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拾伍)

飲水(拾伍)

這家餐廳不愧是向來以高級着稱,餐廳內的裝潢很有格調,影影綽綽間,氛圍感十足。

燈光昏黃,每桌之間的隔斷做的很有情調,使得每桌之間的私密感十足,聽不到其他人的對話,惟有空氣中流淌的背景樂。

可當鐘意水說完話後,似乎就連優雅的背景樂也聽不清了,她只能聽到她自己的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跳聲。

光影綽綽,談肆被籠罩在朦胧的光線下,模糊了他鋒利的輪廓,聽到鐘意水的話,他的眼裏一瞬間綴滿了整條銀河。

他擡眸看着鐘意水,鐘意水慌張的咬了一下嘴唇,意識到,她好像說了一句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你……你點的這道菜還挺好吃的。”鐘意水不敢直視談肆,她手握刀叉,叉起離她最近餐盤裏的食物送入口中,連是什麽都沒看清。

“大蒜,有這麽好吃?”談肆的話音裏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将鐘意水的動作盡收眼底。

說完話的鐘意水才後知後覺自己剛才叉起來的居然是配菜的大蒜!還是一整瓣!

“咳咳,大蒜祛毒消炎,還能緩解脫發,當然好吃了……”鐘意水強裝鎮定,自己說的話毫無說服力,但仍然努力把口中的大蒜咽下去——

自己親手叉起來的大蒜,就算是哭着也要吃下去!

談肆笑着看鐘意水,清了清嗓子,假裝正經道:“哦,我信了。”

鐘意水默默低着頭,喝了一大口氣泡水,想要掩蓋一下大蒜的味道,但口中大蒜殘留的味道依然揮之不去。

其實鐘意水她平時有随身攜帶漱口水的習慣,最開始還是因為任沂。

任沂之前追的愛豆有随身帶牙刷牙膏、飯後随時刷牙的習慣,不管那愛豆是不是凹的人設,但至少任沂為了和愛豆看齊,也随身帶着便攜式的洗漱用具,鐘意水在任沂的影響下,沒有說随身帶洗漱用具吧,但也經常裝着一小瓶漱口水在包包裏。

但今天她沒有外出吃飯的打算的,最開始想的只想去趟超市就回家,包裏沒有帶漱口水,也沒有帶口腔清新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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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蒜的味道該怎麽掩蓋?

鐘意水不知道。

鐘意水只知道這下她就連開口說話也都不想繼續說了。

談肆像是看出了鐘意水的窘迫,但他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模樣,倒是主動而又自然的說了很多。

任沂時不時的點頭附和贊同,但說話的時候越來越少。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隔着餐盤泾渭分明,但又好像有什麽在慢慢融合。

其實經過黃油煎烤的大蒜味道沒有過于明顯,再加上鐘意水吃了其他的食物掩蓋,大蒜的味道早就在她口中漸漸消散,但她還是下意識的盡量少說話。

談肆安靜的坐着,掀起眼皮,凝視着鐘意水,半晌後,他開口道:“阿水,你是不想和待在一起嗎?”

鐘意水震驚的擡眸,談肆在說什麽?她怎麽會讨厭他、怎麽會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鐘意水搖搖頭,小聲呢喃:“怎麽會……”

談肆的語氣裏有點鐘意水能聽出的委屈,他說:“那你怎麽都不跟我說話了?”

鐘意水啞然,那是因為她總是覺得自己一開口就會被大蒜的味道包圍。

鐘意水連忙換了個話題,但慌忙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談肆,你選的餐廳很好吃。”

“很慶幸你喜歡。”談肆掀起眼皮,“看來我們口味一致,下次我們繼續一起吃啊。”

鐘意水聞言下意識的:“啊?”

談肆眨着眼睛,很認真的盯着鐘意水:“我平時都是一個人吃飯,很無聊的。”

鐘意水又輕聲“啊”了一下。她忽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她想,談肆身邊不會缺人陪他吃飯的吧。

談肆聲音淡淡的,他沒有輕描淡寫的翻過這個話題,而是繼續追問:“可以嗎?”

鐘意水對談肆的一切要求都沒有抵抗力,她在他面前喪失了拒絕的能力。

她出自身體本能的說——

“好。”

燈光交錯間,她同談肆就這樣約好了下一頓時間未知的晚餐。

當然,也或許是午餐。

吃飯間,談肆很貼心且紳士的用公筷為鐘意水夾菜,他細致入微的将切好的牛排放到鐘意水的餐盤裏。

鐘意水吃的有些恍惚,她沉浸在談肆極其紳士與體貼的無微不至的照顧裏。

她潛意識覺得他為她夾菜的動作太過親密,但鐘意水又隐隐的享受談肆給她的服務。

她忽略掉那一點不合時宜的親密,并且用“朋友間的正常關心”來說服自己。

可談肆輕輕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能輕易撩撥她的心弦,讓她變得不像她自己。

她要很努力的控制,才能在他面前裝作若無其事,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雖然談肆和鐘意水事先說過他和餐廳的老板認識,但鐘意水也沒有讓談肆請客的打算。

鐘意水覺得剛認識的朋友之間,還是算得清楚一點比較好。

誰知道吃過飯後,談肆直接拎着他們從超市的購物袋就準備走。

絲毫沒有買單的打算。

鐘意水微微愣住,提醒談肆:“我們不用買單的嗎?”

許是鐘意水這副呆愣的模樣逗笑了談肆,談肆想要逗逗她:“是啊,阿水,咱們吃了霸王餐,趁着沒人發現,趕緊跑吧。”

鐘意水這才反應過來,談肆是在逗她:“談肆,你……”

“從我的會員卡上劃過了,放心。”談肆的聲音裏透着惬意慵懶,“不會讓你被抓到後廚洗盤子的。”

鐘意水暗惱自己怎麽這麽容易被騙:“那你給我卡號,我把錢轉給你。”

談肆立刻道:“阿水,你和我這麽見外?”

這下輪到鐘意水納悶兒了:“AA再正常不過了。”

和見外有什麽關系。

正是因為她想和談肆有更長久的關系,她才不希望談肆覺得她是一個喜歡占便宜的人。

“今天如果不是阿水來陪我,那我就會孤零零的沒人陪,而且阿水今天還教我怎麽挑桃子,我請老師吃一頓飯都不行嗎?”談肆向鐘意水笑笑,語氣慵懶卻又分外誠懇:“或者下頓飯由老師來請學生,阿水,你說我說的對嗎?”

鐘意水啞然。

談肆不論怎樣都能找到理由。

而她,明知道這理由有點蹩腳,但還是沒有反駁,甚至還有點慶幸。

慶幸談肆為他們的下頓飯又一次的找好了理由。

“走吧。”約的車到了,談肆笑着拉開車門,請鐘意水上車。

吃飯的時候談肆問過鐘意水具體住在哪裏,鐘意水也只當他是要叫車送她回家,就如實說了。

誰知道談肆很意外的說:“阿水,我們住的地方離得好近。”

談肆說了一個地址。

鐘意水知道,那是曼哈頓最貴的公寓之一。

離她住的地方不算遠,步行可達。

鐘意水又一次的感到意外,她和談肆之間,就連住的地方也十分有默契。

這是不是說明老天在暗示着什麽呢?

汽車緩緩行駛在馬路上,霓虹燈都已輝煌明亮,構築起這座城市紙醉金迷的繁華。

密閉的車廂內,淡到幾近于無的雪松琥珀的味道襲來,鐘意水的心髒莫名加速跳了兩拍。

談肆沒有再同去超市的時候一樣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而是和她并排,坐在汽車後排。

兩人并肩而坐,他此時此刻就坐在她的左手邊。

鐘意水看着車窗外的景色,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顆被她吞下的大蒜。

國內的大多數餐廳都會在飯後或者買單的時候提供薄荷糖果供顧客清新口氣,但他們來的這家餐廳并沒有這樣的服務。

即使鐘意水知道自己嘴巴裏沒有大蒜的味道了,但她還是忍不住的擔心,會不會其實還有大蒜的味道只是她察覺不到?

鐘意水小心翼翼的挪的離談肆遠了一點,然後扭頭看窗外的風景。

談肆察覺到了,輕笑着問她:“阿水,你怕我,還是讨厭我?”

鐘意水搖搖頭,“啊?怎麽會……”

試圖掩蓋過這個話題。

談肆故意略帶幼稚的朝着鐘意水的方向挪過去一點,一字一句道:“那就好。”

鐘意水不禁想笑,她笑着問談肆:“談肆,你今年多大啊。”

談肆說了他的年齡,算是在鐘意水意料之中,他們一樣大。

畢竟他們讀的是同一年級,同一年出生的概率很大。

可鐘意水忽然很想知道談肆的生日,她繼續問:“那你幾月份的生日啊?”

“五月三十一。”談肆的語氣裏帶着笑意的調侃,“這麽關心我啊。”

“哪有。”鐘意水為自己辯解,小聲說:“一猜你就比我小,只是驗證一下罷了。”

談肆一副不信鐘意水“狡辯”的模樣,但他也沒多說什麽。

鐘意水的心情忽然有點道不清的失落,一般來說,不都應該問一句“那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嗎?

可談肆沒有。

談肆好像對她不感興趣。

鐘意水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

談肆的反應其實再正常不過。

只是她太貪心,才會變得失落。

積雪堆積在路口,半堵住了一條鐘意水回家的必經小路,出租車司機懶得考驗自己的技術,在路口就讓談肆和鐘意水下車。

走過這條小路就是鐘意水的公寓,她倒是沒關系的。

她看了談肆,問他:“你ok嗎?”

談肆懶懶的說:“當然,別忘了我們離得很近。”

積雪覆蓋了整條街道,踩在地面上有“咯吱咯吱”的雪聲。

任沂是個韓劇迷,看韓劇看多了,總喜歡在下雪天的時候對鐘意水說:“今天會遇到真愛。”

鐘意水不愛看韓劇,但她也不是一部韓劇也沒看過,她通常會用“今天只是該吃炸雞啤酒”來反駁任沂。

不過現在,雪雖然已經停了,但白茫茫的一片,皎月當空,四周寂靜無聲,仿佛整片世界只剩下她和談肆兩人。

談肆的圍巾仍然圍在她的脖子上,本來飯後鐘意水想還給談肆的,但談肆以晚上天氣更冷拒絕了。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随意聊着天,鐘意水都想不到,她和談肆居然有這麽多的話可以說,從去超市到晚餐,再到回家的路程,他們兩個沒有過尴尬冷場,哪怕到後來,基本大半都是談肆在說。

談肆說話不是一次說很多,而是慢條斯理的,哪怕是靜靜地聽他說話也是一種享受。

一切的一切,說不出的浪漫。

快到鐘意水的公寓樓下,談肆忽然換了個話題說:“阿水,你知道嗎,今天吃飯的餐廳老板對食材和烹饪、味道有極其苛刻的要求。”

鐘意水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談肆怎麽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談肆停住腳步,“所以,今天配菜的大蒜吃到嘴裏後并不會留下奇怪的味道。”

鐘意水瞬時臉頰緋紅,半晌說不出話。

所以談肆還想着那顆大蒜?!

在他面前太丢人了吧!

談肆悶悶的說:“可是你今晚和我說的話很少,少到你自己都沒察覺吧。”

鐘意水的眼睛看着地面,不敢去看談肆。

購物袋被談肆放在了地上,鐘意水只當他是想站着說話,購物袋太沉了在地上放一會兒。

談肆說的對,那顆早已沒有味道的大蒜,确實令鐘意水暗自煩惱不已。

鐘意水語焉不詳的說:“可我總覺得吃了大蒜後,味道好奇怪。”

“該怎麽說你才信我說的話?”談肆的聲音在雪天變得分外溫柔,“這樣阿水會信嗎?”

語罷,談肆捧起鐘意水冰冷的臉頰,他的嘴唇輕輕的在鐘意水的唇瓣上貼了一下。

就在鐘意水剛剛感受到來自談肆體溫的溫熱時,他便已經站直。

紳士的像一個淺嘗辄止的西方接吻禮。

幾秒鐘。

短暫到鐘意水起初還沒有反應過來,談肆的嘴唇覆在了她的嘴唇上?!

談肆親了她?!

随後她的大腦開始深度宕機。

她喪失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

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談肆身體的溫度,以及他身上淡淡的、卻緊緊将她牢牢包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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