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拾貳)

飲水(拾貳)

雪簌簌的下着,地面蒙上了一層無盡白。

談肆含着笑意,可鐘意水又覺得風雪間模糊了他的臉頰。

她聽見談肆開口道,“不冷嗎?”

他的聲音淡淡的,淡淡的落在了雪花裏。

語罷,談肆沒有預兆的、隔着外套拉着鐘意水的手腕,将她帶到了街角的另一處,暫時可以短暫的遮風避雪。

鐘意水還沒反應過來,細細的手腕就這樣被談肆的手掌握住,即使隔着厚厚的布料,她恍惚間後知後覺的感到手腕一陣滾燙。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談肆握住她的那只手上。

談肆的手掌很大,骨節分明,手背青筋凸起,力量感十足,握住她的手腕很輕松。

他隔着厚厚衣服沒有提前預知的握住她,絲毫不會讓鐘意水覺得被冒犯,只會覺得談肆擔心她,不想讓她伫立在風雪間。

直到雪花落不到她的身上,她仍然覺得如夢似幻。

分明上一次聊天時還在青島、還給她發奶茶照片的人,怎麽會忽然之間出現在她的面前?

鐘意水下意識的搖搖頭,她今天穿的足夠保暖,說實在的,除了脖頸忘記戴圍巾外,她并不冷。

談肆沒有繼續再問,倒是不知怎的,他的手裏多了一杯咖啡,他雙眸深深的望着鐘意水,眼神明顯是在告訴鐘意水,咖啡是給她的。

鐘意水垂眸,方才注意到他的手裏拎着一個咖啡紙袋。

她接過談肆遞給她的咖啡,咖啡杯的外緣冒着細密的水珠,捧在手裏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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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談肆來的這一路上咖啡變涼了嗎?

鐘意水這樣想着,接着她注意到了貼的标簽,上面寫着“ice-americano”。

原來是一杯冰美式,她最不喜歡喝的咖啡。

但這是談肆給她的咖啡,她并不想拒絕,哪怕她真的讨厭又涼又苦的咖啡。

再說了,談肆親手給她的咖啡,怎麽會和“苦”沾邊呢?

就算是毒藥,那也是裹着蜜糖的毒藥。

鐘意水殊不知她對着咖啡怔神的表情都被談肆看在眼裏。

就在她即将含住吸管的那一刻,談肆輕笑着開口:“不喜歡?”

鐘意水頓了一下,直說“不喜歡”未免也太傷人心了,更何況她和談肆還沒有熟悉到可以說“不喜歡”的地步,她也不想說“不喜歡”,萬一說了“不喜歡”,談肆傷心了下次不給她帶了怎麽辦?

哪怕是她不喜歡喝的冰美式,只要是談肆給她的,她仍然覺得開心。

鐘意水眨了眨眼睛,和談肆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對視,她的心髒依然跳個不停,她掩飾着說:“太冰了。”

他的聲音在漫天雪花的映襯下極具磁性的顆粒感,聲聲悅耳:“那這一杯呢?”

倏然間,帶有寒意的冰美式被他從鐘意水的手裏拿走,緊接着一杯帶着溫度的咖啡放入鐘意水的手心。

凜凜料峭間,咖啡的溫熱源源不斷的從她的掌心遍及全身。

甚至鐘意水都沒有看清楚談肆是怎麽拿走的冰美式,又是怎麽把另一杯熱咖啡放到她手心。

但她眼底的意外掩飾不住。

鐘意水在朋友面前向來不擅長僞裝自己,所以她的眼神變化沒有逃過談肆的眼睛。

“原本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談肆笑着說,“現在知道了。”

他的笑意太直白,太肆意。

一時間,鐘意水有些遲鈍——

談肆說的究竟是咖啡,還是人?

她連忙低下頭,喝了一大口咖啡來掩飾心底的那點兒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溫度恰好的咖啡在口腔中蔓延,是鐘意水最偏愛的,熱拿鐵。

談肆的意思是,不知道她喜歡冰咖啡還是熱咖啡,所以兩種都買了嗎?

可世界上熱的咖啡那麽多,他怎麽一下子就買到了鐘意水最常喝的熱拿鐵呢?

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被什麽填滿,滿到快要溢出。

鐘意水的嘴唇差點兒就觸碰到的那杯冰美式現在在談肆手裏,談肆慵懶的咬住吸管,喝了一口。

鐘意水十分不理解喝冰美式的人,更不理解在雪天喝冰美式的人。

她帶着好奇問談肆:“你不冷嗎?”

冬天飲冰,牙齒看起來就好痛的樣子。

談肆垂眸,長長的羽睫随着眨眼落下淺灰色的陰影。

直到這時候鐘意水才發現,談肆的眼下帶着淡淡的烏青,像是昨晚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是因為長途飛行帶來的疲憊嗎?

按照談肆在國內待的日程推算,談肆今天應該剛落地紐約不久,大抵是沒有時間睡一覺休息下的。

談肆盯着鐘意水看了一會兒,沒有回答,反倒是倏的擡起手掌,将他的手心貼在鐘意水的臉頰上。

猝不及防的。

鐘意水的臉頰很小,談肆的手掌能包裹住她的半邊臉頰。

他的手心在她的臉頰上微微摩挲,然後緩緩挪開。

似是甫一觸到便移開了。

談肆的手心不是鐘意水想象的冰涼的。

反而帶着足夠令鐘意水發顫的溫度。

鐘意水像受驚的小鹿,慌張不知所措的擡眸,等她反應過來時,談肆的手已經離開了她的臉頰。

鐘意水現在才知道自己的雙标有多嚴重。

談肆一次又一次的做出違背她底線的行為,但她卻絲毫生不出一點厭惡來。

反倒是……

心髒跳的難以自抑。

鐘意水的臉頰在寒風中泛起一層淡淡的緋紅,像一只飽滿新鮮的水蜜桃。

呼嘯的風聲、飄飄的雪聲、馬路上汽車駛過的鳴笛聲,她全然未知。

她的世界此刻被消音,她的腦海裏被談肆占據了全部、全部。

她心底的缺口好似被什麽東西恰到好處的填滿,堵住呼呼而過的刺骨寒風。

談肆低低的開口道:“阿水,你說我冷嗎?”

鐘意水的心髒跳的更快了,就連談肆講話的聲音,她也自作主張的賦予了一層暧昧的濾鏡。

談肆冷嗎?

他掌心的溫度很明顯的告訴鐘意水,他不冷。

反倒是鐘意水,因為沒有繼續用手攏着衣領,脖子裸露在外,被風吹的有些發涼,涼意漸漸蔓延。

“倒是你,你的臉頰冰冰的。”談肆自然也注意到了,又問了一次鐘意水:“阿水,你不冷嗎?”

“不冷啊。”

鐘意水慢吞吞的回答,倒像是還沉浸在剛才談肆的動作裏。

“小騙子。”談肆輕笑着搖搖頭,順勢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很自然的、卻又不容拒絕的圍在了鐘意水的脖子上,“問了你兩次都不說實話,你的臉頰冰的比我手裏的美式還冰,還說不冷。”

談肆的話裏行間,居然有些令鐘意水都沒想到的親昵。

鐘意水也分不清自己現在的臉頰究竟是凍得泛紅還是害羞的泛紅。

大概兩者兼具,也許後者更多一些。

談肆把圍巾在鐘意水的脖子上繞了兩圈,将她露在雪意寒風裏的皮膚都包裹起來:“雖然是男士圍巾,但你不要嫌棄,保暖最重要。”

談肆解圍巾、戴圍巾的動作太出乎預料,毫無征兆。

鐘意水還沒來得及拒絕談肆便被圍巾包裹住,下半張臉都埋在圍巾裏,本就巴掌大臉頰顯得更加嬌小了。

談肆看着鐘意水低頭的樣子,像一只在冬季流浪的貓咪被好心人帶到了溫暖的小窩,他忍不住笑了笑。

鐘意水不知道談肆笑什麽,是自己的樣子太滑稽嗎?

她低着頭,沒有擡眸,恰好看到圍巾上不太明顯的标志,hermes。

鐘意水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是hermes的經典款。

哪怕他們之間見面次數不多,也不難看出談肆的衣品向來很好。

羊絨圍巾上還帶着談肆身上的體溫,一圈圈的把鐘意水纏繞住。

不僅僅是溫度,還有談肆身上若隐若現的雪松琥珀的味道。

淡淡的,但卻十分強勢的、避無可避的充斥着鐘意水的鼻腔。

鐘意水吸了吸鼻子,心髒砰砰,她不禁想,哪怕被談肆抱在懷裏,也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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