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撞見
第28章 撞見
說完, 雲深松開圍巾,右手擡起來落到溫柚頭上, 重重地揉了揉。
他下手很不客氣,溫柚的頭發被他弄得淩亂蓬松,圍巾一束,像個炸開的蘑菇。
她顧不及管理發型,腦子裏都是他剛才說的那句話,下意識想要反駁什麽, 可又張口忘言,眼睜睜看着雲深揉她頭揉爽了,噙着嚣張的笑,轉身離去。
溫柚攏了攏溫暖厚實的圍巾, 快步跟上去。
總覺得他那句話不單單是字面意思,更像一種反諷、威脅——
如果她一直把他當親哥看, 他就能做更多沒下限的事兒似的。
溫柚也不知道雲深和雲嬈私底下是怎麽相處的,感覺應該不會像他說的那樣。
她将圍巾裹緊了些,腦子裏浮蕩着千頭萬緒,心情好像乘着風在天上飄。她一邊跟在雲深身後, 借他高大的身姿擋風,一邊回味剛才發生的種種, 思緒很亂, 直覺卻清晰——
他給她系圍巾的動作、說的話, 不論怎麽看, 都是有些暧昧的。
回家路上很安穩, 大約十點半到家, 雲深打着哈欠,頭也不回地走進卧室, 溫柚則精神得很,看現在時間還不晚,她換了身家居服,坐在房間裏給黎梨打了通視頻電話。
黎梨接得很快,看到視頻裏溫柚臉紅撲撲的,就知道她要找她聊什麽了。
溫柚把今晚發生的事告訴她,還給她展示了雲深買的那條圍巾。
黎梨湊在手機屏幕前,恨不得扒着網線爬過來:“真的假的?他給你買了圍巾?他竟然知道買圍巾?還親手給你圍上了?”
溫柚點頭:“說實話,我也吓到了,現在都沒緩過來。”
黎梨哼笑了聲:“瞧你那點出息,這麽醜的圍巾都能把你迷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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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賣的紀念品,自然不能和大牌比啦。”溫柚捧起圍巾,端詳了會兒,“我覺得挺好看的。”
黎梨:“你覺得好看就行。不過,咱哥這硬邦邦的鋼筋腦袋竟然也有開光的那一天,太稀奇了,我真想開瓶香槟為你倆慶祝一下。”
“什麽呀……”
“別裝糊塗,他肯定對你有點意思。”黎梨托着腮,唇角冒出梨渦,暧昧地瞅着溫柚,“你就老實等着他來追你吧。”
溫柚心尖一顫,黎梨的話在她腦子裏執着地回蕩。
這一切太不真實了,于她而言,就像一場纏綿多年的幻夢,一直都可望而不可即,忽然有一天,有人跑來告訴她,你的夢可能要成真了。
長久以來的習慣,讓溫柚下意識告誡自己,可能是她誤會了,不要自作多情,不要抱有太高的期待……
但是,現在的情況,好像真的和從前很不一樣了。
“怎麽不說話?”黎梨伸手在鏡頭前晃晃,“高興得魂都飛了?”
溫柚回過神來,粉面桃腮,眼尾微微彎着:“哪有,我很淡定的。不管誰追我,我都會非常淡定。”
“你最好是。”黎梨忽然想起一事,“雲深哥是不是快過生日了?”
溫柚脫口而出:“是的呢,還有二十一天。”
“你記得可真清楚。”黎梨斜她一眼,表情漸漸變得迷茫,“我買什麽禮物送他呢?認識幾百年了,常用的電子産品都送了兩輪了,別的他估計也不喜歡……”
忽然間,黎梨靈光一閃:“我送一臺哈蘇給他吧,再配幾個厲害的鏡頭。他上次給你拍照拍得挺好看的,以後讓他多拍點。”
溫柚忍不住潑冷水:“你想多了,他到手後大概率會閑置吃灰,或者拿到公司充公用。”
黎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你準備送他什麽?”
溫柚溫吞地笑了下:“我今年不送電子産品了,打算送他一個首飾。”
黎梨腦子裏根本想象不出雲深戴首飾的樣子:“……感覺他可能不會喜歡。”
“不喜歡也沒辦法。”溫柚破罐子破摔道,“我已經買好了,花了不少錢呢。”
姐妹倆漸漸聊起別的事。溫柚最近在追一個土味短劇,剛好是黎梨經營的MCN公司拍的,一邊拍一邊更新。溫柚有點好奇接下來的劇情走向,黎梨見她喜歡,便邀請她有空的時候來現場圍觀他們拍攝。
轉眼又過了一周,邁入一年的最後一個月。
溫柚周六加了一天班,周日得空,應黎梨的邀請去看那個土味劇組拍外景。
外景拍攝地在市中心的金洲湖畔,雲嬈也來了,戴着她老公代言的墨鏡,只露出窄窄的下半張臉,又美又飒。
閨蜜三人站在一塊,各有各的腔調,比正在拍攝的那群網紅還要吸睛。
下午三點多的光景,豔陽高照,湖面波光閃閃,溫柚的眼睛被明晃晃的光線照得微微眯起,手搭涼棚,觀看不遠處的網紅演戲。
這一集的劇情是竹馬前夫大戰天降富豪。
前夫瘋了似的拉着女主角來到湖邊,質問她為什麽和富豪鬼混:“那個男人有什麽好?不就是比我有錢比我長得帥嗎?你怎麽能為了他,三天都不回我的消息?”
女主角冷笑道:“我不回消息,是因為我生性就不愛回。”
“笑死。”黎梨聯想到一個人,“這個女人有咱哥的幾分精髓,我昨天清理微信的時候發現,我上個月給他發的消息,他到現在還沒回。”
雲嬈“噗”地笑了聲,溫柚則下意識拿起手機,手指劃拉屏幕,找到某個聊天框。
現在是月初,上個月不過是幾天前。
溫柚嘆了口氣道:“我上個月給他發的消息,他也沒回。”
那天物業管家說要安排高空作業人員清洗住宅外牆,溫柚便發消息通知了雲深一聲。
黎梨聞言,拿走溫柚的手機,往上翻了翻她和雲深的聊天記錄。
指尖随便一劃拉,記錄直接飛回去年了。
黎梨驚到了,拉着溫柚離雲嬈遠些,低聲說:“他從來不找你聊天的嗎?”
溫柚點了點頭:“嗯,他好像不愛和人網聊。不過,我們現實中還是經常說話的。”
黎梨:“那也不至于一分開,就一個字也不聯絡吧?”
溫柚垂下眼,從黎梨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機,悶悶地道:“我也沒什麽要和他聊的。”
話是這麽說,經黎梨提過,溫柚心裏仿佛忽然空了一塊,又好像種下了一顆種子,有點蠢蠢欲動。
身後的馬路上,恰好駛來一輛灑水車,細密的水花在空中劃過抛物線,噴灑到道路兩旁的綠化帶中。
水霧所過之處,一道道淺淺的彩虹在明媚的陽光下浮現。
溫柚忍不住舉起手機,拍了幾張彩虹的照片。
她挑選了其中最好看的一張,色調調得更鮮豔些,發給雲深。
發完她便收起手機,不期待他會很快回複。
正在拍攝的劇情越來越癫狂了,竹馬前夫和天降富豪正面相遇,為了争奪女主扭打在了一起,女主在一旁冷眼旁觀,甚至還抽空接了個工作電話。
溫柚看得津津有味,忽然間,身旁的雲嬈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一副受到了驚吓的樣子。
“怎麽了?”溫柚問她。
“啊。”雲嬈松開她手臂,推了推臉上的墨鏡,佯裝鎮定道,“沒事沒事。”
溫柚有點奇怪,就見雲嬈一手捏着墨鏡腿,身體微微偏向右側,好像在看兩點鐘方向的什麽人。
日光太盛,溫柚眯着眼看了許久,終于在晃眼的光線中,辨認出一道立于湖畔的熟悉身影。
黎梨也看到了,她不由自主地挽住溫柚左手,輕聲罵道:“我靠。”
那個人是雲深。
日光照耀下,他穿一身墨灰色長款大衣,背影高挑挺拔,左手握着杯咖啡,散漫地站在湖邊,惹得過路的行人紛紛側目。
他不是獨自一人,身旁還有個衣着精致、容貌氣質俱佳的年輕女人。
女人留着微卷的齊肩短發,正仰着臉和雲深說話,面龐在陽光下微微泛紅,神情看起來有點急切。
溫柚認得她,就是幾個月前雲深答應姜阿姨去相親的那個女人,他的大學同學賀宜嘉。
都過去這麽久了,他們是在相親,還是在……約會?
黎梨實在忍不住,繞到雲嬈那邊問她:“你哥怎麽回事啊,和那個女人是什麽關系?”
雲嬈搖頭:“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他女朋友,應該只是在相親吧。”
黎梨:“他以前不是從來不和相親對象見面嗎?”
溫柚伸長手,隔着雲嬈拉了拉黎梨,讓她別那麽激動:“相親哪有不見面的?很正常啦。”
“你又不是不知道,雲深哥之前每次答應相親,最後都會以各種理由推掉。”黎梨盯着遠處的男女,憤憤不平道,“而且他倆看起來還挺熟的,那個女人一邊說話,一邊還往雲深哥身上湊。”
溫柚的心情被黎梨一句句話攪得翻雲覆雨,只見雲深身旁的女人确實在朝他靠近,雲深望着湖面,并沒有看她,不知他們聊到什麽,雲深忽然直接轉身走了,賀宜嘉見狀,連忙賠着笑臉跟上去。
“這是幹嘛?吵架了?”黎梨翻着白眼道,“咱哥的桃花可真旺,比我這部劇的女主角還惹人愛。”
另一邊,拍攝場地中,前夫和富豪仍在撕打,女主角終于看不下去,走到他們中間,一腳踹開一個,冷冰冰地道:“除了争風吃醋沒別的事兒幹了?我是自由身,今天陪你,明天陪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
雲深和賀宜嘉漸漸走遠,背影消失在幢幢人潮中。
溫柚收回目光,強壓下心底異常的情緒,微信發消息給黎梨:【雲嬈還在,你別表現得那麽奇怪】
黎梨回得賊快:【我還不是為了你】
溫柚:【他們可能只是被家長催煩了,出來随便見一面而已】
黎梨:【最好是。但那個女的肯定對雲深哥有意思,他真的看不出來嗎?】
溫柚也不知道了。
就剛才的情況來看,賀宜嘉的好感表現得很明顯,雲深就算再遲鈍,也不該毫無感覺,還和她出來見面。
也許還有別的什麽原因。溫柚忍不住在心裏為雲深找借口。
她揉了揉被陽光曬得發燙的太陽穴,放空思緒,決定不再多想。
就在這時,手機有新消息進來,溫柚看了眼,是季予川發的,說他的酒吧今晚開業,問她有沒有空來捧場。
溫柚之前答應過會去慶祝他開業,後來漸漸忘了這事兒。
季予川開的是清吧,據說裝修設計得非常古典,還有慢搖樂隊駐唱,很适合女孩子玩。
溫柚想了想,把這事兒告訴黎梨和雲嬈,希望她倆能陪她一起去。
黎梨晚上閑着,自然沒問題,雲嬈今晚本來要和本 資源 由滋源君羊 已無二 兒七五兒吧椅 收集靳澤一起吃飯,但她考慮了一會兒,決定把老公晾在家裏,和閨蜜一起耍。
晚上七點多,華燈初上,沿路的商業街漫着一層缱绻的光霧,低音音響沉沉的樂聲直擊人心。
溫柚等人走進一家外觀低調的酒吧,報上名字,被安排在正對舞臺的VIP卡座落座
酒吧裏的光線低暗地搖晃着,溫柚拿起手機,看到幾個小時前發的彩虹照片收到了回複。
雲深:【[強]】
一個孤零零的大拇指表情,溫柚懶得多看一眼,直接息屏,抓起身前的雞尾酒,和姐妹們碰杯。
雲深這會兒剛到家,洗了個澡之後,他坐在主卧落地窗旁的雪茄椅上,百無聊賴地刷手機。
高中舍友群裏跳出游戲組隊邀請。
雲深瞅了眼,沒點進去。他還不确定等會兒要不要工作。
幾秒後,鮮少玩游戲的靳澤跳出來回複:【1】
池俊:【我去,影帝今天這麽有空啊?】
靳澤:【老婆和閨蜜去酒吧嗨,把我丢在家裏,獨守空房】
池俊:【好他媽慘】
雲深睨着屏幕,指尖輕點幾下,也發送一條:【1】
池俊又在別的地方拉了兩人,五人組隊征戰艾歐尼亞大陸。
打了三把,夜漸漸深,男生們玩得正上頭,靳澤忽然在麥裏說:“老婆回來了,先下了昂。”
“滾吧。”池俊笑罵了句,對其他人道,“等會兒,我再拉個人。”
“我也不打了。”雲深懶洋洋地道,“我累了。”
池俊不信:“你這手感,不血虐對面十把你睡得着?”
他話還沒說完,雲深直接退出了組隊房間。
家裏開了暖氣,加上游戲打得血液興奮,雲深感覺身子燥熱得慌。他離開主卧,只穿薄薄的套頭衛衣,走到景觀陽臺上,倚着圍欄吹冷風。
雲嬈家在申城西郊,位置也比較偏,照理說,她到家了,溫柚差不多也該到了。
雲深低着頭看手機,在朋友圈裏走馬觀花。
他看到黎梨在一個小時前發了九宮格圖片,其中有她們閨蜜三人在酒吧的合照,也有酒吧環境的照片。
雲深緩緩掃過幾張合照,本來懶得看環境照,目光卻忽然一頓,停在其中一張暗淡的舞臺照片上。
照片左側有臺三角鋼琴,一個身穿休閑西裝的男人正在演奏,他五官俊朗,唇角噙着抹放浪的笑意,十指在鋼琴上翻飛,正是溫柚那不要錢的表哥季予川。
雲深直接将手機息屏,丢在陽臺的大理石臺面上。
夜風清寒,小區裏極為寧靜,一陣汽車引擎聲由遠及近,緩緩地停在他這棟單元樓下邊。
雲深稍稍側過身,目光從高處投下,落在那渺小的轎車上。
“等一下。”
溫柚下車後,正準備走進單元門,忽然被季予川叫住。
男人打開後備箱,拎了一瓶包裝華麗的酒出來給她。
溫柚想到今天去給他捧場的朋友都收到了他送的酒,黎梨和雲嬈也收下了,她便沒有推辭,接過沉甸甸的紙盒,和季予川揮手告別。
季予川倚在車旁,潇灑地揚了揚眉:“這酒有點沖,不會喝我可以教你。”
溫柚沒理他,直接走進單元門,搭電梯上樓。
她昨天算過,不出意外的話,雲深今晚應該在家。
溫柚推開家門,入目是一片漆黑,連盞落地燈都沒開。陽臺門窗大敞着,冷風呼呼地往裏吹,讓人分不清家裏到底開了暖氣沒有。
溫柚狐疑地打開客廳吊燈,先去把陽臺落地窗關上,再抱着酒走進廚房。
家裏沒有專門的酒櫃,她在廚房轉了一圈,選了角落的一個頂櫃,打開門,準備把酒放進去。
頂櫃有點高,溫柚踮着腳,雙手舉起酒盒,身後忽然傳來散漫的腳步聲,以及一道冷冷淡淡,沒有絲毫人情味的低沉嗓音:
“什麽亂七八糟的酒,也敢往家裏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