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雲詞又戳了其他人問:[看得見那個誰朋友圈麽]

周文宇秒回:[看不見, 沒東西。]

他第一反應是以為兩個人在朋友圈權限上鬧矛盾了,比如他詞哥發現他看不見對方朋友圈,于是心生不滿, 認為‘我不想看是我的事, 但你他媽屏蔽我就讓我很不爽, 就你也膽敢屏蔽我’,他們這種宿敵之間一般都是這腦回路。

于是周文宇又追問:[怎麽了, 他也屏蔽你了?]

周文宇:[我又幫你問了幾個人,都說沒有。]

周文宇:[沒事的,區區一個朋友圈, 看不到是好事, 免得髒了我們的手機!]

雲詞:[……]

謝謝。他手機已經髒了。

所以這些朋友圈只有他看得見嗎。

或者只有他和一些少數其他人能看見。

但他改權限幹什麽?

……

這些朋友圈雖然看着很有病, 也不至于需要特意改權限吧。

雲詞滿腦子都是為什麽。

虞尋這個人, 比他這輩子解過的所有題都難。

只有李言表示這一點也不複雜。

簡單得知來龍去脈,決心為兄弟排憂解難的李言:[他搞這種暗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雲詞:[?]

李言:[他在耍你。]

李言:[如果僅你可見, 那就是故意發給你看的。他希望你幫他做事,給他跑腿,當他小弟, 認他當大哥。]

-

雲詞忽略了虞尋那條“該怎麽去食堂買飯”的離譜朋友圈,堅決不落入當虞尋小弟的圈套。

一周後, 虞尋傷口好得差不多了,他收起那瓶消毒水, 每天晚上不用再“備考四六級”, 也不用每次都抄兩份上課筆記。

只是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有些莫名變化。

周末, 雲詞寫完作業後, 躺在上鋪刷手機,刷着刷着黑色頭像又給他發消息。

yx:[睡了嗎。]

yc:[?]

yc:[不睡修仙嗎。]

雲詞回完才意識到自己回了消息。

他往上掃了眼聊天記錄,原來一長串的黑色頭像自言自語轉變成黑白頭像輪換發言,雖然白色頭像發言的次數很少。

有對“幫忙帶飯”的回複,“沒空”。

也有對“上節課睡過去了沒聽,小詞教教我”的回複,他表示“智商太低的教不了”。

似乎從辦公室外長廊上,第一次別扭地給這人發消息後,之後再回消息就變得自然許多。

yx:[明天再給我塗個藥]

雲詞剛想回“你傷已經好了,塗哪門子的藥”。

對面緊接着發過來三個字:[去疤藥。]

[我還是覺得我這雙手不能留疤。在網上查過了,去疤藥每天都得塗,塗到疤痕消失為止,周期大概在半年到一年。]

雲詞:[……]

……

這人怎麽這麽嬌氣。

藿香正氣水要喝一小時,去疤藥要塗一年。

活得挺費勁。

雲詞想了下未來一年都得接着幫這人塗藥的場景,感覺未來一片昏暗。

……那一刀子用不着他擋,他願意自己被捅。

608寝室其他人也都躺在床上刷手機,突然有人說:“我請你們吃飯吧。”

王壯生無可戀地問:“彭少何出此言,是這個月生活費多得沒地方花嗎。”

彭意遠:“不是,是我下周生日,想請大家一塊兒吃個飯,順便答謝一下詞哥和虞哥。”

羅四方:“麻煩下次說完整,不然每次總會被這種土豪發言吓到。”

彭意遠:“噢。我注意。”

彭意遠說着,又問雲詞,“下周末你有空嗎?不用備戰四六級吧。”

雲詞噎了下說:“……有。不用。”

于是彭意遠提前定了餐廳,在他們這群學生還在吃校外沙縣小館的時候,彭少訂的西餐廳,奢華且有排面,飯後,他在附近KTV包了個包廂,喊全寝室去唱歌。

雲詞帶了份生日禮物,他注意到彭意遠平時會看些動漫,送了一款人物手辦。

進包廂後,又帶頭唱了首生日歌。

在這些方面,雲班長的表現向來周全。

“虞哥還沒來嗎,”一曲唱完,羅四方問,“在群裏問問。”

王壯表示:“他打工吧,一直沒回群消息。”

王壯話音剛落,雲詞手機震動。

點開看到黑色頭像戳他問:[哪間包廂。]

雲詞手指按在屏幕上,敲了一行字:[看不見群聊麽]

但沒發出去,懶得掰扯這個已經說過無數次的問題,又改成了包廂號:[A02。]

兩三分鐘後,緊閉的包廂門被人推開,虞尋穿了件黑色防風衣,短款,長度堪堪到腰,順着那截腰往下,是那雙比例有點逆天的腿。身上那條深藍色牛仔褲略顯寬松,凸顯出幾分少年獨有的清瘦感。

他手裏拎着個蛋糕,進門之後随手放下:“剛下班,從店裏帶的。”

彭意遠:“太客氣了……”

虞尋:“也沒那麽客氣,員工價打八折,折後還算便宜。”

彭意遠:“……”

說完,虞尋想找位置坐。

他掃了一圈,避開所有寬敞的空位,走到雲詞待着的角落。

雲詞右眼皮跳了一下,果然,虞尋在他邊上坐下了。

包廂裏燈光昏暗,只有頂上的燈球在閃來閃去。五光十色的燈光竟意外地适合這張臉,這些斑駁陸離的顏色閃過虞尋側臉,細碎燈光落入他眼眸。

虞尋在邊上安靜聽了會兒歌,王壯扯着嗓子在唱“一生所愛”,粵語咬字咬得還挺标準。

雲詞聽得也很認真,末了,他擡手給王壯鼓掌。

虞尋突然問他:“還想聽什麽。”

雲詞有點莫名:“?”

虞尋說話時往後靠了下:“……沒怎麽,就是我唱歌還可以,想炫耀一下。”

“……”

雲詞無語一瞬。

“沒什麽想聽的,”他坐在角落,冷冷地說,“不喜歡聽人唱歌。”

聞言,虞尋垂了下眼。

沒裝成這個逼似乎還有些失望。

他們唱歌唱到一半,才發現彭意遠定的包廂居然自帶酒水。

“VIP包間,送兩箱啤酒,”推着酒水來的服務生解釋說,“要現在就幫你們打開嗎?”

大學和高中的時候很不一樣,別人見了他們都會直接問要不要開酒,而不是“未成年趕緊出去”。

王壯和羅四方躍躍欲試。

他不怎麽愛喝,圖個新鮮,陪着喝了半瓶。有點苦澀,帶着酒精味兒。

虞尋倒是喝了兩三瓶,他拎着酒瓶,坐在燈光下。

羅四方酒量不好,喝到一半醉醺醺盯着虞尋看。

“虞哥,你這張臉看起來,”他忍不住說,“故事很多的樣子。”

虞尋挑眉。

羅四方補充,“情感方面的那種。以前高中,你是不是談過很多戀愛?”

“戀愛脫單”是608寝室一大永恒話題。

高中嚴令禁止戀愛,只能背着家長和老師偷偷早戀,更有些人連早戀的經歷都沒有。上大學後,戀愛成了名正言順的事,軍訓期間就有很多人脫單,在學校裏光明正大牽手。

只是他們608所有人都和脫單這件事沒什麽關系。

感覺分分鐘能脫單的某兩位,似乎也都不太關注這事——甚至感覺他們比起關注自己什麽時候脫單,更關注對方的一舉一動。

出乎意料的,虞尋回答:“沒有。”

羅四方:“?”

虞尋:“都說了我很內向。”

羅四方:“??”

虞尋:“平時在學校都不好意思說話,怎麽談那麽多戀愛。”

“…………”

王壯在邊上偷偷戳了下雲詞:“他內向?”

雲詞:“呵。”

王壯:“……不過真沒談嗎?”

這回雲詞沒再“呵”了。

雖然虞尋說話像鬼扯,但後半句應該是真的。

王壯惋惜:“我要長這張臉——這臉要是給我,我一天換一個對象!我談遍全市!不像你們!這麽不懂珍惜!”

到了後半場,唱累後,羅四方提議:“要不我們玩個游戲,真心話大冒險,酒瓶瓶口指向誰,誰就回答一個問題,回答不出喝一瓶,怎麽樣。”

這種游戲就是概率問題。

雲詞運氣不好,第一輪就轉到了他。酒瓶顫顫巍巍地在他面前停下。

頓時其他人“噢”着起哄:“随機一個問題,問題是……嗯,說一件刻骨銘心的事情。”

這問題其實沒什麽意思。

所有人都以為雲詞會說一件和虞尋之間過不去的往事。或者是好幾件。

但雲詞卻一言不發。

燈光從他身上轉走,落在角落,他整個人陷入昏暗裏。雲詞耳朵裏突然出現熟悉的、尖銳的噪音,像尖銳的指甲狠狠刮過某樣東西表面——在很長很長的噪音過後,幾乎有一瞬間接近失聰。

再之後,他才回過神。

“我喝酒。”他說。

其他人愣了下,但很快故意略過這個環節,沒再追問。

“咳,都說了刻骨銘心,”王壯說,“那肯定不能告訴我們,不然怎麽算刻骨銘心,下一個下一個。”

下一輪。

啤酒瓶瓶口指向虞尋。

其他人依舊等着看熱鬧,羅四方抽選随機題目:“‘和前任怎麽分手的’……哦這題不行,你內向沒談過。換一個問題,‘有沒有喜歡的人’?”

雲詞拎着剛喝完的空酒瓶,心說這個問題也該換,他怎麽可能有。

他以前沒怎麽喝過酒,不太清楚自己的酒量。高中時候偶爾和嚴躍搞過幾次父子局,嚴躍也只給他分一小杯,喝了跟沒喝一樣,主打一個重在參與。

這兩瓶下去,居然有點暈。

于是就在輕微的眩暈裏,他看着虞尋,這人身上那件外套敞着,斑斓的燈光在他臉上暈開,勾勒出眉眼。他眼神似乎變得晦澀起來,睫毛壓下,像一片黑色的陰影。

最後他聽見虞尋說: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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