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六單元
第六單元
14、
家長們總是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期待,無論多混賬的孩子,他們都會覺得只要成了婚就好了。這也是孟宋兩家着急給孟滢和宋濂辦婚禮的根本原因。可是他們忘了,混蛋結了婚,也不過就是變成了一個結了婚的混蛋而已。
孟滢出嫁後,原本應該三朝回門,可她沒回來,宋家派人來說是因為小兩口去郊外游玩,因大雨沖斷了路,被困在莊子上才沒辦法回門的。
孟家這邊能當家的主子倒是沒有一個在乎的,多一句話都沒問,就說了聲知道了。只有李氏和越姨娘悄悄坐在一起垂了一回淚。
五日之後,孟滢還是沒有回門,李氏再也坐不住了,她去找了祖母,直接說:“事情有點不對,即便婚前再怎樣鬧,如今他們成婚了,就是正頭夫妻,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即便姑爺不願意陪着滢兒回門,也得讓滢兒自己回趟娘家啊,不能讓我們連人都瞧不見,這也太不拿我們孟家當回事了!”
祖母其實完全不想見孟滢,但她也受不了別人看清孟家,李氏這一番話,确實戳中了她,于是立即派人到宋家詢問。
派出去的人過了半日才回來,也帶回來了一個驚掉所有人下巴的消息:孟滢病了,起不來床,且這個得病的原因不太光彩,她新婚之夜與宋濂還有他的幾個朋友一起鬼混了。
聽到這個消息,李氏當即就暈倒了,越姨娘癱坐在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祖母一手拍桌一手捂胸,直呼“家門不幸”!祖父和父親皺着眉頭沉默不語,而我那位好哥哥則當場抽出了佩劍,高喊着要去宋家殺了孟滢這個喪門星,還是我死死地抱住了他勸道:“這事原本沒幾個人知道,你現在沖到宋家去鬧一場,整個上京城不就都知道了嗎?”
祖父心疼的看着我:“钰兒是個可憐的,讓那孽障這麽一鬧,你的婚事怕是艱難了!”
我笑了笑安慰祖父:“那祖父就多給我點銀子,讓我四處游山玩水,不用嫁人!”
祖父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15、
這件事情不好處理,一旦鬧開了,孟宋兩家的名聲就徹底完了。可不聞不問,又顯得孟家太過窩囊。父親只能先将宋濂叫來,仔細的詢問他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宋濂倒是一點都沒有羞愧的意思,他很坦然的說:“那就要問問您的好女兒了,我那群好哥們去鬧洞房,确實都喝的有些多,但也不至于混賬到當着那麽多人按到新娘子,是孟滢那丫頭拽着人家的腰帶不放,這才一發不可收拾!”
父親被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卻知道宋濂在說謊,他就是要報複孟滢。宋濂的小厮收了我的銀子,很痛快的告訴我:“我們世子就是看不慣您家二姑娘那幅做派,說二姑娘既然瞧不上我們世子,那我們世子索性就多幫她找幾個男子,讓她各式各樣的都試試,看她究竟喜歡什麽樣的,最後就找了七個,大家胡鬧了整整一夜,再加上二姑娘的身子确實也嬌弱了一些,就起不來床了!”
我知道宋濂是個牙呲必報的性子,他連番被孟滢羞辱,一定不會就這麽乖乖的去了孟滢、與她舉案齊眉的,但是我也沒想到宋濂這麽瘋,竟然直接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報複孟滢。
不過他這樣激烈的報複倒是方便了我,因為我的仇人從來都不只是孟滢,還有宋濂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如今孟滢被宋濂這樣羞辱,她自然就會成為我報複宋濂最有力的一把尖刀。
我親自去看了孟滢,還給她講了上京城前陣子發生的一件新鮮事:“東市綢緞莊呂家的小公子,前幾日被人發現光溜溜的躺在自家綢緞莊門前,整個人都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據說就是他們家得罪了人,人家賣通了那一片的地痞,悄悄将呂小公子迷暈了,扔到乞丐堆裏了,被生生折磨了三天三夜,送回去以後沒過兩天,那呂小公子就斷氣了。”
當我看到孟滢若有所思的神情時,我就知道我快要成功了。
16、
果然,一個月後,養好傷的孟滢就迫不及待的行動了,她趁着宋濂在家宴請狐朋狗友的機會,将宴飲的所有人都迷倒了,借着送客人回府的借口,将宋濂和新婚那夜參與了的幾人分別送到了上京城內的幾處破廟、棄屋之內,還用食物和銀錢吸引來流浪漢和乞丐,将那幾個人狠狠的欺辱了一夜,第二日還大張旗鼓的跑到京兆那裏去報官,說自己的丈夫,承恩公世子被人綁架了。
京兆不敢怠慢,帶着差役滿城搜索,挨個撿到了七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貴公子。京兆整個人都傻了,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應該如何處理,只能一邊通知家屬,一邊上報給皇帝。
結果可想而知,皇帝震怒,下令嚴查。原本也不是什麽複雜的案情,不出幾個時辰,事情的來龍去脈就被弄得清清楚楚。
皇帝褫奪了宋家承恩公的爵位,下令處死孟滢,越姨娘因為生出了這樣的禍害而被杖責三十。孟家雖然沒有參與這件事,但還是被斥責治家不嚴、管教不慎,特別是李氏作為嫡母,被罰帶發修行三年。最終還是祖父主動辭去官職,交出兵權,才免了孟家受到更重的處罰。
只不過孟滢最終并不是死在劊子手的刀下,而是被王氏用頭發上別着的金簪親手刺死的。
該報的仇都報完了,我也下定決心要離開,畢竟在這個家裏,唯一值得我挂心的就是祖父,如今祖父交出了兵權,打消了聖上對他的猜忌,安享晚年是不成問題的,我也在沒有什麽牽挂了。
只是在走之前,我還要辦一件事。我選在了李氏要被送去庵堂,與家人辭別的這一天,将所有事情和盤托出:“母親,這大約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您了,你還記不記得您有一個青梅竹馬,姓肖,是李府管家的兒子?”
李氏的面色因為我的這一句話而變得慘白,再也不是孟滢死後的漠不關心。
我繼續道:“您與他自小一起長大,可因為身份懸殊,終究無法在一起,您只能聽從家裏的安排嫁給父親,可是您不甘心啊,婚後還繼續悄悄地與那男子來往,甚至在生下我之後不久,還與那男子有了茍且,你不願與父親同房,就将身邊的婢女送給父親做妾,可是沒多久你就發現自己懷孕了,你不舍得打掉這個孩子,就讓越姨娘假裝有孕,還買通了方士,編造了胎兒會與父親仕途相沖的謊言,帶着越姨娘搬去蓮華寺待産,直到生下孩子,才以越姨娘之女的身份帶回鎮國公府,做了孟家的二小姐。我自小便覺得您并不喜歡我,對哥哥的關心也大多是因為他是男子,原來這一切的原因是只有孟滢才是你與心愛之人的孩子啊!”
李氏瞪大雙眼,楞楞地看了我半晌才反應過來,滿目猙獰的一邊撲向我一邊高喊着:“你放屁,你污蔑我!”
我閃身向後躲開她,任由她摔倒在地才慢慢的蹲到她身邊輕聲道:“我究竟是不是污蔑你你心裏清楚,人證物證我這裏都有,包括越姨娘,她可還沒死呢!她之前雖然算得上對你忠心,但這一次因為你的孩子險些丢了性命,你猜她恨不恨,會不會将你做的那些好事和盤托出呢?”
李氏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無疑就是默認了我的這些指控。
祖母最先忍不住沖上前來,抓起李氏的頭發拼命的往她臉上扇着,口中叫罵道:“你個喪門星,你和你生的那個小野種都是喪門星,你要害死我們孟家啊,我跟你拼了。”
父親聽到這一切後先是震驚,然後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厭惡,他上前拽起祖母,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李氏,只吩咐下人進來:“去将李氏的舌頭割了,手筋挑斷,送到庵堂任她自生自滅吧!”
李氏此時才開始真正害怕,她掙紮着撲到父親腳下,拽着他的下擺不斷苦求:“不要、不要,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饒過我這一次吧!”
父親不耐煩再聽,一個手刀将她劈暈,揚了揚下巴,就讓人帶出去了。
連番變故讓整個孟家都陷入了愁雲慘霧,可是我不想管了,臨走之前,我悄悄去看了祖父,他看出我去意已決,便也沒有在勸我:“也罷,你繼續留在這個家裏,處境只會更加艱難,不如去外面走走,看看不一樣的風景!”
我跪下身子,将頭擱在他的膝上:“祖父,家裏眼下是艱難,但是我們家原本樹大招風,如今您卸下兵權,聖上疑心已除,爵位還在、父親的官職也還在,過一陣子會好的,您要保重身體,等我回來給您講我在外頭看到的風景!”
祖父笑着點頭,眼中卻有淚意。
清晨,上京城門洞開,我乘着馬車離開了這座困了我兩輩子的牢籠,心裏無悲無喜。我知道我不會再有來世了,所以這輩子剩下的時間很寶貴,我要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