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郎釣魚
第50章 大郎釣魚
梁聿前腳才送走了榮叔閑, 後腳那日與他稱兄道弟的石中原就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還是那日與他說八卦的語氣。
“思成賢弟,你好像同甲舍的榮叔閑關系很好的樣子?”
梁聿瞧着他沒有說話。
任誰聽了這話, 知道自己被別人仿佛監視一般的盯着, 心裏都會不怎麽舒服。
石中原也看出梁聿表情中蘊含的意思了, 他是個聰明人, 手一指方才梁聿和榮叔閑談話的那個大石頭。
“我先來的此處,只不過坐在大石頭後邊,你們二人沒有瞧見我而已。”說着他舉手捂起耳朵,“我勉強也算個正人君子, 可沒有偷聽你們兩個人說話!”
瞧見梁聿臉色似緩和不少, 他才裂開一個笑臉, 又貼了上去。
“我認識那榮叔閑, 只不過他是甲舍的風雲人物, 不過一個背影, 我就認出他了。”
“風雲人物?”這不才入學一旬多嗎?叔閑兄都成了風雲人物了?
“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瞧着梁聿和自己搭話了, 石中原便開始滔滔不絕的和他分享起八卦來。
“這榮叔閑,是聚賢堂榮四掌櫃的幼子, 雖然不過入學一旬的時間, 但是他們甲舍每旬都會舉辦一次詩會,而他就是在上次的詩會裏出的名。”
詩會?
梁聿腦子回想了一下, 前幾日旬假歸家的時候, 睡午覺之前二郎好像和自己說他在詩會上拿了頭名?
難道叔閑兄拿的是第二名?
梁聿只記得這一點,因為後面他疲憊至極,白日又鬧了柳大福那事, 沾上枕頭就直接睡着了,也沒聽清楚二郎後來和他到底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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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榮叔閑雖然在詩會上沒有獲得頭名, 但他在頭名賦詩的時候,左手記下了頭名的詩句,右手自己還以狂草寫了一篇只略遜色于頭名的七言絕句。
我瞧了他那詩,到不覺得多遜色于頭名,當然頭名的詩也是極好的,只不過頭名寫的是律詩,比榮叔閑的七言絕句要難。”
石中原感嘆了一下,又繼續道:“榮叔閑雖然沒有在上次詩會中奪得頭籌,不過他那手兩筆同書,還能思考寫詩,就已經讓他在甲舍出名了!”
突然,石中原看向梁聿。
“上次詩會的頭名叫梁思珪,他還有個弟弟叫梁思璋,榮叔閑與他二人關系極其要好,思安賢弟你全名梁思安,又與榮叔閑相識,你和梁思珪不會是兄弟吧?”
石中原目光如炬掃視梁聿。
梁聿也看出來了,這位仁兄就是喜歡八卦。
他笑而未語,并未說自己和甲舍梁思珪、梁思璋的關系。
“走了,要上課了。”梁聿率先邁步往學舍走去。
石中原看着匆匆往學舍過去的人流,果然是快到上課的時間了。
“等我一下,我的食盒還放在那邊。”他抓起食盒大步追上梁聿。
瞧着他的食盒,梁聿就明白了,先前原來他是在大石頭後邊吃東西。
石中原慌忙之中,食盒摔倒了地上,食盒裏的木碗和剩下一點沒吃完的飯菜都翻了出來。
“可惜了。”石中原嘆息一聲,叫梁聿等等自己,就用手把地上的飯菜撿幹淨,免得學監看到罵人。
瞧見他食盒裏的菜色,再看看石中原這惋惜的模樣,梁聿便大致明白,這位石兄,估計家中也不怎麽富裕。
石中原動作還算麻利,他那飯菜也沒有什麽油水,他撿完了飯菜,手往旁邊的碗蓮水缸裏攪了攪,然後一甩手,手也幹淨了。
“我好了。”回頭一看,梁聿瞧着自己正若有所思。
“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沒擦幹淨嗎?”石中原下意識摸了摸臉。
“沒。”梁聿搖頭,“走吧,別遲到了。”
梁聿坐在學舍教室的最後一桌,課上還是同從前一樣奮筆疾書,但都只做自己的事情。
他在寫給榮四掌櫃的回信。
等散學的時候,石中原又湊了過來。
“思安賢弟。”
“石兄。”梁聿發覺他不是個壞人之後,對他也比先前熱絡了不少。
“你這是給聚賢堂的榮掌櫃的信?”
倒不是石中原能掐會算,也不是他偷看了梁聿寫信,而是梁聿信封上明晃晃就寫着幾個大字——聚賢堂榮掌櫃親啓。
“是啊。”梁聿手捏着信,笑眯眯看着石中原。
他從前給榮四掌櫃的信,信封上面從來不會特別标注名字,這一次只不過是想要釣一條魚上鈎罷了。
“我瞧你平時上課一直在低頭寫東西,難道……”話說到這裏石中原壓低了嗓音,把腦袋湊了過來,悄聲與梁聿說到:“難道思安賢弟你也在榮四掌櫃的那兒寫書?”
梁聿還是笑眯眯的。
“石兄,何來‘也’字?”很好,魚兒咬鈎了。
“啊?!”石中原意識到自己沒問出梁聿的話,倒是被梁聿套出了自己。
不過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同旁人說他還要擔心被嘲笑,但是同思安賢弟說就沒什麽了。
不是因為石中原對梁聿另眼相待,又或者有多喜歡他。
而是因為石中原關注了梁聿許久,發現他幾乎每堂課上都是在寫寫畫畫做自己的事情,仿佛還與聚賢堂的榮四掌櫃的交情匪淺。
為什麽不說是榮四掌櫃的幼子榮叔閑,而是榮四掌櫃的本人。
那是因為上次旬假的時候,他在聚賢堂瞧見了梁聿與榮四掌櫃的相談甚歡的模樣。
“你平日都在寫話本小說吧。”石中原撓撓腦袋。
“差不多。”梁聿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不過這句差不多就已經讓石中原仿佛找到了同好一般。
他臉上眼神中透露出的神情又激動了幾分,要張口說話的時候面上又帶了幾分羞愧。
“其實我也在寫話本小說,也曾經向榮四掌櫃的投稿過,不過他說我的文章不合适出書,就婉拒了我。”
不過有一點好處就是,榮四掌櫃的可能是瞧他還是有幾分才華,讓他除了可以抄書換米糧之外,店裏的話本也都随他借閱。
應當是期盼他多瞧幾本佳作,開竅後也能寫出同樣的作品。
據說當年籍籍無名的舟知錦也是這麽被榮四掌櫃的挖掘的。
“我能瞧瞧你寫的作品嗎?”梁聿唇角上揚,如果石中原此刻已經同梁聿十分熟悉了的話,就能知道這是這家夥預備算計人的表情。
可這個時候石中原與梁聿還只是泛泛之交,聽到梁聿想要看自己的作品還有些受寵若驚。
“榮四掌櫃的不算的話,你還是我的第一個讀者。”
因為梁聿和自己一樣是“話本作者”的身份,并且這還是一個已經獲得了揚州城最大話本書商榮四掌櫃的認可的“前輩”,石中原對梁聿絲毫沒有防備。
他還期待梁聿這個“前輩”看過自己的話本之後,如果能對他指點一番就更好了。
今天散學,梁聿破天荒沒有第一時間就回到宿舍去畫他的美人圖,而是跟着石中原去了他的屋子。
“這就是我寫的。”石中原從他的書箱裏給梁聿掏出了厚厚一疊稿子。
“這是第一冊 ,這裏是第二冊……”石中原這個話唠本來還想要和梁聿介紹一下自己書裏寫的是什麽內容,那邊梁聿已經接過他手上的書。
“那就先看第一冊 吧。”
石中原見他翻開書了,就算有再多的話也只能等他放下書之後再說了。
人家在看他的作品,他吵吵嚷嚷的,倒是打擾人家看書了。
梁聿看書很快,沒一會兒就翻完了石中原自己裝訂的第一冊 。
石中原見他看完,剛和他說幾句話,又見梁聿伸手去拿第二冊 了。
石中原的故事不長,一冊裏面四五個故事,一個故事長的大約在五六千字左右,短的就只有七八百字。
他的文筆不錯,故事也挺引人入勝的,但是梁聿看完兩冊就知道為什麽榮四掌櫃的沒有給他出書的原因。
這個時代揚州城的話本小說幾乎月月都出新,寫的精彩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便說現在在揚州城內有名有姓的話本作者舟知錦,一個季度便能出兩本新書。
喜愛話本小說的讀者們要買新書,也是先沖着話本作者的名頭去。
石中原寫的故事,在一衆話本小說裏,不屬于主流市場,說白了就是小衆。
而且他的文章篇幅不一,有些長有些短,又都是獨立的故事,中間沒有串聯,寫的還是神靈怪志。
榮四掌櫃的是個商人,出書他自然會優先考慮這書能不能賺錢,能不能回本。
所以就算石中原的文筆不錯,他也拒絕了他。
不過榮四掌櫃的拒絕了,不代表他也會拒絕啊!
“你覺得怎麽樣?”石中原像所有第一次得到讀者的作者一般,小心翼翼又期待地等着梁聿的回複。
梁聿把書還給石中原,視線與他的對上。
“你想不想讓更多的人看到你的故事?”
此話一出,石中原整個人先是一怔,然後随即急切開口。
“我想啊!我怎麽不想。”
他如果不想讓人看到他自己的書,不想出書的話,他寫出來幹什麽,直接在腦內自嗨就可以了。
“思安賢弟,難道你有辦法讓榮掌櫃出的我的書嗎?”
此刻石中原腦海中已經閃過了無數可能。
難道梁思安與榮掌櫃的關系那麽好,都能直接叫他給自己出書了?
還是梁思安也看出了自己的潛力,覺得只是差點火候,然後他這個前輩準備指點一下自己?
梁聿不知道這短短一刻的時間裏石中原腦子裏閃過多少幻想,他點着石中原的那兩冊自制的故事本子。
“我這裏現在有個機會,能讓成千上萬的人看到你的故事,你的文字,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