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微調)

第 1 章(微調)

“紅糖水餡兒巧安排,黃面成團兒豆裏埋,好吃不粘牙的黃豆粘米糕——驢打滾兒!”

“焦炸三角兒——糖心的哎,一塊哎——巴掌大咧!”

“冰糖葫蘆兒——蜜咧哎嗨哎!”[注]

拉長了調子的各種吆喝聲兒,臨近午時前後熱熱鬧鬧交雜在一起,湊成了京城裏最平常不過的煙火人間,透過北鎮撫司的院牆模糊傳進牢房裏。

被單獨關在鎮撫司牢裏的梁九玉,仰頭望着透進來幾許陽光的小窗口,一行清淚以絕美的角度緩緩自眼角滑落,隔着在陽光中打着旋兒飛舞的塵埃看過去,怎麽都帶着一股子慘勁兒。

誰能想到她梁九玉——一個被爹媽從小寵到大的死宅妹子,一個不用上班光靠收租就能過活的死宅妹子,一個在沙發上躺着看小說能看一天的死宅妹子,有一天真的會穿進自己剛看到一半兒的小說《玉傾天下》裏來。

又是好大一顆淚珠子滑落,她除了嗷嗷叫着給喜歡的咕咕加油打氣砸雷投深水,真真是連半個不好的字兒都沒說過,為何,為何是她?

想起自己穿的這身份,淚珠子連成線滑落到下巴上,再一滴滴落在她胸口,也砸在她心上——拔是拔涼的咧。

《玉傾天下》是本大女主清穿小說,一代國際女傭兵冷玉在退休前最後一次任務過程中被組織暗殺,成為了剛嫁給皇太極的小側福金大玉兒。她有冷靜睿智的頭腦,更有金融醫學雙碩士學位的智商,還有卧底各種風月場所來的獨特風情,那怎是一個蘇炸天可形容。

大玉兒不但成了皇太極的心尖兒寵,更推動皇太極早在崇祯元年便開始在盛京實行滿漢一家親的懷柔政策。她還一力主張滿漢文學雙手發展,以一介蒙古人身份,成了明末聞名的文學大家。

她還以漢人的身份在大明開了許多商號和鋪子,引得大金那幾個有名的貝勒無不為她折腰,多爾衮就是其中腰最軟的那個。

雖然因為大玉兒的暗中推動,大明和大金比歷史上關系要和緩些,可明末災害頻發,朝廷腐敗,各派系糾葛不斷,而皇太極想要一統天下的霸氣不會因為兒女情長消弭,戰争仍然不可避免。

為了替大玉兒守護好因為戰争有所波折的商路,多爾衮主動到京城來做了暗探,替大玉兒管着京城的産業,也替皇太極管着暗探組織。

大玉兒的嫡親妹妹,從小就喜歡多爾衮并一心求嫁的小玉兒,得知多爾衮的心思和下落後,跟大玉兒大吵一架,追着多爾衮跑來京城做暗探。

結果剛進京就因為去黃華坊所在的本司胡同兒找人,被抓進了大牢裏……

她一點罪沒受就被摔在牢房牆上碰死球了,梁九玉已經替她受了三天的疼,也挨了三天的餓。

要知道梁九玉從有記憶開始就沒挨過別人一手指頭,更沒挨過一絲半點兒的餓,如今她這淚都是疼出來餓出來的。

“行了嘿,別哭了,趕緊出來,別等爺爺我動粗!”外頭一個身穿藏藍色飛魚服的錦衣衛拿繡春刀敲了敲牢門嚷嚷道。

梁九玉随意抹了把眼淚,也不管臉上到底髒成啥樣兒趕緊出去,萬一慢了挨打可怎麽整?她真的好怕疼,更別說死……不敢想不敢想。

那錦衣衛見她識趣兒,冷笑着帶她進了個挂滿刑具的屋子,随手往桌上扔了兩個窩窩頭。

“來,吃吧!”

梁九玉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看着周圍叫不上名字來的刑具,努力憋住眼裏的兩泡眼淚:“官,官爺爺,不,不是,大哥,這是最後的午餐嗎?不是說有雞腿兒嗎?”

錦衣衛:“……”

“噗……你倒還真敢想,爺爺我想吃還沒銀子買呢,哪兒來那麽多廢話,吃不吃?”另外一個錦衣衛拿刀柄敲了敲桌子,“不吃就趕緊着綁上。”

“別別別,我吃!”梁九玉見錦衣衛猙獰着就要過來,趕緊撲過去把窩窩頭捧在懷裏,她早就餓了,這不就是想确定下到底是不是要殺她嘛!

也不管幹不幹淨了,費勁兒地咬了一口下去,梁九玉費慢慢咀嚼,然後吞咽——

“嗚嗚嗚……大哥,要不你還是把我綁起來吧,能輕點嗎?”梁九玉實在忍不住,兩行清淚刷掉了下來。

錦衣衛嗤笑着過來:“喲,都說鞑子暗探鐵血我還不信,這是等不住要受刑了?就是這怎麽哭起來沒完沒了,有點說不過去啊。”

“我……嗓子疼。”梁九玉哆嗦着被鐵鏈子鎖在了木架子上,還忍不住替自己辯解一聲。

錦衣衛:“……”

兩個人對視一眼,嬌貴成這樣兒,看來從西廠那邊得來的消息沒錯兒,這說不準還真是條大魚!

一開始敲桌子那個錦衣衛又敲了敲門口,很快又有兩個大金暗探被押了進來。他們身上可比梁九玉慘多了,衣裳破破爛爛的,露出的肉就沒一個好地方。

梁九玉狠狠咽了口口水,腿肚子都開始發軟,媽媽诶,她想回家。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面容冷峻身材颀長身着紅色飛魚服的男人,他一進來所有錦衣衛就都趕緊低頭行禮。

“千戶大人!”

“還沒招?程公公有些不耐煩了。”周卓點點頭,冷冷地問道。

把梁九玉帶過來的錦衣衛劉三兒賠着笑:“頭兒你看着?說不準今兒個真能問出來些什麽。”

說着他用下巴朝梁九玉的方向努了努。

周卓深深看了梁九玉一眼,不動聲色擰了擰眉心,就勢坐在旁邊凳子上挑了挑眉:“審吧。”

梁九玉根本沒精力關注別人看她是深還是淺,她都快被旁邊這兩個人的傷口吓死了,若不是被鐵鏈子拴着肯定早出溜地上去了。

錦衣衛審人固定流程,先來一頓鞭子熱熱身,不交代?沒關系,後頭還有諸如夾棍、腦箍、攔馬棍、魂釘等豪華刑具套餐等着,總有一款适合你。

“呸!別費勁了,殺了我!”被木棍塞住嘴巴的大金暗探不動聲色掃了眼梁九玉,含混不清喊道。

另一個顯然被打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已經昏了過去。

“噗——”一桶冰涼的井水潑上去,梁九玉忍不住替被潑的人哆嗦了一下。

“還不招是吧?行!我叫你硬氣!”劉三兒冷笑,“那今兒個咱們就換點新花樣,旁邊這個是你們的主子是吧?今天不招呼你們,招呼她。咱們也不玩兒那下作的,就來頓鞭子醒醒神兒吧。”

說完他呸呸往自己手心裏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拎着鞭子往梁九玉跟前兒站定。

兩個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大金暗探聞言,連牙根兒都咬得吱嘎作響,愣是一句話都不說。

說了是死,梁九玉有恙也是死,好歹後者就死他們幾個……值!

劉三兒見倆人硬氣,挑了挑眉舉起鞭子就要往下落,周卓把玩着繡春刀的雕花刀柄,心裏正猶豫着是否該制止時,突然有人暴(尖)喝(叫)出聲——

“啊啊啊!停下!我招!我都招!”

周卓猛地擡起頭,鋒銳的目光緊盯住了梁九玉,另外兩個差點又暈過去的暗探都忍不住精神一震看過去。

梁九玉眼淚糊住了眼睛,看不見什麽目光如劍:“嗚嗚嗚……我要交代的東西特別特別特別重要,只能說給,說給東廠的主子聽!”

她也忘了東廠的頭兒到底是叫啥了,反正是不能這麽說的,不然說完還是得死。沒人能救她,她只能自救,嗚嗚嗚……她到底做了什麽孽啊?

劉三兒驚疑不定地看着梁九玉,鞭子倒是停了下來,随後幾個錦衣衛都看向了周卓。

周卓面色平靜地起身站到梁九玉面前:“你可以跟我說,這裏我做主!”

“可是你,你有胡子!”梁九玉眨巴掉眼淚,已經看見了周卓冷毅的下巴上泛着青,抖着嗓子反駁。

周卓暗自咬了咬牙,抱着胳膊冷笑:“你可以問問他們,我說了算不算。”

“我不管,反正我的秘密只能告訴東廠的頭兒。你,你要是再吓唬我,我,我,我就咬舌自盡,撞牆碰死,餓死,吊死,叫你們毛都得不着!”梁九玉壯着膽子磕磕巴巴道,反正這些人也不知道她怕死怕的要死。

周卓哼笑出聲,漫不經心後退幾步坐下:“那就先用刑,我倒是要看看你嘴有多硬!”

“我要說的事兒很重要,你們要是敢打我,我,我說不定一害怕就忘了!到時候就是你,你們的問題了!”涉及到皮肉之苦,梁九玉說話都順溜了許多。

“頭兒,要不您跟程公公說,問問督主是怎麽個意思?”劉三兒見周卓坐下後拇指不停拔出繡春刀又任之落回去,反複幾次,到底鬥着膽子上前輕聲問。

周卓聞言盯着梁九玉好一會兒,複又起身,深不見底的眸中有些讓人看不明白的冷意:“把她給我看好了,不許任何人接觸!”

劉三兒趕緊躬身:“頭兒放心

等被放下來,梁九玉才恢複了自己的本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是,我說,還等爺爺動手?”劉三兒用鞭子戳了戳梁九玉的腦袋。

梁九玉抹了把眼淚,死裏逃生她莫名多了點鎮定:“大哥,我腿軟,你拎我回去行嗎?”

劉三兒:“……”這點兒出息,剛才哪兒來的膽子威脅千戶大人?

後頭大概有大半天兒的時間,都沒人來招呼梁九玉,別說飯了,水都莫得一口。她縮在床角哭都不敢哭,誰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萬一脫水了,聽說會死的特別難受,她害怕。

一直到了夜半時分才有人提着燈籠窸窸窣窣地進了大牢,梁九玉模模糊糊被喊醒,就看見個面容白皙俊俏的男子居高臨下冷冷站在自己床頭,白皙如女人的手上還捏着一方絲綿帕子捂住鼻子,當即吓得清醒了不少。

“先帶去後院兒裏叫人給她洗刷幹淨,這味兒再熏着督主。”程子敬見梁九玉醒過來便揮了揮手,即便語氣不耐煩聲兒也是陰柔圓潤的很。

立刻就有人上前架着還有些懵逼的梁九玉出去了。

她被推進了一間還算是齊整幹淨的房間內,也沒人跟她說話,一個面白無須的小太監上前一把扯開了她的衣裳。

“啊!你要幹啥?我,我自己洗,你別動手!”梁九玉被吓得反應過來,趕緊抱住胸口的襦裙趔趄着跑了兩步。

小太監拽着她頭發就把她拽到了浴桶邊兒上。

“哎喲喲,疼疼疼,輕點兒!”

小太監翻個白眼:“我都是去了根兒的人,誰稀罕你那二兩肉,趕緊的,別叫督主等着,上一個叫督主等着的墳頭都找不着了。”

梁九玉:!!!

愛情誠可貴,面包價更高,若為生命故,特麽的什麽都能抛!不就是叫太監洗澡嗎?洗,洗就洗!

小太監翻了個白眼,還指望着他給她洗澡,夢都不敢做這麽美好嗎?

檢查完她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後,小太監才拍了拍巴掌,兩個面無表情的侍女捏着皂角和葫蘆瓢走了進來。

沒有對比就沒有滿足,雖然這兩個侍女跟刷豬一樣刷得她很疼,可洗幹淨還偷偷喝了最後一遭的洗澡水以後的梁九玉,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梁九玉心驚膽戰被人帶進一個燈火通明的堂屋,都不等她擡頭,堂上便傳來個略沙啞又清朗好聽的聲音——

“聽說你非要見雜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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