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再畫青蛇

第39章 再畫青蛇

明明寫了書信, 說自己次日過來,但卻隔了這麽多日才前來赴約。

粱聿心裏因為失約這事十分愧疚,可因為宜春樓這地方特殊, 他連讓人來送信都不成。

所以見着老鸨徐娘的時候, 粱聿因為這分愧疚, 總覺得自己在徐娘面前矮了幾分, 因此在後來徐娘對他提出要求時,粱聿都不好意思拒絕了。

“我的小畫師呀!你可算來了!”徐娘見着粱聿,并沒有因為他的失約而對他有不同的态度,可能是有求與粱聿, 面上态度更熱情了。

不僅親自出來迎人, 還未到屋裏, 就吩咐身邊的小丫鬟抓緊燒水備茶。

又殷勤讓粱聿坐下吃點心。

她這般倒是讓粱聿更加不好意思起來, 還沒坐下, 先給徐娘作了一揖, 真誠道歉, 表明自己這幾日是真的家中突發急事,沒有法子出來, 才失約與她。

粱聿沒說自家是有起棺遷墳的白事。

徐娘見他這般正經道歉, 反而笑了,揮揮帕子忙讓粱聿坐下。

“不妨事, 我前頭都等了小畫師你十幾日了, 也不差這幾日。”其實徐娘理解粱聿失約的這事,雖然她不知道粱聿的具體年齡,但她這麽多年看人的經驗, 這小畫師至多也不過十來歲,又是好人家的孩子, 還是被父母管束的年齡呢!

而且她因為這點小事,與他吵吵嚷嚷,得理不饒人的,反倒傷了情分,她還要捧着銀子求小畫師作畫呢!

徐娘越是這麽說,粱聿這心越覺得愧疚。

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徐娘也瞧出來了,趁着這個機會,上了一盞茶,又接連塞給粱聿好幾個點心,就差親自喂他吃了。

“小畫師,可否求你件事?”閑話幾句家常,見着粱聿自在了些,徐娘才試探着說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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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聿嘴裏咬着半塊點心,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這一刻總算體驗到什麽叫拿人手軟,吃人嘴短了,現在被人求到頭上了吧。

“徐大家您說,只要不違背天地良心,法律道德,能幫的我一定幫你。”粱聿咬咬牙,圈定了個範圍。

他這麽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倒是讓徐娘笑了,掏出帶着香粉的帕子捂在嘴邊笑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我能讓你個小娃兒做什麽違背天地良心、法律道德的事。”她這一笑聲音都年輕了幾分,本想伸手過去掐一把粱聿的小臉,月餘不見,這原本面黃肌瘦的小畫師到也長了幾分肉,白淨了不少。

不過手才伸出去,又立即縮了回來,半途佯裝無視去取了茶水,放到嘴邊喝了一口。

徐娘想起來,這可不是她樓裏的龜公小娃和雛妓小娃,這位年紀雖小,卻已是揚州府成名的畫師了。

一副神仙妃子似的花魁春醉圖,後來又一副法海與青白蛇,揚州青樓楚館那個不知“小畫師”之名?

只不過這小畫師着實神秘,所以目前才只有讓他揚名的宜春樓接觸的到。

粱聿被她笑的尴尬,可徐娘沒說事之前,他都不好意思喝她的茶吃她的點心了,要是她提出來的事情,自己是真的做不到怎麽辦?

徐娘不知此時粱聿的心理變化,放下茶碗後,也不磨蹭,直接說了要求他做的事。

“小畫師能否再畫一副法海與青白蛇?”

原是這事?

這對粱聿來說沒有什麽難題,如今他有更好的顏料,再畫一副,能比之前畫的還好。

不過——

“不是有一副了嗎?”他問徐娘。

徐娘瞧他神情語氣沒有拒絕的意思,說這話應當只是好奇,便娓娓把事情道來。

原來是一徐娘得罪不了的客人,瞧上了粱聿那畫,花了重金買走。

徐娘又沒法得罪人,雖然舍不得賣,還是只能賣給他。

可偏偏前腳畫才打包送走,後腳又有一個徐娘得罪不了的客人,遣了家中下人過來,說擇日子來瞧瞧這揚州青樓如今人人稱贊的“和尚還俗”。

沒錯,這畫沒起名字,在徐娘和粱聿這知道他畫的是法海與青白蛇,可看過這畫的春樓恩客們,又給這畫起了個貼切的名字——和尚還俗。

這畫中兩個漂亮的讓人掉魂的女妖精,可不得迷得和尚都要還俗嗎?

你看畫中那法力高強的大師,不就被誘惑地熱汗直流嗎?

那被青衣女妖衣衫蓋住的褲子下,指不定已是破戒——來自浮想聯翩的觀畫者。

聽了徐娘的話,粱聿才松了口氣,他端茶喝了一口,緩緩道:“倒也不是不能畫一副一模一樣的。”

徐娘一聽有戲,眼裏泛起幾絲希冀光芒。

卻又聽粱聿道:“我如今有了新顏料,再畫一副一模一樣的,能比先前畫的更豔麗,只不過這樣,怕是會得罪前頭那位貴客。”

徐娘心中咯噔一聲,心道是呀。

從前是她燈下黑了,只想着不能得罪後來的那位貴客,以為畫都賣了前頭那位貴客了,就不會得罪人了。

可要是她畫都賣給那位貴客了,轉頭卻又拿出一副一模一樣的,還比賣出去的那副要更好。

前頭那位貴客知道消息後,會不會認為她宜春樓在敷衍他?不想賣畫,還随意拿了一番贗品打發他?

這番就已經夠徐娘愁的了,又聽到粱聿不緊不慢加了一句。

“這世上的畫總是獨一無二的才珍貴,若再畫一副一模一樣的,就算更好,這兩幅畫的價值恐怕也沒有先前那副獨一份時候的珍貴。”

徐娘臉色一垮,是這個道理啊!

“那可如何是好?”她都有些六神無主了,“我答應了後頭那位貴客,下月他就要游歷歸來了,到時候他便要瞧這畫了。”

這也是徐娘能安心等粱聿這快一月的功夫,又每日都着急尋他的原因。

好在粱聿及時給了徐娘一針續命強心針。

“我給你畫些別的吧,保證不比前頭那副差。”

聽到粱聿話語,徐娘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但随後又想到什麽,皺皺眉道:“後頭那貴客雖沒見過那副畫,但也知道是一個和尚和兩個女蛇妖。”

畫別的,他定然會以為自己糊弄他的。

“沒事。”粱聿笑笑,“還是他們仨。”不過是同個系列的不同圖罷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根岔峰的毛筆,挪開桌上的茶點,鋪了張紙上去,刷刷幾筆畫出了草稿。

“你看這樣成嗎?”

徐娘湊過來。

才看了一眼,便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她雙目微紅,依然想象到這幅畫成品畫出之後會是如何驚豔的模樣。

胸腔中難掩激動之情,徐娘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為何只為了區區一副畫就成了這般模樣,明明從前她也不是那愛畫之人,宜春樓裏挂些畫也不過是為了迎合客人風雅的喜好罷了。

可偏偏自打小畫師這畫畫出來之後,她每每愛不釋手,瞧着那畫中人,還能想象許多畫中人物的愛恨情仇。

請客人觀賞畫時,她每次都不厭其煩地與人說那白蛇傳的故事。

恨不得教所有人都知道,這畫中和尚名叫法海,他膝上的那個叫青蛇,附在他耳邊說話的那個是青蛇的姐姐白蛇。

想與人說,那青蛇瞧着便與法海和尚是一對,有一腿,沒瞧着那法海和尚雖然緊逼雙眼,但青蛇觸碰他的時候,他連肌肉都是緊繃着的!

徐娘從畫裏看出的東西還有許多,都收集起來的話,估計都能單成一冊子了。

其實她叫小畫師再畫一副法海與青白蛇,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她太喜愛這幅畫了,本就舍不得賣與那貴客,但偏偏權勢壓人,她不得不讓。

徐娘不知,自己這便似現代同人CP愛好者,她喜愛的不是畫,而是這畫中人,以及畫流露出來的任人想象的故事。

她細看了這草稿許多眼,恨不得馬上就見到成品。

“何時能畫?”因着先前她同謝小玉閑聊,知道小畫師如今在外面一幅畫賣到了五百兩,還有人想找他畫畫人都尋不到,本想問問價格,沒成想自己脫口而出先問的便是這個了。

“這幾日有些忙,不過我答應你,那貴客歸來前一定給你畫好。”

其實粱聿要是每日都畫的話,依着他畫畫的速度,就算尺幅大,至多也就七八日的功夫就能畫好了,還是精細度非常高的那種。

“好的,好的。”徐娘哪能不答應,“還同從前一樣,我照舊給你收拾一間屋子出來吧!”

徐娘還以為粱聿這次也是留在宜春樓裏畫,還問他:“先前那幾個丫鬟用的可還稱心?這次我也點她們幾個服侍你可好?”

服侍……

粱聿聽到這話,連忙擺手。

“我都不認得誰和誰。”他是真不認得,徐娘派來的那幾個丫鬟又不和仙仙似得,偶爾還給他帶些吃的,與他說話姿态都是平等的。

徐娘派來的那幾個丫鬟就是給他收拾善後的,年紀又小,不過八九歲模樣的小丫頭,與他說話還有些戰戰兢兢的,粱聿根本沒和她們熟起來,更不要說覺得誰伺候的好了。

“這次我不在這裏畫了,家中有事,脫不開身,我在家畫了,到時候給你送來。”粱聿又說。

徐娘聽到粱聿話,沒有不放心,只不過有些失落,看來不能在畫成前瞧瞧這法海與青白蛇到底是如何畫成的了。

上次那張她因為過于忙碌,又帶着點想要驚喜的心思,沒有去瞧過如何畫的,如今想起還有些失落呢。

“那這潤筆費……”徐娘又問。

如今小畫師的身價不同了,可不能用上一副的價值來衡量這幅畫的價值,且不說小畫師是她叫來救場的,再說她轉賣出去的那副都賣了兩千兩銀子。

雖然小畫師不知這個價格,但如今這幅新畫潤筆費恐怕不能與從前的價格相當了。

徐娘的心底價位是八百兩。

誰料,粱聿對着徐娘勾勾手指,示意她湊過耳朵來。

“這般多?”聽了粱聿說出的價格,徐娘驚呼一聲。

“且別急。”粱聿神秘一笑,又與徐娘耳語一番。

“妙極了!你這小腦袋是如何生的,如此靈活?”徐娘聽後不禁感嘆。

卻不知道,這個想法,也不過是粱聿流光瞬息間,一閃而過的靈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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