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楊戬的楊,行舟的舟
第3章 楊戬的楊,行舟的舟
楊舟說他從沒吃過那麽好吃的馄饨。我猜他一定是餓的狠了,雖然吃的很猛,但是吃相還算是好的。馄饨已經不怎麽燙了,所以最後他毫無壓力地把湯也喝了個精光,放下碗來的時候還有點意猶未盡。
他沖我笑:“謝謝你,你真是個菩薩。”
我揮了揮手:“你吃完了就快走吧”
他說再給點水喝吧。我看了看他,最後還是站起身倒了一杯涼開水給他。
“你叫楊舟……怎麽寫?”我問。
“楊戬的楊,行舟的舟。”他說,“你叫什麽啊?”
他喝水也很快,端起杯子來噸噸噸,一邊喝還要一邊抽出空來看我。我被他問得煩死了,就說:“我叫謝然。”
“怎麽寫?”他也問我。
“謝謝的謝,然後的然。”
“謝然……”他喝完了水,小聲地念着我的名字,“謝然,謝然,謝然。”
我應了他一聲,說道:“哎,別叫了,你可以滾了。”
楊舟看了我一眼,小聲道:“你這人,總是這麽不客氣的嗎?”
“到底誰給你的自信啊,非要死皮賴臉地待我這兒,吃我的喝我的,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楊舟無話可說,因為這些都是事實。他說,我以後有錢了請你吃飯。我再次不耐煩地揮揮手,說行,我等着。
楊舟話題又一轉,問我哪個學校的。我說了職業學院的名字,他說沒聽過,接着問我學什麽專業,我說學什麽專業都不重要,反正也學不到什麽東西。
“你哪個大學的?”我忽然想起舒悅交給我的任務,多認識認識,以後好給她介紹,反正還在聊,多問一句算了。
楊舟說:“嗯……師範大學。”
“師範?”我不自覺地揚起眉頭來,“你在哪個校區?新校區?舊校區?”
楊舟頓了頓,眨了眨眼睛,說:“新的那個校區。”
我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桌子被我拍的發出“砰”的一聲,我冷聲道:“放屁吧你。”
楊舟不說話了,因為我們市的師範大學就一個校區,哪裏有什麽新的舊的。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楊舟不是這裏的人,他從哪裏來?
我繼續打量他,好像從他展現出來的狼狽中獲得了另外的訊息,我問他你是離家出走的嗎?這回他沒有回答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我說,你不說話的話我就報警了。楊舟的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朝我伸出手來,哀求地合十看着我。
“別。”他說,“別報警,我不想回去。”
“為什麽?”
“回去之後我怕我會瘋。”楊舟笑了笑,“我跟我家裏人真的合不來的,離家出走對我對他們都是好事。”
我安靜了一會兒,說:“那随便你,你別賴在我這裏就行。”
楊舟吸了吸鼻子,說好的好的,但是他根本不行動,眼神總是在我家裏看來看去。我忍不住瞪他,他又說能不能借用一下洗手間。我其實很反感別人用我家洗手間,沒別的原因,就是嫌髒。我一個人住得太久了,有很多毛病。
“可以嗎?”見我遲遲不回答,楊舟又問了我一遍。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可以,在裏邊兒,你不要……”
“我不會搞髒的。”楊舟好似看出了一點我的擔心,“你放心啊。”
他去了洗手間,我還坐在這裏,他留下來的那件黑色外套也沾滿了灰、雜草、泥巴一類的不明物體。真是狗吧……滿地打滾的那種。我感覺不能細想,只想趕緊把這神經病送走算了。再見了吧,舒悅的第八任不可能是他。
過了一會兒他從洗手間裏出來,有沖水的聲音,我回過頭看他,見他洗了把臉,把臉上那些髒東西都弄掉了。
勉強算是英俊的狗。我不太情願地下了結論。
楊舟走過來,手上的水擦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他拿起那件唯一的黑色外套,對我說:“謝謝你啊,謝然。”
我很快地說:“走吧,再見。”
楊舟說:“嗯,再見。”
我故意沒怎麽搭理他,因為隐約察覺出來他是那種給根杆就順杆爬的人。楊舟走之後把門帶上,我開始收拾屋子,然後繼續打開我的電腦,挂着qq,對舒悅說,你的第八任實在不行,還是再物色一個比較好。舒悅給我回了一個大哭的表情,然後說她又在勁舞團。
有這個時間去真的跳舞不行嗎?我不理解。
過了大概半小時,我忽然意識到這屋子裏實在是很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有我。我在呼吸,我偶爾在敲鍵盤,qq裏面傳來的消息提示聲……這些距離我很近的聲音都太小了,不足以抵抗這屋子裏散發出來的巨大沉默。
我點開網頁,想放點歌聽,找到最後選了一個英文歌的合集,我聽不懂,但是覺得從我桌上那倆破爛音箱裏面傳來的聲音終究還是吹散了一些這屋子裏生冷的氣息。
楊舟闖入了我的世界,只待了一會兒離開後,我便覺得不自在。舒悅曾經和我探讨過這個問題,她說我最好還是回到父親或者母親的身邊,在家人身邊長大總歸有點人氣。但我堅決要留在這裏,留在我和姥爺生活的地方。
舒悅說,人是群居動物,遲早有一天我會受不了的,你還這麽年輕,你怎麽能守寡……她說到最後越來越離譜,表情也越來越做作,我猜肯定又是把我帶入到了什麽凄慘的BL小說之中。BL小說真害人!
楊舟離開的這個晚上我早早睡下,第二天星期一要去上課,路邊随便買了個飯團塞在包裏。早晨睡不醒,老師講課也聽不懂,我趴在桌子上,抽屜裏擺着小說繼續看。什麽都看,什麽都有意思,就是提不起勁學習。
熬完了上午的時光,我去食堂吃飯,又碰見了舒悅。舒悅一見到我就嘚瑟了起來,說自己的第八任已經有目标了。我說你怎麽能這麽快,不是昨天才讓我幫你認識認識那個神經病帥哥的嗎?舒悅說,她早就在下另一盤棋,布另一個局,養另一只魚,怎麽可能什麽也不行動,昨天讓我幫忙認識認識別人也只是順便。
“好,是誰?”我随口問道。
舒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羞澀,她看了看四周,有些興奮地說:“是張塵涵。”
“級草啊?”我瞥了她一眼說,“玩這麽大。”
舒悅嘆了口氣,像模像樣地說:“泡到他我也算是人生完整了。”
我說:“祝你成功咯。”
舒悅開始對張塵涵展開了愛情攻勢,聽說沒過多久兩人就在一起了,很是親密。消息傳得很快,有些姑娘還傷心地跑來問我是不是真的。我說你們去問舒悅啊,她們說怎麽好意思。我說,對我就好意思了?她們說因為我是遠近聞名的婦女之友。
我真是不明白。
很快我又得到了另外一個消息,說張塵涵腳踏兩只船,外邊兒其實已經有個女朋友,從我們這裏的衛校畢業之後去做了護士,兩人出去約會都是小護士掏的錢。
靠,張塵涵何德何能。
這事兒只是傳聞,我從未見過張塵涵那個在外邊兒的小護士女朋友,我只知道,舒悅和在張塵涵在一起之後挺開心,連她那個驚天動地的大光頭張塵涵都能接受,說不定他倆可以真的在一起長長久久。這事好,也許這世界上莫名其妙開始的感情反而能走得更遠一點。
然而我想錯了,更多的時候總是事與願違。
張塵涵那個護士女朋友是真的,舒悅高估了張塵涵的人品,兩人的事情很快傳到了那個女孩的耳中。她放出狠話要來找人來揍舒悅,張塵涵卻在故事發展到這個階段時完美隐身了。
舒悅來找我,我問他張塵涵在哪,她說生病。我繼續問是什麽病,舒悅說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好像去跟家裏人去別的地方了。快要到夏天的晚上,明明已經快要熱起來了,但舒悅卻總是覺得冷,她語氣裏也帶上了一絲慌亂,抓着我的胳膊,習慣性地壓低了帽檐。
她害怕地說:“謝然,我總是感覺有人盯着我,是他那個小護士女友找的人……我怎麽辦。”
我甩開她的手,皺起眉:“你別發神經病了,趕緊和張塵涵分手吧。”
舒悅的眼睛裏露出痛苦的神色,說道:“我愛他。”
我說:“停,你千萬別在我面前演戲。”
我還是陪着舒悅回家了。
那晚是個普通的周五晚上,我陪她從學校出來,下了地鐵,經過小巷,舒悅走路的時候經常會回頭,一點風吹草動都把她吓得不輕。直到快要出了巷口的那一瞬間,我心裏沒由來地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擡手攔住舒悅,一個人影就站在前面不遠的黑暗中。
那人個子不高,比我矮一些,但是很精瘦,他嚼着口香糖,不一會兒又有兩人從他身後冒了出來。我往後退了一步,舒悅也跟着退了一步,我擡頭看了看,這裏沒攝像頭。
“張塵涵他女朋友啊?這誰?你還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精瘦小夥不懷好意地說。
我說:“大哥, 這是要幹什麽,何必呢。”
“何必不何必也不是我說的算。”精瘦小夥流裏流氣地說。
舒悅站在我背後,離我很近,幾乎是貼在我身上了。她呼吸噴在我的脖子後面,時斷時續,我像一條狗一樣聞出了她內心的恐懼。我想,無論是她,還是其他任何一個女孩子,我在這種情況下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我推開了舒悅,當機立斷地對她吼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