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丢的
我丢的
趙冰冰看着安子墨眯着眼睛笨拙的抽着煙，她冷不丁的問了一句，“傻子是怎麽丢的？”
安子墨愣住了，燃燒的火星在他兩指之間慢慢的黯淡，直到灼傷他手指的皮膚才猛的甩掉煙蒂。
趙冰冰舉起杯子斜睨着他慢慢的抿了一口酒，杯子與大理石桌面碰撞的聲音伴随着她的一句，“你這次是想把他帶走，還是只是來看看他過的好不好？”清晰的落進了安子墨的耳朵裏。
他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的喝酒。
“傻子挺好的，我只能告訴你這些。”
“他自己說的？”安子墨擡眼看着她。
“他除了不說話……”
“你也沒能讓他開口說話？”
趙冰冰垂下了眼眸，但很快，她又擡起雙眼，回以安子墨同樣嚴肅的眼神，“傻子之前經歷了什麽我不清楚，但并不完全是我們造成的。至于是誰造成的，我想你比我們更清楚。”
安子墨知道趙冰冰在試探他的話，但他還是心虛的低下頭。原本耍着心眼不喝太多酒是為了灌醉趙冰冰好得到一些關于周瓊的信息。誰承想，一說到安辰深他就沉默喝酒，完全沒在意自己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腦子已經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了。
“你這個人還真是自私，我跟你一個陌生人把自己的底都掏了，你卻對自己的事情諱莫如深，半點都不透漏啊！你難道不知道，要想知道秘密的代價就是用自己的秘密交換嗎？”
“我可沒逼你跟我說。”
“行！”趙冰冰狡黠的揚起一邊嘴角，“我還在想要怎麽在不違背我自己的職業道德的情況下告訴你我是怎麽知道傻子沒死的。看來是我想多了，你并不想知道。”
“我弄丢的！”
“什……什麽？”
“安辰深是我弄丢的！……”
“為什麽？”
安子墨使勁的搓着自己的臉，仿佛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很讓他為難。
“因為我嫉妒他，就像你嫉妒渣男的前女友那樣的嫉妒他。都是因為他奪走了本該屬于我的愛，我養父母的愛。”安子墨望着馬路上一家四口牽着手出來散步，爸爸牽着哥哥，媽媽牽着弟弟。“你可能體會不到自己拼勁全力想擁有的東西對于別人來說輕而易舉就能得到是怎樣的感覺。你甚至體會不到明明你什麽都不差卻總是被人冷落是什麽感覺。你更體會不到，我一個985大學畢業的正常人曾經還不如一個傻子擁有的關注多是什麽感覺。就是連一個傻子都比不過。”
趙冰冰透過煙柱靜靜的看着他有些無力的眼神。
“直到有一天，辛運突然降臨，我得到了被人愛的機會。但這個機會是傻子給的，應該說我是托了傻子的福才能得到我求之不得的愛。但貪婪的我卻想要這些愛只屬于我一個人。于是，我把傻子擠了出去。我原以為分走我一大部分愛的始作俑者沒了，那些愛就會自然而然的全部屬于我。可事實上，屬于傻子的那份愛不僅沒有輪到我頭上，還被消失的他永遠的帶走了。我不僅是個善妒貪婪的人還是個失敗的人。！”
“那你有沒有想過，傻子給你的愛比任何人給你的都要多？”
“幾天以前我都未曾想過，更未曾感覺到過，但除了我，其他人都能看到他毫無保留的愛我。”
“你就算把他帶回去了能以同樣的愛補償他嗎？還是說你只是想減輕自己的罪惡感，讓自己好受點罷了？你不傻，以後你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家庭，他呢？你打算怎麽安置他？就算你打算一直把他帶在身邊，你未來的老婆孩子會同意嗎？我想沒有任何人會想和一個傻子呆在一起。那時候的你又該怎麽辦？會不會再一次嫌他累贅，丢了他？畢竟他一直都是個傻子。”
趙冰冰的話讓安子墨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像她現在說的這些他已經在經歷了一般，更可怕的是，當他聽到會不會再一次丢了他時，安子墨居然猶豫了。他并沒有堅決的想法。
“如果做不到，還不如将錯就錯，回去安心過你的生活，至少可以避免二次傷害。”
“我終于明白周瓊為什麽能看上你了。”
“過獎了！”趙冰冰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我現在覺得傻子在周總那比被你帶走更安全。如果一輩子不肯說話也沒什麽。總比再一次颠沛流離的強。”
“他以前最愛說話，甚至很啰嗦。”
“那麽恭喜你，他長大了。不僅不說話也不會笑，更不愛吃東西。”
“什麽時候開始的？”安子墨不安的問，“之前你沒有說過他變成了這樣！”
“不知道，”趙冰冰有些不耐煩的抖了抖煙盒最後一根煙放在嘴邊，遲遲沒有點火。她含糊的說，“應該是天上人間被查了以後才變成這樣的。誰知道呢！他也不再和我說話了，就像從來都不認識我一樣。”
“我想見他！”安子墨不容置疑的凝視着她，“我知道你今天剛見過！”
趙冰冰嘴上的煙因為嘴巴稍稍張開掉在了桌上又撞到了桌子的邊緣掉在了地上。她嘆了口氣，“可惜了，最後一根煙了！”她懶散的雙手交叉在胸前重重地往身後地椅子一靠說，“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個打工的，還沒有通天的本事從老板家把人拐走。”
趙冰冰目不斜視地盯着他的眼睛，“再說了，你就這麽自信傻子還記得你？”
安子墨覺得趙冰冰是個可怕的女人，表面人畜無害卻總能一針見血的找到他的軟肋不停的痛擊，他還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
許是看到安子墨一瞬間沮喪的表情，趙冰冰還是好心提醒了他。“我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如果今天你讓我幫別的忙我會毫不猶豫答應。但周總對我也有恩，我不能背叛她。我只能告訴你我知道的，周總對傻子比我想象的要好，至少你不用擔心他的生命安全。如果你真的想好要見他可以去省立醫院碰碰運氣。不過你最好別幹傻事，周總對傻子好不代表她對你也好。特別是她的貼身保镖——楓。”
“謝謝……”
“謝就不用了，就當我們扯平了。希望你是真的想好了傻子的後路。”
安子墨沒有問醫院的細節是因為他知道為什麽會是省立醫院。趙冰冰幫了他不少忙，再麻煩她确實陷她與不義。
回酒店冷靜下來的安子墨又重新思考了趙冰冰的那個問題，和安辰深見面了以後呢？他還認識我嗎？如果不認識，周瓊肯定不會善待他。如果認識，他怎麽帶走安辰深就成了最大的問題，就算自己命大把他帶走了，然後呢？他要一直把安辰深帶在身邊嗎？他是個人，不是自己養的貓。他們錯失了彼此20年的生活，安辰深還會對他惟命是從嗎？如果他不會再聽自己的話每天發瘋怎麽辦？他已經有一個近乎瘋子的父親了，現在還要再負擔一個傻子弟弟嗎？雖然他對成家沒抱任何的想法，但萬一就有那麽一個人是先看到了他的才華而并非外貌呢？他該怎麽平衡自己來之不易的愛情和親情？
這一連串的問題就像洩了堤的洪水不斷朝安子墨湧來，任何一個問題他都沒想到應對的方案。眼下，他的假期已經就剩下10天了，他和安辰深未來的命運就剩下10天的時間，這讓他越來越惴惴不安。
他一邊擔心10天以後還是如同這5天一樣沒有任何結果，一邊又害怕有結果。怎麽糾結都沒有對策，安子墨還是在第二天去省立醫院守株待兔了。
第一天，他沒有蹲到人。
第二天，他依舊沒有蹲到人。
第三天，還是沒有蹲到人。
第四天的伴晚，安子墨依舊是一無所獲。他開始着急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就在他準備計劃其他方案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這次依舊是一身運動衣，衣服的帽子戴在頭上，可以說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能證明他身份的特點。
安子墨還是看見了武裝之下那熟悉的藍色。他心跳加速，因為這次他是一個人來醫院的。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一邊跟着一邊在心裏排練着該怎麽開口說第一句話。是直接叫他名字還是拍着他肩膀，或者是一把抱住他直接痛哭流涕的說着對不起。他還沒有想好遣詞造句的相見就發現剛剛還在他視線裏的身影不見了。
什麽時候消失的？他明明沒有低頭，甚至都沒有眨眼，人怎麽就憑空消失了？安子墨的視線四處尋找卻一無所獲。他甚至都開始懷疑，剛剛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個身影壓根就沒有出現過。
懊悔不已的他痛恨自己總是猶猶豫豫，剛剛就應該第一時間大聲的喊住他。他痛恨自己又一次錯失了機會。
這次他沒有守株待兔，而是悄悄地接近了那間心理咨詢門診室。他趁着走廊上沒什麽人便迅速把頭偏向玻璃的方向。令他呼吸急促的是裏面站着一個人，這個人正是剛剛神不知鬼不覺消失在他視線裏的人。
安子墨順勢躲在了門診的拐角處注視着那間診室的一舉一動。安辰深怎麽會一個人在張醫生的咨詢室？難道上次來看心理醫生的不是周瓊而是安辰深？
他陡然想起了趙冰冰同他說過安辰深現在不說話也不笑還不吃東西，難道他真的病了？這個猜測讓安子墨十分不安，一個傻子來看心理醫生，怎麽想都說不過去。他正束手無策時診室的門開了，安辰深出來了。
不對！他不是安辰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