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他勝之不武!]

[他陰險狡詐!]

[他怕輸!]

[他玩不起!!!]

李言一邊在食堂吃飯一邊給雲詞發消息。

雲詞隔了會兒回他:[多發點]

李言:[我文科不好,沒詞了,已經山窮水盡。]

李言在食堂吃飯,他們連隊看球賽看到一半就被教官喊回去整隊,他胡亂往嘴裏塞着飯,繼續打字:[你現在在哪兒呢,怎麽沒見你來食堂吃飯,順便一說,這裏的飯賊他媽難吃……]

軍訓期間,他們得吃學校發的定制盒飯,不能私自在大食堂買飯吃,而他在食堂掃了一圈,沒看到雲詞的身影。

[你不會早就得到消息了吧。]

李言一邊發消息一邊想起高中的時候,因為雲詞總是班長,和老師同學關系都打得極好,平時學校有點什麽事兒,他總能提前一步做好準備:[你難道早早準備好了泡面,現在在寝室吃獨食???]

還泡面。

他現在餓着肚子,快餓死了。

雲詞正坐在醫務室裏的床上,一條腿橫着。

醫務室老師捏了下他的腳踝,簡單判斷傷勢,然後手上猛地用力,“咔”地一聲後說:“沒什麽事兒。脫臼,接上就行了。”

這一下接得有點突然,雲詞差點沒忍住。

緩了會兒,他說:“……接完可以走了麽。”

女醫生:“走不了。”

說着,她擡眼看時間,“在這休息一小時再走,這幾天避免劇烈運動。”

軍訓臨時搭建的醫務室很小,除了醫生用的桌椅外,整間醫務室裏就只有一張簡易床鋪,有人來看病還得排隊。

醫務室裏除了他和女醫生以外,還有一個人。

虞尋倚着牆“排隊”,眼神也跟着女醫生的動作一起,落在雲詞腳踝上。

怎麽哪兒都有他?

雲詞下意識想縮腿。

但對方看都看了,現在再想藏也沒用。

思考兩秒,反正也走不了,他幹脆擺爛了。

“好點了麽?”虞尋問。

雲詞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自顧自地說:“地滑,意外。”

虞尋哦了一聲。

雲詞強調:“地就是滑。”

虞尋:“确定不是對手的實力太過于——”

雲詞冷笑一聲打斷他:“你是說那個喊停的對手?”

“……”

“那是到飯點了。”

“醫生,”雲詞扭頭,“他腦子有病,再不治來不及了。”

女醫生眼裏只有病人,顧不上關心病患之間的私人恩怨,問:“你哪兒不舒服?”

雲詞也在想這個問題。

按理說虞尋不該出現在醫務室。

目測這人腿腳也挺利索,沒有哪兒受了傷的跡象。

總之就是巧得好像知道他會來,所以也過來了一樣。

虞尋脫下了軍訓外套,寬大的外套随意拎在手裏,身上穿着件薄款T恤,站着的時候沒個正形,聽見這個問題,他偏過頭想了下,然後說:“頭暈。”

雲詞在心裏評價:嬌氣。

“有發熱嗎?”

“沒有。”

“想吐呢?”

“也沒有。”

“就單純頭暈?”

“嗯。”

女醫生放下手裏的體溫計,暴躁發言:“那就是什麽問題都沒有,就頭暈你來什麽醫務室!中暑都算不上,你覺得我能給你開點什麽藥!”

虞尋倒是态度挺好:“給我開瓶藿香正氣水就行,我預防一下。”

女醫生趕着去吃飯,不是很想理解這個大中午不吃飯,非得跑來她這喝藥的男同學:“藥在桌上,只能喝一瓶,我得去食堂了。”她餘光敏銳地掃過試圖坐起來的雲詞,“過一小時再走。我這有監控,少一分鐘都不行。”

雲詞立馬又躺回去了。

女醫生走後,狹小的醫務室裏剩下他和虞尋兩個人。

他這張床鋪邊上沒有可以拉的簾子,雲詞生無可戀,盯着天花板數數熬時間。

他數到五十,邊上的人還在喝藥。

等他數到一百,發現這藥沒有半點要喝完的意思。

他煩躁得渾身難受:“你喝個藥,要喝多久。”

虞尋在邊上的小板凳上惬意地坐着,長腿舒展,狹小的位置有點裝不下他:“看心情。”

“?”

“快的話可以很快,慢也可以很慢。”

“……”

雲詞深知莫名其妙耍無賴這種事情,虞尋永遠比他熟練,他咬牙:“那你他媽喝快點。”

“不太行,”虞尋捏着那瓶明明一口就能喝完的藥瓶說,“今天心情複雜,尤其是和你打完比賽百感交集,打算喝滿一個小時。”

神。經。病。

雲詞徹底不說話了。

醫務室的空氣流動的速度變得遲緩,空調冷氣不斷往外吹着,洗去剛才球場上的一身燥熱,溫度變得舒适起來。軍訓強度太大,雲詞躺了會兒,身體放松下來後有點犯困。

但由于邊上的人是虞尋,且這人遲遲不走,他始終繃着根弦。

這感覺很詭異。

邊上的人居然是虞尋。

他好面子,剛才比賽時不舒服都不願意表露半分,偏偏被虞尋撞見。

他阖着眼,以為虞尋會在這一個小時裏瘋狂地繼續“膈應”他,但在那句神經病發言過後,這人卻意外地安靜下來沒再說話,醫務室裏的氛圍堪稱寧靜祥和。

雲詞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只記得自己睡着前實在憋不住,沖虞尋喊了一聲:“喂。”

“怎麽。”虞尋語氣一貫随意。

“……”

雖然很不想理會,但這話不說清楚,他覺都睡不着。

雲詞強調:“今天這場比賽沒完,比分不算數。”

虞尋沉吟兩秒:“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在迫不及待約我下次接着一塊兒打球。”

雲詞:“…………”

這他媽是什麽理解。

虞尋:“畢竟很長時間沒和我打球了,意猶未盡也正常。”

雲詞瞪着天花板。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主動開啓這個話題。

下一秒。他把被子拉起來,蓋過頭頂。

睡死算了。

-

這一覺居然睡得很沉。

他夢到了球場,不過是西高的球場。

西高的球場很有特色,白牆上全是印子,起初只是球和球鞋不小心蹭上去的,之後不知道誰率先填了一行字,于是這堵牆變成了留言板。

-xxx我喜歡你

-xx一定要考上江大!

……

留言越來越多。

以至于每年畢業季,嚴躍都得找人刷一次牆。

這位嚴于律己的教導主任最後一次找人刷牆的時候,意外發現這面牆上寫上了自己兒子的大名。

不過不是表白。因為雲詞的名字後面,還跟着他另一位“得意”門生的名。

雲詞:虞尋。

134場(勝):136場(勝)。

“還在牆上記上分了,”嚴躍回家怒吼,“說了多少次不允許在牆上亂塗亂畫,還比人家少勝兩場,特意記出來,很光榮?”

雲詞那會兒在刷高考題。

他也挺憤怒的,但他表達憤怒的方式有種詭異的平靜:“爸。”

“你也知道我是少勝兩場的那個,”他深呼吸了下說,“用腳想,也該想到這是誰計的。”

嚴躍:“……”

夢境裏的畫面總是不合邏輯,沒頭沒腦地,飄來飄去像一陣風。畫面忽地一轉,像是時光流轉一般,又轉到另一件事上。

他和虞尋勝率其實一直不分上下,打到後面,越打越失控,氣血上湧,開始打各種賭,比如誰輸了不光不允許使用球場,還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喊一聲“X哥,是我技不如人。”

那天是他贏。

他收獲了一聲“詞哥,是我技不如人”。

雖然虞尋說這話的時候語調算不上多認真。

但他還是用手機錄了下來,并且在接下來一周內一見到虞尋人等就對着他們反複播放。甚至恨不得做個大喇叭直接挂身上。

可惜好景不長。

一周後,他輸了,虞尋的賭約是一句話:“那就罰你和我球場天天見。”

雲詞的噩夢開始了。

他還記得那會兒每天放學前,他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還搶勞動委員的活兒幹,搶得勞動委員每天都要喊一句“班長,你真是我們班的好班長”。

然而再磨蹭,收拾和打掃衛生的速度也很快。

大部分作業他用課餘時間就能刷完,每天書包都空蕩蕩的,裏頭就一本錯題集和幾套競賽卷。

雲詞單肩背着空蕩的書包,去球場赴約。

球場上都是虞尋他們班的人,流子一見到他就吹口哨:“放錄音啊詞哥。怎麽不放了詞哥,不是很愛放嗎——再放一個我聽聽?”

雲詞:“……有病?”

“這個位置,專門給你的,”虞尋拎着脫下來的校服外套,指了下邊上花壇,“離球場最近,建議蹲着,累了還能坐會兒,精挑細選半天,還是覺得這個角度最方便詞哥您欣賞我精彩的球技。”

雲詞:“……你也病得不輕。”

虞尋當沒聽見,上場前,把校服外套扔給雲詞。

“——在這待着,我們打到幾點,你待到幾點。”

別太過分。

這句話雲詞沒能說出來。

因為口哨聲響——比賽開始了。

一開始,他看天看雲看草,就是不去看虞尋。

但在花壇邊上蹲着,時間久了實在無聊,他擡眼去看球場。

勉為其難。看一眼。

這一眼,剛好看見虞尋進了個球。

少年有些妖冶的眉眼在陽光下沾上幾分盛氣,眉尾揚起,擡手扯了下上衣領口,汗随着下颚淌下去。流子從他身邊跑過,兩人在擦肩而過之際,很默契地擊了下掌。

花壇附近有偷偷來看虞尋打球的女生,羞怯地小聲為他助陣:“虞尋加油!”

……

雖然不對付,雲詞也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确有幾分姿色。

這個夢終止于虞尋中場休息,下場看見他那件本該在雲詞手裏的校服外套,被随意挂在花壇邊上。

“賭約裏沒有這條。”

雲詞毫無負罪感,“不扔廁所都算我有素質。”

夢到這裏便戛然而止。

窗外操場上聲音越來越響,還有教官集合的口哨聲。這聲口哨聲和夢裏的不一樣,一下把他吹回了現實。

雲詞睡醒睜開眼,校醫已經吃完飯回來了,正坐在書桌面前整理資料。

校醫問:“你睡了一個多小時,腳腕還有沒有不舒服?”

雲詞活動了下腳踝:“好多了。”

說着他看了眼邊上的板凳。

空的,原先坐那兒的人已經不見,只留下一瓶很小的藥瓶。

校醫留意到他的目光:“你朋友剛走不久,整隊去了。你要沒啥不舒服的話,也趕緊走,現在還來得及去食堂吃兩口飯。”

“他不是……”

雲詞下意識想辯解,說到一半又覺得犯不着特意解釋他和虞尋的關系。

朋友這個詞在他倆的關系裏壓根不會出現,突兀且陌生。

就是天塌下來了,他和虞尋都做不成朋友。

結果剛拉開門。

校醫又叫住他:“你朋友。”

“一瓶這麽小的藥,”校醫匪夷所思,“喝了一個小時?他怎麽喝的?”

“……”

雲詞在原地沉默了。

這個問題,得問神經病本人。

-

一天的訓練很快結束。

解散後有的同學直奔食堂,有的人先回寝室洗澡換衣服。雲詞屬于後者,受不了身上的粘膩,先回了宿舍。

等他洗完澡出來,倚着陽臺門吹風,給嚴躍回消息。

嚴躍:[給你發的課件看一下,軍訓期間提前預習,有不懂的就問輔導員。]

雲詞回他:[忙,訓練,沒看手機。]

過了一小時,室友陸陸續續吃完飯回來。

有打游戲的,躺床上休息的,給家裏人打電話的。

很快到熄燈時間,這些聲音又開始變得斷斷續續,最後戛然而止。

在大強度的體能訓練下,宿舍夜談這項活動始終沒能進行下去。

但雲詞還是沒能睡着。

他甚至把嚴躍給他發的課件看完後,真揪出來幾個問題,三更半夜去戳輔導員。

輔導員這個點自然是不會在線。

雲詞又一通百度,翻課程教材,自己把問題解決了。再去給輔導員留言,讓他不用理自己上面的問題。

……

這一通操作下來,還是沒有睡意。

他有點惆悵。

說好的學習是助眠的最佳手段。

雲詞正想把手機關了,消息欄裏突然冒出來一個紅點。

李言:[分享鏈接:助力好友,還差十三個人可解鎖,快來幫我砍一刀吧~]

過了一分鐘。

李言:[我還以為你不會點這種鏈接,你居然真幫我砍了。]

李言:[不過你怎麽又沒睡?]

雲詞:[我年輕]

李言:[……]

李言一針見血:[你高三的時候都不熬夜。]

雲詞這個人的确稱得上節制。

平時總是提前完成作業,刷卷子的速度都比別人快,睡覺時間全班最早。和他們打游戲的時候也少上頭,總是打得差不多就撤了。

雲詞:[想聽實話?]

李言:[昂。]

手機屏幕泛着熒光,雲詞手指觸在冰冷的屏幕上:[26:27]

李言反應了一會兒,反應過來這是白天他表舅和虞尋的比分:[…………]

李言:[懂了]

李言:[合理]

李言:[沒事表舅,此仇必報!]

李言:[不過說到這個,你倆今天怎麽都去醫務室了?]

雲詞:[?]

李言:[你倆籃球賽後被密切關注,反正最後傳出來的是你倆打籃球打進醫務室。]

雲詞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這個傳言可以說是很離譜。

不過他和虞尋之間,本就充斥了太多這種離譜傳言。

李言作為雲詞身邊比較親近的人,對他和虞尋的具體情況比旁人還是更了解一些:[不過說起來,說怎麽你每次有事這個人都在,哪兒都有他,待在醫務室裏搞得好像在給你當陪護。]

李言:[明明一開始是他特嫌棄你吧。]

李言越說越覺得哪兒不對:[我一直覺得你倆最開始……就是你去找虞尋想認識下那會兒,他反應挺不對勁的,不至于一上來就那麽讨厭你。而且最開始讓你別靠近他,怎麽後來反倒是他一直在往你這靠。]

雲詞目光落在這段話上。

前半段,不知道。

李言問他,他問誰去?

至于後半段。

雲詞一字一句地打:[他改戰術了。]

[這是他的新打法。]

收到消息的李言:……

還打法。

你倆這輩子給對方的定位離不開打架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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