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拾肆)
飲水(拾肆)
在高空俯瞰整座城市的霓虹閃爍,白雪皚皚,樹枝低桠,世界像一個巨大的夢幻的水晶球。
尤其是此時此刻這張不大不小的餐桌的對面,坐着的是談肆。
為此落下了今天最夢幻的一筆。
夢幻到鐘意水一進餐廳就喝了一大口水,也沒有平複下來躁動的心髒。
鐘意水也不知道自己最近究竟是怎麽了。
或者說,不知道自己遇到談肆後究竟怎麽了。
在遇到談肆後,她的很多原則和理智,都會在自己的一番看似有理實則極為牽強的自我說服之下,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甚至鐘意水都在想,哪怕今天談肆邀請她親自嘗嘗他的廚藝,也許,她也是會矜持一番,然後同意去的吧。
餐廳裏播放着極為輕柔的音樂,浪漫的氣息不斷跳躍在空氣裏。
談肆很禮貌的問鐘意水:“想吃什麽?”
鐘意水眨眨眼睛,低頭看着菜單上一行又一行的字,她一時之間挑不出來要點什麽。
談肆選的這家餐廳,是曼哈頓有名的法餐餐廳,環境氛圍以高級着稱,而且是預約制,鐘意水了解過,至少提前一周預約。
這樣的餐廳,拎着超市購物袋來的,估計只有談肆和她了吧。
鐘意水想不到談肆為什麽會提前一周就預約了這家餐廳,是想和她一起來嗎?
大概應該不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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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和他另外的“好朋友”,只不過出于某種原因他們“分手了”,所以談肆在無奈之舉下找到了她?
為了不浪費難得的預約名額?
鐘意水猜不透。
談肆沒有注意到鐘意水在想什麽,他又問鐘意水:“阿水,你有什麽忌口嗎?”
鐘意水搖搖頭,“沒有的啊。”
談肆的聲音似乎落在了她的耳畔:“那你看這道怎麽樣?”
本來面對面的兩個人,談肆不知道何時坐在了她身邊的椅子上。
他身上淡淡的雪松琥珀氣息傳入她的鼻腔,她被談肆身上荷爾蒙的味道包圍。
鐘意水的心下意識的顫了一下。
完完全全不受控制的。
他們來的這家餐廳只提供紙質菜譜,談肆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菜譜,他的手極為好看,淡淡的青筋一路向上蔓延至袖口,力量感與禁欲感融為一體,有種難以言說的魅力。
他深邃的眼眸注視着鐘意水。鐘意水一時失語。
談肆的聲音低沉溫柔,和月色融為一體。
鐘意水壓根兒沒看清談肆說的是什麽菜,她完全是大腦下意識的回複了一下:“好”。
還有什麽不好?
談肆就算點一盤草上來也是極好的。
鐘意水抿了抿唇,努力的将注意力集中在菜單上,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問談肆:“這裏,你提前很久就預約了嗎?”
鐘意水想得到什麽答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預想的什麽答案她都會傷心。
但她又是一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她想從談肆的口中聽到答案。
她在理智和混沌中搖擺。
她試圖找一個借口讓自己清醒。
不再沉淪。
不再沉淪在名為“談肆”的毒藥裏。
“和老板認識,不用預約。”談肆很自然的笑着說,“怕你不肯來,才跟你說預約了,抱歉。”
這是鐘意水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答案,她想過談肆可能約了人,但或許和對方有了什麽矛盾,所以來不了,才臨時拉她來。
但她沒想到,原來談肆和老板關系極好,來這裏不用預約。
是一個令鐘意水意外又開心的答案。
雖然她目前沒什麽立場和身份開心。
鐘意水不敢看談肆,她的視線落在菜單上:“不……我就是随便問問,不用跟我說抱歉的。”
談肆的嗓音裏有着鐘意水能聽出的笑意:“阿水,謝謝你肯來。”
鐘意水的視線仍然落在菜譜上。
雖然她半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任沂和她說過,談肆是個眼高于頂的膏腴子弟,為人高冷,旁人往往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但鐘意水認識的談肆,和任沂告訴她的,仿佛是兩個。
完完全全不同的兩個人。
真的會有人差別這麽大嗎?
還是說,真的不要從旁人的口中認識一個人,那不真實。
惟有親眼所見,才是真相。
鐘意水相信她認識的談肆,她親眼見到的談肆。
會借給她充電寶的談肆。
會記住他們的約定不顧疲憊和她逛超市的談肆。
會主動幫她拎購物袋的談肆。
會主動和她說抱歉的談肆。
……
鮮活的談肆。
鐘意水和任沂出來吃飯的時候一般都是任沂點餐,鐘意水往往會有猶豫很久還不知道吃什麽,可是現在,談肆坐在她身邊,鐘意水想,是不是她不點點什麽的話,談肆就不回到對面的位置上去?
鐘意水開口問談肆:“談肆,你有什麽忌口嗎?”
“同你一樣。”談肆笑了笑,“沒有。”
鐘意水微微低頭,小聲點說了一聲:“好。”
她的心底忍不住的又多了一點小慶幸,原來她和談肆在吃上也極為默契。
談肆好像看出來了鐘意水在點餐時候的猶豫,他極為紳士的開口:“不如我給阿水推薦幾道我覺得味道還不錯的?”
“好啊。”鐘意水聽到後送了口氣,談肆認識老板,肯定經常來這裏吃,什麽好吃什麽難吃他一定都知道,“都聽你的。”
談肆聽到鐘意水的話後,慵懶的笑意裏多了一點痞意,語氣低沉:“我們阿水,這麽乖啊。”
鐘意水的臉頰驀的就紅了,談肆的語調很明顯的夾雜着玩笑,一個本來她應該生氣的玩笑。
但她怎麽也生不起氣來,反而不争氣的紅了臉頰。
遇到談肆,她一次又一次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對自己的“雙标”行為。
好在這個話題誰也沒有多說,鐘意水暗自談肆沒有發現她悄悄紅透的臉頰。
談肆推薦的幾道菜,鐘意水沒什麽道理說不好。
只是在點完餐後,鐘意水發現談肆也沒有坐到對面的跡象。
談肆坐在她身邊,鐘意水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要爆炸了。
他們的距離太近了,她的呼吸裏都是談肆的味道。
鐘意水為了這頓飯能正常的吃完,不得已開口:“談肆……”
談肆的鼻音很好聽,低低沉沉:“嗯?”
“那個、我想把包放在這裏……”
鐘意水在腦海裏不斷措辭,然後伸出手指,緩緩指了指談肆的位置。
談肆一下子就笑了。
他知道鐘意水是什麽意思。
他極為紳士的笑着說:“請。”
甚至還起身,做了一個“please”的動作。
鐘意水看的出來,談肆的情商很高。
一個巧妙的動作就化解了兩個人之間的尴尬。
談肆忽然問她:“阿水,能喝酒嗎,酒量怎麽樣?”
鐘意水聽到談肆問她酒量,笑着眨眨眼睛:“不是開玩笑,簡直差到你無法想象。”
鐘意水說完又覺得談肆會不會覺得是她找出來的不想和他喝酒的借口,于是補充解釋着說:“大二那年,和朋友喝過一次果酒,沒什麽度數的。第二天醒過來我們倆都感慨還好是在她家裏喝的,不然真的不敢想象她怎麽把我弄回家,可能我會拽着她流落街頭。”
“她當時養的狗狗第二天見到我都躲着我走。”
鐘意水回憶完當時和任沂喝完酒的場面,簡直不忍直視。
任沂家裏一團糟,她兩個枕頭裏的枕芯都被她拽了出來,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把棉花羽毛撒的到處都是。
鐘意水還不小心碰撒了沒有喝完的果酒,醉酒之下還能嚷嚷着要幫任沂收拾衛生,結果把任沂當時養的狗狗當成了抹布,不顧狗狗的汪汪嗷叫,一個勁的拿着狗狗擦來擦去。不止第二天,很長一段時間狗狗見到鐘意水都躲着走,還是鐘意水喂了它好多小零食她們才重新恢複“友好邦交”的呢。
鐘意水說了好幾個這樣的小例子,也不知道談肆信沒信。
不過鐘意水看談肆眼底的笑意那麽明顯,她有點不太好意思:“你是不是沒見過不能喝酒的女生。”
“你不就是嗎?”談肆眨眨眼睛,笑的極為真誠。
餐廳裏的燈光忽明忽暗,光線昏暗,一時之間,鐘意水竟然覺得此時此刻沒有什麽比談肆的眼睛更為閃耀了。
“不過,阿水。”談肆語氣忽然正經起來。
鐘意水“嗯”了一下,不知道談肆要問什麽。
談肆的眼睛和鐘意水的目光對視,繼續說:“你剛剛說的朋友,是男生還是女生啊。”
他好像在思考一個對他極為重要的問題。
他需要答案。
“啊?”鐘意水忍俊不禁,“當然是女生啊。”
她仿佛沒想到談肆會問出這麽幼稚的問題來。
得到答案的談肆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抓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他笑了笑:“阿水,你的酒量那麽差,以後可別在男孩子面前喝酒。”
說完補充道:“女孩子也不行。”
鐘意水有種被關心的幸福,談肆居然這麽體貼,是她沒想到的。
酒桌文化橫行的時代,她知道很多人會被逼着喝酒,也知道很多人就喜歡看不能喝酒的人喝酒以此為樂,但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讓她不要在人前喝酒,不論男生還是女生。
她的心裏暖暖的,鐘意水點點頭,說:“我知道的。”
談肆沒有點酒,而是用氣泡水代替。
餐廳上餐的速度不快,可鐘意水卻覺得剛好,甚至她都在想,再慢一點也是可以的,那樣子她和談肆就有理由能多待一會了。
她和談肆有很多話題可以說,從來沒有冷場。
她和談肆,似乎比她想的還要合得來。
談肆跟她講了在青島發生的趣事,還特意說到了他見到的奶茶店。
談肆是第一次見到印有阿水名字的奶茶:“阿水,我在青島見到好多家‘阿水大杯茶’,我當時就想要讓你看看,很神奇吧。”
鐘意水聽到談肆的話哭笑不得,她告訴談肆:“我從小在青島長大的。”
談肆的笑意一下子變淡,有點失落似的:“那很多人都跟你說過吧,有你名字的奶茶,你小時候經常喝吧?”
鐘意水搖搖頭:“只有你自己這樣和我講過。”
談肆聽到鐘意水的話眼睛又亮了,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
談肆像個得到老師表揚的小朋友,急于再次确認自己的答案:“真的嗎?”
鐘意水的心霎時間軟成一汪清水。
世界上只有談肆一個人會叫她“阿水”,也只有談肆一個人見到奶茶也會第一時間發給她。
鐘意水的嗓音有種獨特的甜,“真的,從來都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