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樹袋熊唱片店
第32章 樹袋熊唱片店
我們之後又約會了很多次。
所謂約會,當然也不可能太過驚天動地。無非是四處轉轉,有時候買了東西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分着吃,有時候是朋友喊了聚餐,我說我要帶個人,他們都快樂地說帶帶帶,讓他們看看是誰。
楊舟一露面,我和舒悅的那些朋友便一起感慨說——啊,原來帥哥真的喜歡跟帥哥一起玩。
“那我呢?”舒悅很不服氣地說,“帥哥也喜歡跟美女一起玩。”
大家又一起笑起來。
每回他們問我是怎麽和楊舟認識的,我都會鬼扯一些不同的版本。
比如,我和楊舟一起長大的,幼兒園就在一起玩兒了,他出國讀了幾年書,去年才回來。
比如,打工時候認識的朋友,我上白班,他上晚班,沒想到志趣相投,便越玩越熟。
再比如,敷衍一點的回答是有一天很無聊,用漂流瓶撈來的朋友。
大家都不怎麽信,都覺得我在講笑話。
但諸多版本中,他們最不相信的反而是真實發生的那個——我無意中從二樓往下澆了楊舟一盆洗腳水。
表面上朋友,實際上是男朋友的楊舟很快混進了我的朋友圈中,只有舒悅知道我們的真實關系。
當然了,我們其實也沒有刻意去隐瞞這件事,如果有人能發現,那我會告訴他這個秘密。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我家格外的冷。
南方冬天都是陰冷的魔法攻擊,往年在家我也不怎麽開空調,但是今年楊舟在我家,他夏天時候還挺耐熱,到了冬天“防禦力”卻不行了。
“小然,我想買空調。”他可憐兮兮地裹着毛毯說,“還想買個油汀。”
他買了空調,我買了油汀。
新空調裝好,油汀開着,楊舟終于舒展過來了,不用每天被凍得流鼻涕。
我家一樓現在的風格像個雜貨鋪,已經被楊舟的東西塞滿了。他那四個黑白行李箱就占了很多地方,牆上也被他貼了很多海報,最誇張的是我那破爛電腦的旁邊放了一臺價格不菲的黑膠唱片機。
我說,你直接拿電腦放歌不就行了嗎?買這玩意兒還得買唱片。楊舟說,這不一樣,這真的很不一樣。我說,我什麽也聽不出來。他說,那你是木耳,小然。我說,我不是木耳,我是銀耳。
楊舟笑的岔氣,他說此木耳非彼木耳。
我也沒有那麽笨,我差不多知道他的意思,但只是故意逗逗他而已。
笨蛋才會一逗就上當。
楊舟說:“我知道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下午我們去看看?”
這句話聽得我不由地眉頭皺了起來。
“小羊?”
“啊,我在。”
“你在挑釁我嗎?居然會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楊舟跟我杠上了:“你敢不敢跟我賭。”
于是我當了甩手掌櫃,任由楊舟帶我在這座城市裏游蕩。他對路線十分篤定,甚至還學會了幾句方言,在我們一起坐地鐵的時候他忽然說了幾句,語調都對了,但咬字還是有些細小的差別。
我愣了幾秒。
我說你什麽時候學會的,楊舟拉住扶手,說是和魏爺學的。我說,你別騙我。他說,怎麽會,我經常帶小黃去找魏爺玩兒,他還給我吃牛奶糖,不過過期了,我沒告訴他。
我又愣住了。
他有在認真地融入我的生活,可我依然覺得他不屬于我。
不屬于我的世界。
楊舟說他正處于擔驚受怕的階段,我又何嘗不是。
下了地鐵後我們轉了公交,再接着在老城區的一個舊商圈附近下了車。
我擡起頭看了看周圍,道:“我知道這地方,以前沒有這麽破。”
“還沒到。”楊舟走在我的前面。
我笑着跟上他:“你不會要帶我去那棟樓吧?我跟你說那裏面都拆光了,幾年前這裏是圖書批發中心,現在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楊舟停下來等我了幾步,然後摟住我的脖子,“拆掉之後,這裏經過了翻修,然後又重新招商引資,只不過效果不是很好,這裏的人應該想做點高端的商圈,但是沒考慮好周圍的環境因素。”
這我還真不知道。
“到了。”楊舟帶着我在大樓裏到處亂轉,這裏有些蕭條,但确實不是完全沒有商家,“進去吧。”
“什麽店?”我進去左右看了看,狹窄的過道裏到處堆疊的全是二手書和……唱片。
店裏什麽人也沒有,倒是有一只黑貓,一開始它躲在櫃子縫隙的黑暗裏面,我都沒注意,如果不是它忽然睜眼睛,我還以為那邊就是黑的。
“二手書店兼二手唱片店。”楊舟說,“啊對了,老板在閣樓,一般不下來。”
我倆在這個小店裏局促地都無法并排走,只能楊舟往前我跟着往前,他要是退後,需要我先退後。一個“回”字的區域,轉了一圈幾乎就看完了。
“能淘到什麽寶貝嗎?”我好奇地到處看,“我看舒悅最近都只在網上買東西了,有人送上門。”
楊舟和我面對面站着,伸長脖子看放在最高處架子上的唱片,店裏白熾燈的光芒灑落在他的四周,他擡起頭來的時候下颌線十分清晰好看。
舊書總是有點塵埃。
我擡起頭順着楊舟的視線往上看,沒看見他喜歡的唱片,只看見了那些漂浮在他周身的小小塵埃。
楊舟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那一排唱片上依次劃過,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每個都是圓圓的,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找到了,這張吧。”
幾乎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也伸出手一下子抱住了他,像樹袋熊一樣挂在他身上。
“哎。”楊舟的聲調頓時變了,另一只手撫上我的背,“怎麽了。”
“就抱你一下。”我在他耳邊輕聲說,然後放開了他。
楊舟垂着頭,清亮的眼睛認真地看着我。過了幾秒,他嘴角微微翹起,在那之後,這笑容像是焊在他臉上一樣。
“老板!”他走到閣樓的樓梯下面,對着上面快樂地喊道,“我要買這張!還有這一張!”
他們這結賬的方式也很特別,楊舟把唱片遞上去給老板看了看,然後老板告訴他多少錢,把錢放在櫃臺前面的盒子就行,全程我都沒看見老板到底長什麽樣。
“要袋子自己抽一下。”老板又懶洋洋地補充了一句。
“好。”楊舟應道。
走了這麽遠,就來買了兩張唱片。我有些不解,但是楊舟卻說,這難道不是很好玩嗎?像是在探險一樣!你看,你确實不知道這裏吧?
我笑道:“嗯,是,我不知道,是你贏了。”
“那你得輸給我什麽呢?”
“我們好像沒說有賭注。”
“現在有了。”
“那……你想要什麽?”
楊舟湊到我的耳邊,先是親了我耳朵一下,然後又說:“我想申請像上次那樣的親親。”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的臉陡然間燙了起來,那個晚上的記憶再次複蘇。
“法式的?”我仍然假裝着很淡定地問。
楊舟點頭,笑道:“嗯,法式的。”
我覺得這樣挺不好的,接吻還要打報告,為什麽忽然要打報告!
但結果我又錯了,回家之後我連鞋子都沒換,就被楊舟按在沙發上親了好久。
……還不如打報告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這裏我有了一些經驗,終于學會了呼吸,沒把自己憋的不行。親到最後,楊舟一直壓在我的身上,他用的力氣太大了,親的眼角都有些微紅。
我好不容易在他發瘋的空隙裏偏過頭,他又低頭去吻我的脖子,一路吻到鎖骨那裏。
我警告他,你別真咬。他低低地笑起來,輕輕地咬了一下,說沒事的,在這裏別人看不見,現在已經不是夏天了。我推他,你起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了。他才磨磨蹭蹭地站了起來。
新買的唱片被扔在了地上,一點兒也不珍惜。
我去給他撿了起來,問道:“要聽嗎?”
“嗯。”楊舟心不在焉地說,“聽。”
我打開看了看,才知道他買了兩張,一張我沒見過,一張是我認識的披頭士。我放了那張黑色的,楊舟說是平克·弗洛伊德的《月之暗面》,我喜歡一整張專輯連起來聽。
我說這聲音聽起來半死不活的,但是旋律還不錯。楊舟笑起來,說我特別喜歡,但我也喜歡你的評價。
聽歌,但是不能閑着。
我在《月之暗面》的伴奏下做飯,他們中間有段“哈哈哈”的笑聲讓我做飯都緊張起來了,放鹽放得有點多。過了一會兒,又有類似下課的鈴聲,我醬油也放多了……
那天晚上的飯我和楊舟都需要額外喝幾杯水,得出的結論是做飯的時候最好不要聽平克·弗洛伊德。
而後幾天便是立冬,我們在家煮了水餃吃。立冬之後,我的這學期也過去了一大半,楊舟在家看書很無聊,問我能不能跟我一起去上課。
我說:“我上課主要是在老師面前混個臉熟。”
他說:“那我主要是在你這裏混個臉熟。”
我思考了一下覺得沒什麽毛病,于是第二天他開車送我去上課,結果剛停好車就遇上了看起來魂不守舍的張塵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