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聖誕禮物

聖誕禮物

新加坡是個熱帶城市，常年高溫，這裏的小孩大都不相信聖誕老人的傳說，因為沒有人能穿着厚厚的搖粒絨在赤道上跑來跑去而不至于昏厥，更別說要挨家挨戶上門送禮物。

但是人們對待節日的熱情絲毫不遜于生活在冰天雪地裏的北歐人。

聖誕臨近，大街小巷都挂起紅紅綠綠的溫馨裝飾，連平時冷漠高貴的奢侈品店瞬間都因為這些點綴平易近人起來。

赫藺淵每天都經過香奈兒的櫥窗，對那個标志性的Logo熟視無睹，他不是奢侈品的擁趸者，對店門口大排長龍的盛況更是不甚理解。

但是今天他在路過那個一塵不染的玻璃櫥窗時收住了腳步。

他的妹妹上大學後便開始在社交媒體上活躍起來，每天以發自己和朋友的照片為樂，派對、購物、學習、旅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放在上面。赫藺淵提醒妹妹什麽都往外發容易暴露太多個人隐私，會有風險，妹妹卻反過來嘲諷他是老古董，明明就大她幾歲，卻連當下最熱門的社交軟件都沒下載。

赫藺淵認真反思了自己，心想或許這就是新一代年輕人的生活方式。最後他被妹妹盯着也下載了軟件。但其實自己也不怎麽用，只關注了妹妹，偶爾通過社交網絡看看她的生活狀态。

她的校園生活很精彩，和她玩在一起的女孩子們各個穿着帶亮片的露肩短裙，濃妝豔抹，性感妖冶，赫藺淵詫異妹妹的打扮，他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穿校服紮馬尾的階段。這個世界真奇怪，中年女人總是想扮嫩，而十七八歲的女生卻迫不及待地想要更成熟有風韻。

這一群女孩身上奢侈品的标簽随處可見，包包、手鏈、耳環，甚至到拖鞋也寫着大大的字母，相較之下，妹妹的穿着就顯得異常樸素。于是，他瞬間想好了送給妹妹的聖誕禮物。

推開厚重的大門，一股高級優雅的冷香撲面而來，赫藺淵徑直走向櫃臺，詢問最新的潮流款式。

這裏的櫃姐有一副俾睨天下的姿态，明明是賣方，卻總把自己放在買方的位置，只有少數VIP客人才能得到他們的垂青。

櫃姐打量赫藺淵的眼神比室內空調吹出的冷氣還冷，可能是赫藺淵長得還算周正，才不冷不淡地回應：“我們家每一款都是經典，才不跟風那些二三線的牌子搞潮流搞熱點的, 您可以四處瞧瞧。”

這意思是老娘就伺候到這裏為止，你自便。

赫藺淵不以為意，他一邊翻着手機照片，一邊在店裏慢悠悠踱步，只是他很快就迷失了方向。貨架裏擺放的包包形狀相似，顏色也相似，他看不出差異，也不知道妹妹會喜歡哪個款式。要是許遲那家夥在這裏就好了，畢竟他號稱自己是少女殺手，深谙女生喜好。

徘徊了半天，赫藺淵在一個挂着珍珠項鏈的小手袋面前站定，盯着它看了半天，最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伸手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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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手還沒碰到包包，後邊就想起一個聲音，“我要這個包。”

赫藺淵轉頭一看，臉上微微一驚，這兩個人不就是幾個月前在尼斯莊園碰到的叔侄嗎，怪不得聲音有點耳熟。

李仲言比他還驚訝，差點跳起來，“嗨，緣分啊！”

李羨瑜卻是像大街上偶遇朋友的模樣，一點不詫異，他只是噙着笑，朝他點點頭。

上次尼斯莊園的事情結束後，警察拉着他們錄口供，赫藺淵才知道他們也拿着新加坡護照。雖然地方很小，但他沒料到還會再遇見他們。

李羨瑜的頭發染回黑色，似乎比上次見面的時候短了一些，但他的裝扮依然浮誇新潮。今天他穿了一件奶白色的衛衣，底下是一件四處漏風的淺藍色牛仔褲，胸前的項鏈層層疊疊，耳釘只戴了一只。他雙手插兜，似乎只是過來閑逛，而他侄子手裏倒是拎了好幾個品牌袋子。

身邊的櫃姐看到這樣的情形有些犯難。

這個貨架上的包已經賣斷貨，全國只有眼前這一只。原先她壓根兒沒把一身廉價貨的赫藺淵放在眼裏，理所當然是想把包拿給李家公子的，畢竟人家可是店裏的大金主，年年消費排名前五。現在一看，這幾個人是互相認識的，這就有些難辦，搞不好赫藺淵也是個潛在大金主，她要是得罪了可能會斷了以後的財路。

李仲言對櫃姐說：“小姐姐，我要一樣的，配一個聖誕包裝禮盒。”

櫃姐小心翼翼地賠笑着說：“仲言少爺，這個包斷貨啦…現在只有眼前這一個…”她又轉頭向赫藺淵說，“這位先生，這個包……您是？”

赫藺淵聽出櫃姐的意圖，是想讓他把手上的包拱手相讓。

赫藺淵微微笑道：“這個包我要買。”

櫃姐的臉瞬間要垮掉，多虧上周打的玻尿酸才勉強把僵掉的笑容挂在臉上：“先生，您剛才咨詢最新的潮流款式，我為您推薦最近女孩子都喜歡的潮流款式，喏，就是這個，是這季時裝周上剛出的，強烈推薦您考慮下。”

赫藺淵：“不用，我就拿這個。”

聽到赫藺淵的拒絕，櫃姐心裏打顫，完了完了，這下可要保不住李家的大金主了。

大金主們往往是錢多但耐性不多，脾氣更是難以捉摸，所以她總是盡心盡力伺候好他們，對他們有求必應。這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買貨拿不到貨的場面，她很怕服務不到位，大金主要被同事搶走，那以後的獎金都要打水漂了。可是這位客人毫不妥協的樣子她也絲毫沒有辦法，都怪自己剛才态度不佳，她毀得腸子都要發青。

她偷偷打量着身邊兩位金主的臉色，當她看到李羨瑜平日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消失不見的時候，腦袋裏更是喪鐘大鳴。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搜腸刮肚想着對策，她隐約記得歐洲還有幾個庫存，要是緊急調度，或許明天就能從巴黎送到新加坡，可是聽巴黎的同事說他們正在鬧罷工，航班可能都要取消。

赫藺淵看着櫃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暗覺好笑，他不是非要那個包不可，剛才不讓步，是想讓她對自己的行為付出些代價，現在目的達到了，也不想真為難她。

他剛想改變主意，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人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涼涼的，比剛才的微笑要冷幾分，帶着漫不經心的調子問：“送女朋友？”

赫藺淵不喜歡跟不熟的人解釋太多，只聳聳肩不置可否。

不知怎麽的，方才對買包漠不關心的李羨瑜來了興致，他沒征得赫藺淵的同意就徑直從他手裏拿過包，仔細地上下打量一圈，仿佛在鑒賞一只古董，“這包送給女朋友背會顯得有點老氣。”

明明是千金名媛時下新寵，卻被他說成老氣，李仲言心裏為小叔豎起大拇指，這招迂回的戰術不錯，對方聽完可能就此罷手，那他正好撿漏。

赫藺淵原本對這些東西就沒研究，只是憑着直覺行事，現在聽他這麽一說，倒是認真聽進去了，比起櫃姐，他更願意聽李羨瑜的，“那你有推薦的嗎？”

李羨瑜沒想到對方一點堅持都沒有，竟也不認為他在搗亂，還耐心征求他的建議，頓時覺得心情有些複雜，“你女朋友平時喜歡什麽？”

赫藺淵摸着下巴，回想妹妹平日在社交軟件透露出來的喜好，“她比較活潑，喜歡各種派對和一切亮晶晶的東西。”

李羨瑜摸着下巴，盯着他的臉：“聽起來是個小女生，沒想到你喜歡這種類型。”

把妹妹代入女朋友聽起來總是怪怪的，赫藺淵後悔剛才沒有澄清，現在騎虎難下，但他也懶得辯解，只能強行忽視李羨瑜的話，不料他又追問了一句：“聖誕禮物？”

赫藺淵點點頭，聽見對方輕笑，“做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赫藺淵懊悔不疊，實在不想再聽見“女朋友”三個字，趕緊轉移話題，“你們也是來聖誕采購？”

李羨瑜學着他的樣子，聳聳肩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在偌大的空間裏梭巡一圈，然後朝遠處一個貨櫃指了指，立馬就有人把貨櫃上的手袋送到李羨瑜跟前。

李羨瑜把包遞給赫藺淵，“喏，這個不錯，喜歡亮晶晶的小女朋友一定喜歡這個。”

這是一只閃亮精致的手袋，鑲滿了璀璨奪目的亮片，在室內柔和的燈光下閃閃發光，任是赫藺淵一點不懂時尚的男人，也不由地被它吸引。

赫藺淵滿意地點點頭：“看上去很不錯，謝謝。” 轉而又問櫃姐，“請問這個是什麽價位？”

櫃姐瞧着這件事情将要圓滿解決，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下去。再說買得起這麽昂貴手袋的人，顯然也是她的金主，她心情雀躍地報出一串數字。

“5萬新幣？”赫藺淵皺着眉頭，不敢置信。

“嗯，喜歡的話我幫您包起來。”

赫藺淵如實說：“太貴了。” 有錢人的消費能力真是令人望塵莫及，而且小女生哪需要這麽昂貴的裝飾品。于是他當下就拒絕了。

赫藺淵就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工薪階層，李羨瑜料定他錢包有限，故意挑了店裏昂貴的手袋，就想看看他捉襟見肘的窘迫模樣。可是這人倒是誠實坦然地很。真沒勁兒，李羨瑜挑挑眉。

李仲言嘻嘻一笑：“那我要了。小叔，你的眼神還是那麽犀利，一挑就挑了個最靓的。”

李羨瑜看他出手那麽大方，便問：“你又是送哪個女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非洲的經歷讓他食髓知味，李仲言後來的約會對象都是成熟有韻味的姐姐，尤其喜歡那種風情萬種、塗着紅唇、留着大波浪卷發的女人。可是時間一久，他又想換點花樣，最近對清純可愛的小女生着迷。有個中意的小姑娘怎麽追也追不上，他愈發來勁兒了，非把她拿下不可，這個昂貴手袋就是用來買人心的。

李仲言信心滿滿，勢在必得：“下次讓你見見。”

大金主掃了大單，櫃姐自然歡天喜地，連對待赫藺淵的态度都明顯好轉，“先生，那您要不要再看看？我剛才說的那款最近很流行，小姑娘都可喜歡啦，門檻也不高。”

赫藺淵點點頭，讓她包裝一下，又朝朝李羨瑜攤攤手，“上班族，就這點薪水。還是謝謝你的推薦。”

李羨瑜雙手插回兜裏，勾起一個萬人迷的微笑：“客氣，以後有這方面的需求都可以咨詢我。”

說是這麽說，可是兩個人誰也沒留下聯系方式，客客氣氣地打了招呼各自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