剛剛分開那一年,他買了一些線上的課程,試圖糾正這段關系中的那部分錯誤,即使他知道,他可能再也見不到陸衍川,就算見到,對方也不一定給他機會,就像現在這樣。

在飛美國的飛機上,那十多個小時中,他不止一次在手機上編輯信息,删了又打,打了字再删,反反複複還是沒能組織好語言。

明明是想讓更好的自己和他見面相處,但他好像又搞砸了。

連軸轉了一周,開了不下五次會,才把事情處理得七七八八,喻知頂着酸痛的脖子回到公寓。

給陸衍川的信息還在備忘錄的草稿箱裏沒能發出,他輕輕嘆了口氣,看到微信彈出一個新的消息窗口,是節目組的策劃。

【小喻博士,事情忙完沒,知道你有時差所以現在才給你發,我們的節目官宣啦,轉發一下哦~】

喻知從他給的鏈接點進去,看到節目組的官宣微博,其中也有他的微博號。他才想起節目錄制的時候策劃問他要過,他重新注冊了一個新的報了過去。

周啓明和餘年年已經轉發,餘年年的粉絲算是新生代小花裏的戰鬥機,沒過一會轉贊評就破了五十萬,粉絲帶着美圖積極宣傳着。

他不知道發什麽文案,只好打了“開張”兩個字,退出後發現陸衍川還沒有發,興許是現在正忙着。

那些不好的評論自然是被他看到了,喻知不常用社交軟件,他也無所謂別人怎麽說他,但和陸衍川扯上關系的,他很擔心會不會讓對方困擾,畢竟他來參加這個節目确實有私心。

微博的特別關注叮一聲,是陸衍川轉發了,看到文案的那瞬間,他頓了一下,随即眼裏湧現出微不可見的笑意。

屏幕上那個熟悉的頭像後面跟了一段話。

【第一次參加綜藝,是非常有意義的節目,無論你是因為什麽原因關注到的,都榮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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