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燈會
第43章 燈會
晚間, 黎梨去溫柚家一起吃了火鍋,兩人再搭車前往商場看電影。
商場裏人滿為患, 看電影的人尤其多,黎梨和溫柚等了三輛直梯才擠上,黎大小姐縮在電梯角落裏,揚言要把這個商場的經理人炒了,連VIP電梯都不懂得設計一個。
這個商場是黎氏集團的産業,電影院也屬于黎氏旗下, 黎梨今早發現想看的電影票好的位置全賣完了,就派人去和這家影院說了聲,加開了一場,好讓她搶到正中間的電影票。
終于來到商場六樓, 溫柚的新大衣被擠出了幾道褶,她一邊走路一邊撫平衣服褶皺,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電影院門前。
好幾部春節檔電影的海報擺在影院門外,圍觀的路人很多,走走停停的,将影院正門堵了個水洩不通。
溫柚挽着黎梨, 順着人流緩緩走進大門。
她仰着頭,在經過一尊電影角色雕像時, 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熟悉面孔。
身高鶴立雞群, 五官鋒利而冷淡, 膚色很白, 眼底有一片淺淡的烏青, 看起來既疲憊, 又很不好接近。
溫柚看到他的一瞬,男人也擡眼看到了她倆。
“雲深哥?”黎梨朝他揮了揮手, “你怎麽在這兒?”
溫柚沒和黎梨說雲深想和她倆一起看電影。
她本以為電話裏拒絕了他,就不會有後續了,沒想到這位哥總能做出讓她出其不意的事兒。
雲深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走過來:“好巧。”
想想也不巧。
黎氏旗下的電影院在容城一共有七家,其中設施最好屏幕最大的就是這一家,溫柚和黎梨今晚大概率會來這兒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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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道他幾點來的,在這人潮洶湧的門口杵了多久。
“我也剛到。”雲深低頭邊刷手機邊說,“你們看什麽電影?”
黎梨瞥了溫柚一眼,似乎有點反應過來了。
雲深哥從小就不愛參與這類娛樂活動,從前他們一大夥人拉他看電影他都不來,今天怎麽會自己一個人跑來電影院,又這麽湊巧碰到了她倆?
“我們準備看《熱辣滾燙》。”黎梨說完,踮腳偷偷瞄了眼雲深的手機屏幕。
果然在現買電影票。
黎梨扯了扯溫柚的袖子,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哥哥簡直了,完全變了個人。”
溫柚:“有嗎?”
黎梨憋笑道:“為了追你變成狼人模樣。”
溫柚:“……”
三人就此同行,雲深個子高,走在前面開路,溫柚和黎梨跟在他後面,穿過擁擠的人潮倒是順暢了許多。
走到售賣零食爆米花的地方,雲深停下腳步,問她倆想吃什麽。
溫柚:“來一桶爆米花吧。”
黎梨:“我想喝可樂。”
雲深:“我喝水就行。”
……
什麽意思?
溫柚和黎梨不約而同擡眼看向雲深,目光狐疑。
還以為他要去幫她們買。
結果他突然報上了自己想喝的東西。
雲深也垂眼看着他倆,目光在溫柚臉上頓了頓,他挑眉,語氣聽起來還挺溫和:“拜托柚子了。”
溫柚:……?
櫃臺那邊人很多,要排隊,溫柚夾着包獨自朝那邊走去,身影很快被人群淹沒。
雲深朝黎梨勾了勾手,讓她跟着他到安靜點的地方。
黎梨一臉納悶,就見雲深撩着眼皮,拽了吧唧地低頭看她:“梨子,認識這麽久了,哥哥一直對你挺好的吧?”
黎梨斬釘截鐵:“不好。”
雲深臉上自以為溫和的笑意僵了下。
黎梨細數他有哪些不好:“從讀書的時候開始,你就天天嫌我們吵,你還說過其中最吵的就是我,看到我你就耳朵疼。我在你家吃飯稍微挑食一點你就罵我。萬聖節我扮成迪士尼公主你說我像個鬼。前年我們一起去給你過生日被你掃地出門。去年我生日請了你你還不來!”
“前年我生日柚子也來了?”
“廢話。”
“去年你生日那會兒……”雲深想了想,“我很忙,不過我記得給你送了禮物。”
黎梨冷笑:“是啊,你給我送了你公司的半成品全息套件,難用的要死。”
“什麽半成品,那叫概念樣本。”雲深解釋了下,“一套起碼賣七萬。”
黎梨:“我缺你這七萬?”
“那十萬怎麽樣?”雲深繞了一大圈,終于說到了重點,“哥哥給你包個大紅包。你給哥個面子,咱倆電影票互換一下。”
黎梨:?
雲深抓着手機,屏幕上正好是電子票面,黎梨湊過去看了眼。
一排一座。
春節檔電影極為火爆,即便是今天新增的場次,到這會兒也賣得一幹二淨了,雲深只買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黎梨唇角一抽:“不要。”
雲深:“二十萬。”
黎梨不為所動。
雲深繼續加價:“三十萬。”
黎梨冷笑。
雲深:“五十萬,現金。”
黎梨擡手揉了揉耳朵,好像聽見蚊子從旁邊飛過。
雲深額角跳了跳,聲音壓低:“一百萬。你哥年紀大了,坐第一排看電影對頸椎不好,體諒一下。”
黎梨斜他一眼:“哥,我知道你在追柚子。不是我不想幫你,主要是我也想和柚子一起看電影。而且……”
她頓了頓,勾唇,氣定神閑道:“拿錢收買人,你算是找錯對象了。”
一百萬算什麽。
就算掉在路邊,黎大小姐也不會多看一眼。
雲深聞言,煩躁地揉了揉後頸,就見黎梨忽然鬼鬼祟祟地靠近他一步,伸出三個指頭,低聲道:“三億。”
雲深:?
黎梨笑了下:“我公司這個月現金流出了點問題,但我最近神煩我爸,不想問他要錢,哥哥你要是有三億現金借我周轉,我就勉為其難和你換一下電影票。”
“什麽三億?”一道清澈聲線在側旁響起,溫柚買完爆米花和飲料,湊過來問,“你們在聊工作嗎?”
雲深搖頭,狀似不經意地對溫柚道:“她要用三億把你賣了。”
黎梨:?
溫柚一頭霧水:“把我賣了?賣給誰?”
雲深揚唇,堂而皇之道:“我啊。”
“沒有這回事!”黎梨瞋着眼,撲上去暴捶雲深,“我說的是一張票!柚子怎麽可能才值三億!”
我竟然值三億?
溫柚對這個身價有點受寵若驚。
雲深不嫌事大地笑:“也是,天底下哪有這麽大的便宜。”
“你已經沒機會了,坐第一排鍛煉兩個小時的頸椎吧。”
黎梨說完,拽着溫柚的胳膊走去驗票,健步如飛。
雲深慢騰騰地跟在她們後面。
怎麽就攤上黎梨這貨了。他心裏嘆氣。
有點難搞。
認真想了下,今天一口氣真拿不出三億現金。
走進播放大廳,溫柚和黎梨的座位在正中間。
溫柚抱着爆米花坐下,擡頭看了眼旁邊的通道。雲深單手抄兜,随着人流緩慢前進,背影高挑挺拔,氣質卻有些頹廢,走到一排一號,他懶懶地坐下去,擰開礦泉水喝了口,整個人漸漸陷在座椅裏頭,只露出烏黑的後腦勺,沒精打采地搭着椅背。
“好看嗎?”
溫柚一激靈:“電影還沒開始呢。”
黎梨戲谑:“你看的是電影?”
溫柚:“我啥也沒看。”
黎梨聳肩,伸手掏了一把爆米花,邊吃邊瞅着最底下那幾排,道:“看起來是挺好看的,旁邊有兩個小姐姐都在偷偷拍照。”
雲深座位附近恰好都是女生。
大廳裏暖氣很足,他卻把衣領拉高,遮住半張臉,露出的眉眼冷漠,腦袋往沒人的那一邊偏。
昨晚幾乎沒睡着,淩晨起來打掃了溫柚家的院子,回家後又給全家人做了早齋,彌補他這個長子錯過大年夜祭神的罪過,之後家裏不斷有親戚到訪,難得安寧。
這會兒正好補兩個小時的覺。
電影即将開始,溫柚和黎梨都收回目光,注意力放到電影幕布上。
影廳安靜下來,除了電影的配音和音樂,只有間或響起的哄笑聲。陰暗溫暖的環境裏,雲深睡得挺熟,長腿舒展,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鞋子不小心被人踢了一下,他才醒過來。
影廳已經亮起了燈,電影結束,觀衆們正在陸續退場。
踢到雲深的是個個子嬌小的年輕姑娘。
她似乎特別不好意思,站在原地不停地道歉。
雲深說了句“沒事”,随手捋了捋後腦勺,神色松散地站起來,正欲擡步離開,那個踢到他的女生忽然堵在他面前,紅着臉道:“我把你的鞋弄髒了,這鞋看起來挺貴的吧?要不然加個微信,我賠你一雙……”
雲深皺了皺眉,想到自己還有個專職擋桃花的“女友”,他眉宇舒展,懶懶地抻開肩骨,扭頭看了眼後面。
明亮的燈光照耀下,正中間的座位空空蕩蕩,觀衆早都撤幹淨了。
雲深:……
兩個沒心肝的。
他揉了揉後頸,扯唇,沒理那個搭讪的妹子,直接轉身往另一邊走了。
影廳出口左轉就是洗手間,雲深走到路口,随意瞥了眼左邊,看到一道穿着淺駝色呢絨大衣的纖細身影站在過道上,恰好也在張望他這邊。
視線對上,溫柚立刻錯開眼,假裝沒看見。
雲深随手把礦泉水瓶往旁邊一擲,精準地丢進垃圾桶。
他朝溫柚走過去,停在她身邊,問:“黎梨在裏面?”
溫柚點頭。
雲深:“你們撤挺快啊。”
溫柚淡定道:“看你睡得很香,舍不得打擾你。”
雲深:“我沒睡,我在等你們哪個良心發現了,過來喊我一聲,我就給她包個大紅包。”
頓了頓,他接着道:“沒想到,一個比一個讓人寒心。”
溫柚眨了兩下眼,盯着雲深的外套口袋,問:“哥,你今天真的帶了紅包嗎?”
不會又是像上次一樣,掏出一團空氣,然後和她“擊掌”吧。
雲深:“你想要?”
有錢誰不想要?
溫柚點點頭:“剛才黎梨告訴我,你想花一百萬買正中間的座位。”
雲深冷笑:“就她話多。”
溫柚仰起頭,眼睛清透含光,認真地對他說:“哥,你不應該找黎梨,應該找我。”
“不用一百萬,你給我十萬就夠了。”溫柚說道,“我一定把位子讓給你。”
雲深:……
男人擡起手,幾根指頭按到溫柚額頭上,不耐煩地把她推開:“沒錢。走遠點。”
溫柚憋着笑,黎梨從後面竄出來,又開啓大小姐日常抱怨:“廁所坑位好少,排死我了,差不多該讓這家電影院倒閉了。”
三人一道離開電影院,時間還不算晚,雲深問她倆接下來什麽安排。
溫柚:“聽說今年江邊燈會弄得很漂亮,我們想去看看。”
黎梨點頭:“我本來想買個觀景餐廳的位置,結果發現都離得太遠了,只有硬擠進去看,風景才好。”
雲深淡淡道:“行,那走吧。”
溫柚和黎梨對視一眼。
看樣子,這是要和她們一起去的意思。
黎梨家的司機把車開到商場正門,三人上了車,黎梨和溫柚坐在後面,前者一落座就掏出手機給後者發微信。
黎梨:【他好像真的瘋了】
黎梨:【一個看電影從來不睜眼的男人,竟然要去看花燈】
黎梨:【他是不是不知道那兒有多擠啊?】
溫柚:【正好可以幫我們開路】
溫柚:【用眼神殺死所有人】
黎梨:【哈哈哈,有道理!】
商場離江邊不遠,十分鐘就開到了。
雲深踏出副駕,憑借身高優勢,看到不遠處江濱公園密密麻麻人山人海的盛況,他臉色僵了下,腳步變得沉重起來。
“哥,別愣着啊。”溫柚友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吧~”
來到公園門口,數輛警車整肅以待,雲深從來不愛湊熱鬧,長這麽大幾乎沒見過這種場面。
公園裏頭的人多到想并排走都是奢求。
雲深作為男生,自然走在最前面給妹妹們開路。
溫柚和黎梨艱難地挽着對方的手。黎梨低頭看手機,找最好看的幾盞花燈的位置。
“哥,我們想拍這個龍。”黎梨把手機拿給雲深看,“要走蠻遠的,你加油。”
雲深瞅了眼,記住方位,被旁邊的人擠得懶得吭聲。
餘光瞥見後面的兩個姑娘,自從進了公園就一直掰來掰去、推推搡搡,沒一刻消停。
越往深處,道路越來越擠,溫柚和黎梨也不得不放棄并排。
“你走前面。”
“我不,你走前面。”
“我不要貼着他。”
“我也不要。”
“你去啦!”
“哎呀不要拉我。”
黎梨硬把溫柚推到前面,溫柚步子一晃,身子撞到前面的雲深背上。
雲深沒好氣地回過頭。
她倆在後面咋咋呼呼地不好好走路,還嫌棄他,他都聽見了。
此時正走到一條小吃街上,兩旁有不少游客站在商鋪前買小吃,短短一百米路堵得可謂水洩不通。
男人伸手扶了下溫柚的肩膀,順便把她和旁邊擁擠的人潮隔開。
溫柚穩住重心,擡起眼,小聲道:“對不起。”
街道兩側無數光影交織着落下,雲深神色很淡,幽黑的眼睛映出一片缭亂燈火。
雲深沒說什麽,正準備轉回去。
右側是一家賣關東煮的店,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站在店門口的臺階上,捧着剛買的關東煮轉過身。
他盯着美味的食物,忘了腳下有一級臺階,踩空的瞬間,手中滾燙的關東煮向前面潑灑出去。
溫柚離他最近,卻是側對着那邊,完全沒注意有人跌下來。
她眼皮一跳,見雲深突然伸出手,結結實實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好像在阻擋什麽東西。
站在後面的黎梨發出一聲驚叫,親眼看着大半杯熱燙的關東煮傾倒在雲深手背上,白煙升騰,湯汁順着皮膚向下淌,淋透了大半截衣袖。
溫柚仰着頭,後知後覺地感覺到有液體滴在肩膀上。
她看見雲深皺了下眉,捂在她耳邊的手很快垂下來,輕輕甩了甩,讓流到袖子裏的湯汁落到地上。
溫柚心一緊,慌張地看向他的左手:“哥,你沒事吧?”
黎梨脾氣爆,直接對着那個沒拿穩關東煮的男生罵開了。
耳邊吵嚷得不可開交,雲深臉上帶着一貫的不耐煩,眉心微蹙着,倒也沒顯得太暴躁。
“燙不燙啊?”溫柚掏出紙巾,彎下腰,手忙腳亂地擦他的袖子和手。
“還行。”雲深擡眼看到前面有家冷飲店,淡淡道,“買個冰棍冰鎮一下就行。”
黎梨罵完了人,轉過來幫忙:“我去買。”
那個犯錯的男生年紀還小,被黎梨罵得快掉眼淚了。
雲深冷冷瞥他一眼,懶得說什麽,視線垂下來掃過溫柚肩膀,道:“給我一張紙。”
溫柚抽一張給他,就見雲深右手撚着雪白的紙巾,漫不經心地揩了下她的肩膀。
溫柚一怔,聽到他平靜地說:“這裏沾了點。”
“謝謝……”
雲深挑眉,仍是那副混不吝的樣子:“這兒人這麽多,你倆能乖點了嗎?”
溫柚緩緩地點了下頭,黎梨買了冰棍回來,隔着包裝貼在雲深手背上。
“哥,有感覺好些嗎?”黎梨也很擔心。
“沒有。”直到這時候,他還能一臉欠揍地開玩笑,拽了吧唧地道,“本來就沒多痛。”
黎梨回想剛才,分明看見那杯關東煮熱得像沸水一樣,潑到雲深手背上時,她隐約還聽見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兩個女生都沒有逛下去的心情了,雲深一再強調他沒事,正好她們想看的龍燈就在前面不遠,他帶着她倆擠到龍燈附近,拍個照打個卡再走。
紫金色的巨大龍燈盤旋在半空中,華麗又壯觀。
溫柚和黎梨站在龍燈下邊,留下了幾張笑容呆滞的游客照。
雲深一只手拿着手機給她倆拍照,左手始終垂在身側,許久都不曾擡起來。
從最近的出口離開江濱公園,一場倉促的花燈游園活動落下帷幕。
坐上回程的轎車,車廂裏的氣氛莫名沉寂,就連最愛說話的黎梨也緘口不言,看起來沒精打采的。
溫柚盯着窗外的風景看了會兒,婆娑樹影在眼前飛速晃過,她心情低落,忍不住又問一遍:“哥,你手怎麽樣了?要不要去藥店買個燙傷膏?”
“家裏有。”雲深不以為意道,“估計用不上,到家差不多就痊愈了。”
黎梨一直沒說話,倒在座位上發了一會呆,不知想到什麽,她忽然拿起手機,給溫柚發消息。
黎梨:【柚子,你記不記得高一有一陣,哥哥天天晚上陪我們吃夜宵?忘了為啥了】
貴人多忘事,溫柚卻記得很清楚。
因為雲深欠黎梨一部手機,用請她們吃夜宵還債,連着請了一個月。
黎梨:【有天我們在三樓吃魚丸,吃完下樓的時候,我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溫柚:【我記得!那截樓梯的燈特別暗,你好像踩空了,我和雲嬈吓得大叫】
其實和燈暗不暗沒關系。
是黎梨自己一邊下樓梯一邊和溫柚雲嬈她們打鬧,瘋瘋癫癫地背着身往後走,才會不小心仰面倒下去。
黎梨:【我也快吓死了,我都覺得我要腦殼開花了,幸好哥哥抓住了我的衣領,猛地一下子把我拽了上去】
溫柚:【是的,不然你可慘了】
黎梨低着頭,輕輕吐了一口氣,飛快打字:【後來有件事你們不知道】
黎梨:【過了兩三天吧,我在補習機構碰到池俊學長,他和我說,那天哥哥把我拽上去之後手臂脫臼了,回到宿舍他臉煞白,他們整個宿舍的人吓得到處打電話找校醫給他接手,幸好有個校醫住在學校裏,連夜幫他把手接上了】
黎梨:【我當時特別羞愧,所以一直不敢告訴你和雲嬈】
溫柚看着手機屏幕愣了一會兒,完全想不起雲深當時把黎梨拽上來之後的反應了。
估計完全沒反應,神色平平淡淡的,忍着疼悶聲不吭地就走了。
後來也沒再提這事兒,就像什麽也沒發生。
溫柚:【都過去了,你沒事就好】
黎梨:【嗯嗯】
黎梨:【我就是想說,今晚你沒看見,那杯關東煮挺燙的,我覺得哥可能燙傷了,但他不愛說這個,你等會到家的時候把他拉下去,看看他手咋樣吧】
溫柚:【好】
話至此,溫柚忽然想起來,去年雲深為了她和諾亞打了一架,手腕受了傷,他也一聲不吭的,多虧她眼尖才能發現。
十幾分鐘後,轎車到達溫柚家的巷口。
溫柚解開安全帶下車,黎梨在車上對雲深道:“哥,你去送送柚子吧。”
雲深大爺似的坐着不動:“幾步路也要送?”
黎梨咕哝:“有你這麽追人的嗎?”
溫柚走到副駕旁邊,敲了敲車玻璃:“哥,你下車。”
雲深車窗降下來,朝溫柚吊兒郎當地笑:“有什麽事?”
他臉色比之前蒼白了一些,溫柚抿了抿唇,直接打開副駕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若是從前,雲深指定不下,溫柚拖他他都不會動,但他現在可不敢惹溫柚,況且也挺想跟她多待一會兒的,于是就坡卸驢,長腿一邁走了出來,站在溫柚旁邊,目送黎家的豪車離去。
夜空晴朗,路燈昏黃,晨間的積雪消融得差不多了,昨夜的雨雪紛飛仿佛只是一場夢。
溫柚原本站在雲深右手邊,忽然繞半圈跑到他左手邊,家都來不及回,在路邊就抓起了他的左手,掀開厚厚的衣袖,就着暗淡燈光,看到他冷白的手背肌膚上,起了一大片發紅腫脹的水泡。
雲深想把手縮回來,卻被溫柚死死拽住。
“真沒事兒。”男人平淡道,“起泡而已,根本不疼。”
溫柚低着頭,沒說話。
想起小時候,有次不小心打翻開水壺,濺了一滴水到指頭上,就一滴,痛得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奶奶抱着她沖冷水,葉姨拿燙傷膏給她塗,處理完還是火辣辣的疼,過了大半天才消。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家門,溫柚讓雲深坐在客廳,她去拿燙傷膏。
給他擦手、塗藥的時候,溫柚一直低着頭,腦子裏回放着一個小時前,他擡手捂住她耳朵,滾燙的湯汁潑上他手背,他輕輕皺了一下眉的畫面。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因為她這兩天對他有點生氣,所以變得沒那麽細心了,懶得想太多關于他的事。
要不是黎梨提醒了下,她還真的覺得他一點也沒受傷。
溫柚目光低垂着,落在男人有些可怖的手背上,莫名擔心自己處理不好會留疤。
要不要去附近的衛生院看看?
溫柚緩慢地呼吸,眼眶忽然有點酸澀,想掉眼淚。她仍低着頭,對雲深道:“疼不疼你得老實告訴我。”
雲深沉默了會兒,在溫柚微涼的指尖帶着藥膏觸碰上去的時候輕輕吸了口氣:“嘶,挺疼的。”
頓了頓,他又笑:“開個玩笑。”
“別開玩笑。”溫柚生硬道,“你就不能正經一點?”
雲深想了想,聲音壓低:“也行。那你聽我正經地說兩句話?”
溫柚:……
突然有點不想聽。
雲深看出她的退縮:“看在我是個傷患的份上。”
“行吧。”溫柚小幅度點頭,“你說。”
家裏氣氛安靜,暖氣溫度适中,雲深脫了外套,只穿毛衣,挺括的肩線展露出來,左手被女孩輕輕托着,他看着她柔軟低垂的眉眼,緩緩地道:“對不起。”
“昨晚的事兒。”他補充了下,“再道個歉。”
溫柚微微怔住,沒想到他這樣脾性的人,會從昨天到今天,為一件事連着道三次歉。
“嗯。”溫柚冒出一個單音節,反應不大,不像原諒也不像拒絕。
雲深也沒期待她就這麽原諒他。
前面這些話只是開頭,接下來這句才是重點。
他受傷的左手搭在溫柚的左手上,忍着手背的疼痛,他忽然蜷了蜷指頭,抓了下溫柚的手。
“柚子。”他喊了她一聲,嗓音低沉,一字一頓道,“你能不能從今天開始,別把我當親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