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聊天框裏安靜了一會兒。

雲詞第一次這麽緊張地等對方回複, 直到黑色頭像回過來一句:[第一是誰還不好說。]

虞尋好像什麽都沒發現,也沒追究。

只是戰火的硝煙味燃起來了。

雲詞哪怕心跳再快,腦海裏也忍不住浮現出一句話:他和虞尋之間, 永遠只能有一個第一。

只是除了勝負欲以外, 還有一些別的說不清的情緒。

雲詞第一次主動提起他在追自己這件事:[你就這麽追人。]

……

他提什麽追人。

片刻後, 黑色頭像回過來兩句。

yx:[但我覺得,你應該會更喜歡優秀的人。]

yx:[比如考試拿第一的那種。]

yx:[為了站在你身邊, 被你認可,這次的第一應該是我。]

雲詞:“……”

所以不論說什麽,期末考也還是要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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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關掉手機, 繼續背書。

心說他和虞尋當初能打起來, 完全不是意外。

-

晚上, 608寝室裏。

之前整天逛街, 完全沒有背過書的王壯在寝室裏哀嚎:“……全都要考,整本書,別說只有最後兩周了, 就是再給我兩個月我也背不完。”

羅四方還在打游戲:“都說了,別整天逛街。”

王壯:“你怎麽還在打游戲?你們期末考不用準備?”

羅四方再一次展現出他在計算機方面的驚人天賦:“……期末編程還用準備?但我這個賽季如果不努力到最後一刻,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

王壯又問劉聲:“你呢?”

劉聲:“寫歌啊, 我拿一首平時的創作交上去就行了。”

這人的原創歌曲是很多的,劉聲性格細膩, 就上次跨年閃光燈事件,他都打算寫首歌。

于是王壯又無聲地望向彭意遠。

彭意遠焦慮得很平靜, 說:“我們期末演一出舞臺劇, 我在思考我能不能把自己安排成一棵樹, 平靜地度過這場考試。”

“早知道我也報你們專業了, ”王壯說, “你扮樹,我扮草,我們搞個愛護環境的主題。”

彭意遠猛地坐直了:“你這個主意很好,我記錄一下。”

“……”

雲詞從食堂拎着打包回去的飯,推開寝室門,剛好聽見這麽一段。

王壯問他:“詞哥,你覺得呢!”

雲詞一手還拿着教材:“覺得什麽。”

“他扮樹你扮草?”他又淡淡地說,“我覺得他這麽演,會挂科。”

“……”

彭意遠記筆記的手停住了,他又躺了回去:“我先睡覺吧還是,說不定夢裏會有對策。”

王壯:“不是,我是問你,覺得期末考是不是很離譜,是不是壓力很大,是不是此刻作為一名法學生,痛不欲生——”

然而雲詞完全沒有痛不欲生:“背差不多了,鞏固一遍就行,期末我要拿第一。”

他話音剛落,身後突然有了點動靜,有人站在他身後,也要進門。

那人個子很高,進來時沾着些風雪。

他随手脫下外套,說話時往前湊了下,聲音十分散漫,加入話題:“那看到時候到底誰第一了,小詞。”

虞尋說話時涼意撲在雲詞後頸上。

“小詞”這個稱呼他不是第一次叫,但雲詞卻是第一次起雞皮疙瘩。

冷的。

是外面太冷了。

雲詞冷着臉,忽略頸後傳來的癢意,徑直走到桌邊,把打包好的飯放桌上。

王壯沒有注意到兩個人之間微妙的氣氛變化,他絕望了:“你倆都不覺得要背的東西太多,甚至在計劃怎麽搶第一了???為什麽,為什麽我要和這兩個人同寝,我現在不僅焦慮,我還被壓力了。”

彭意遠誠邀他上來睡覺:“不如你也來睡一覺。”

王壯:“我不,老子要背書了。”

虞尋手裏也拎着份飯,應該是剛下班,回來的時候路過食堂,順手打包的。

“限量雞腿,”羅四方打着游戲聞到熟悉的味道,分神看一眼雲詞的餐盒,“你晚上過去居然搶到了?”

雲詞拆開一次性筷子:“很難搶嗎。”

羅四方:“很難,學校後廚出餐的時間跟開盲盒似的,限量就算了,最近還得看運氣,時有時無的。”

雲詞過去的時候,食堂窗口雞腿那欄已經挂了“售罄”的标志。

他剛好排到最後一份。

但虞尋顯然就沒那麽幸運,他回來得晚,窗口只剩下些蔬菜和小炒肉。

兩個人居然意外湊在一塊兒吃飯,兩份餐盒擺得很近,雲詞有種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的感覺。

這時羅四方又瞥他們了一眼,真誠發問:“詞哥你為什麽左手拿筷子?”

雲詞一下被戳中,僵了下,然後不動聲色把筷子從左手換到右手:“鍛煉一下。”

羅四方:“?”

雲詞:“左手的靈活性。”

羅四方:“鍛煉了幹嘛?”

雲詞面無表情接着扯:“玩消消樂。”

“兩只手消得更快。”

“……”

雖離譜但好像也不是不無道理。

虞尋坐在他邊上,聞言支着腦袋笑了聲:“……開始玩消消樂了?”

雲詞那種不适感被他笑得加重。

“怎麽,”他捏着筷子說,“我就是一邊打游戲一邊複習,也能拿第一。”

虞尋坐姿很歪,他還沒下筷,雖然在和他們說笑,但這人眼裏很明顯帶着倦意,他帶着那份倦意哄人似的說:“嗯,真厲害。”

雲詞冷靜了下,剛冷靜完又掃了眼虞尋面前的餐盒,這人打的這兩份菜看起來實在太少,而且他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于是他不知道怎麽想的,下筷前,冷着臉把自己餐盒裏那個“限量雞腿”夾起來,扔一樣地扔進了虞尋還沒動過的餐盒裏了。

“……”

他扔完,自己又僵住了。

坐姿很歪的虞尋也忽然被他扔得坐正了。

就連餘光瞥見雞腿扔過去時呈現一道抛物線弧的羅四方手裏的游戲操作也卡頓了一下:“……?”

“限量的,”雲詞麻木地說,“我搶到了。”

他大腦宕機,不知道運沒運轉,但嘴不受控制地自己有一套語言體系:“最直接的炫耀,是施舍給對手。”

施。舍。

沒錯。

他不過想展現一下自己搶到了最後一份而已。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答案,羅四方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無事發生地扭回去繼續打游戲了。

而虞尋垂下眼,看了很久餐盤裏的雞腿。

最後他說:“謝謝你的——”他措辭說,“施舍。”

雲詞:“不客氣。”

說完,他渾身上下好像有東西在撓的感覺消除了大半。

吃着飯,虞尋忽然提及魚吃吃:“學姐問我們明天要不要去她那看眼,吃吃最近長大了點,變了樣子。”

之前在寝室養過一陣,說不想看是假的。

況且魚吃吃算是他養過的第一只寵物。

雲詞:“幾點?”

虞尋想了下:“她實習,應該六點後有空。”

“你來東門?”虞尋又說,“我們在蛋糕店附近彙合。”

雲詞應了一聲,應完反應過來:“誰要跟你一起去。”

虞尋給他遞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臺階:“兩個人拼車比較便宜。”

學姐家雖然離學校不遠,但學校附近的房租有溢價,所以她在離學校三五公裏外的地方租了套兩室一廳。

兩人一塊兒去看貓前還去了趟寵物店,打算給魚吃吃買點新罐頭帶過去。

兩人在一排貨架前看貓罐頭。

寵物店女店員一邊看店,一邊觀察貨架那邊的動靜。

實在是畫面有點惹眼,兩帥哥,其中一個長得有點妖裏妖氣的沒話找話問:“挺多種類的,怎麽看?”

另一個冷淡地吐出兩個字:“看字。”

“……”

“它現在,”虞尋蹲着挑罐頭說,“應該還算幼貓。”

“沒有應該還算,”雲詞說,“就是幼貓。”

虞尋放下手裏的成貓罐頭:“所以這幾排都不行。”他很快有了下一個問題,似乎對和雲詞一塊兒買東西這件事格外熱衷,“買什麽口味?”

雲詞:“随便買。”

結賬的時候,女店員掃完碼,正想問“你們是在學校裏養貓嗎”,就見虞尋主動開始給人介紹:“是我和他一起在學校裏撿的貓。”

雲詞:“……”

虞尋:“貓叫虞詞詞,當時——”

雲詞拎着袋子,把人拽出了寵物店。

雲詞現在只要站在這個人邊上,無論這人說不說話,或者是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他都渾身不自在。

于是他像以前一樣,走在前面,又跟虞尋拉開一段距離。

虞尋追上來,觀察他神色,收起幾分散漫,問他:“生氣了麽。”

雲詞還沒說話,虞尋又自顧自地說:“難得和你一塊兒買東西,沒忍住,也不敢保證沒有下次。”

虞尋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直白。

“……”

雲詞心跳又快了一些,他擡手拉上外套拉鏈,下巴埋進外套裏,悶頭走得更快了。

兩人進小區的時候,學姐也剛好到家。

他和虞尋沒進門,只在走廊上站着,學姐把貓抱出來,雲詞接過。

魚吃吃好像還記得他,對着他眨了幾下眼睛,然後乖乖待在他懷裏不動了。

幼貓吃得多,成長速度很快,變化也更明顯,抱在懷裏明顯比之前沉了許多。

雲詞抱了會兒,想到邊上還有個人,于是側了下身,想把貓遞給虞尋。

但是就在他側身的同時,他發現虞尋的視線并不在貓上。

走廊狹長,光線并不好。

這人身上那件大衣外套敞着,他倚着牆,頭微微低着,視線盯着他,眼裏盛着光,有細碎的光亮。

小貓好動,安靜了沒多久,四肢亂蹬想下去。

雲詞在虞尋的視線裏,手一松。

“喵”地一聲。

魚吃吃溜進屋了。

學姐對着虞尋問:“你不抱抱它嗎。”

虞尋收回視線:“沒事,它想進去就讓它進去吧。”

學姐心說總感覺很怪。

這個虞姓學弟與其說是來看貓,不如說,他是來看邊上這個人看貓的。

“那行,”學姐說,“之後想看吃吃的話,随時都可以聯系我。”

他們也不能打擾學姐太久,把罐頭遞給她之後就上車回學校了。

回去的路上,或許因為剛才走廊上意外相撞的視線,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

“長大了些。”

“嗯。”

“看着挺健康。”

“……”

說完這三言兩語後,忽然陷入沒由來的沉默。

直到下車,虞尋先下的車:“我回店裏,你讓司機再往前開一點。”

等虞尋走後,雲詞搖上車窗。

下車前,他瞥見座位角落有個鑰匙圈。

很眼熟,虞尋開宿舍門的時候拿過幾次。

雲詞扶着車門,俯身把鑰匙圈拾起來,猜測是虞尋剛坐車的時候從大衣口袋裏掉出來落下了。

他走回宿舍樓的路上,李言發來消息。

李言:[你不在寝室啊。]

yc:[去看貓了。]

李言:[雲尋尋?]

yc:[]

什麽時候改的名。

李言解釋,回過來的每一個字都帶着強烈的情緒:[反正在我這,說破天了它也叫雲尋尋而不叫虞詞詞。]

yc:[……]

緊接着,李言又立馬甩視頻:“貓還在嗎,給兄弟看看。”

“……”

“‘李言’邀請你進行視頻通話。”

雲詞毫不猶豫地選擇拒接。

yc:[已拒絕。]

李言:[……]

李言:[你他媽這次甚至連接都沒有接。]

人在對比中才會感覺到幸福,李言突然覺得上次其實還挺能讓人接受的:[上次都還有三秒,這次怎麽着也能再來個三秒吧。]

yc:[沒貓。]

yc:[早看完走了。]

雲詞回複完,走進寝室樓裏。

他走到樓梯拐角處的時候,因為這個熟悉的地點,忽然想起和虞尋的那通視頻電話,繼而又想起上次和李言打完視頻,他意外察覺到的那個不可思議的感受:他并不抗拒接虞尋的視頻電話。

虞尋好像是不一樣的。

雲詞在走廊拐角處停住了。

……

操。

他暗自罵了聲,又告訴自己,肯定是他的錯覺。

對,錯覺。

他也不喜歡和虞尋打視頻,他不是例外,當初接他電話只是無奈之舉。

雲詞想得心煩意亂,周圍沒人,他點進黑色頭像的聊天框,憑借一股快刀斬亂麻的沖動,為了印證這個猜測似的,手指摁在“音視頻通話”上。

[等待對方接受邀請]

雲詞這股上頭般的沖動只維持了三秒,三秒後,他也不知道虞尋要是真接了怎麽辦。

在他正想挂斷的前一秒,視頻接通了。

背景音從手機裏傳出來,店裏,聲音有些嘈雜,然後下一秒,鏡頭晃了下,這才對準了虞尋那張臉。

虞尋似乎整理過頭發。

他還找了一個經過豐富報備經驗,找出來的最佳角度,手略微擡高,從上往下照自己,即使他那張臉不用找角度也出不了差錯。

視頻通話的距離太近了,面對面,中間不留任何空隙。

雲詞瞬間啞了,然後另一只手手指勾着鑰匙圈,把鑰匙圈怼進鏡頭裏,找回自己的聲音,在虞尋說話之前先發制人:“沒別的意思。”

他又說:“就是問一下,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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