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程子敬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太監了，聽梁九玉哭訴他雖然臉色不大好，倒也沒吃驚，這女人不鬧幺蛾子他才覺得奇怪。
周卓和劉三兒還是頭回看見這架勢，都忍不住嘴角抽抽，瞧梁九玉哭得那個慘，不知道的還以為督主快死了呢。
“你先起來說話，都傷到哪兒了？”魏忠賢見她淚如雨下，實在不好跟她計較這弄髒衣服的事兒，哭笑不得地道。
梁九玉眼淚根本停不下來：“公公我起不來，腿疼，我後背也疼……”
殺千刀的多爾衮，只要被她逮着機會，她要把那個狗男人賣到小倌館裏去讓人這樣那樣……惡毒的想法伴随着她渾身尖銳的疼痛一個個冒出來。
“還不快扶姑娘起來？趕緊去請大夫。誰跟雜家說說到底怎麽回事兒？”
他只是想試探梁九玉一二，沒得姑娘是好姑娘，人卻遍體鱗傷算怎麽回事兒？聽梁九玉這意思，還是程子敬的錯，他忍不住冷下臉來。
旁邊的小太監趕緊上前扶梁九玉起身坐下。
程子敬見督主臉色不好，立馬跪在了地上：“回督主的話，奴才跟梁姑娘在護城河西邊走散……”
“我吃塊糖的功夫他轉眼就不見了，旁邊都沒有太多人！最重要的是他還不給我銀子！”梁九玉哭得鼻子不通氣，嘟嘟囔囔小聲道。
“後來奴才帶着人去找，發現梁姑娘去了四海樓……”
“我實在是太餓了，就想找公公認識的人借點銀子，沒想到皇上竟然說他是西廠廠公，偏偏皇上長得白嫩清秀，我被騙了。”
“……皇上帶着梁姑娘在內城買糖人兒的時候，遇到了刺客，後來梁姑娘……”
“我見有人喊護駕，腦子一懵吓得随便挑了個方向跑了，然後……”梁九玉揪着自己的衣裳，一副事後無措的表情，淚珠子更不值錢了，“我跑啊跑啊，那刺客就追啊追，幸虧人多他沒攆上我。我好不容易躲在一個破筐裏，被刺客找到後，拿着劍一頓比劃，那破筐就碎了。不等我繼續跑，腿和後背一疼，人跌在牆邊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嗚嗚。”
程子敬實在是說不下去了，要不你來解釋？
“九玉你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說。”魏忠賢捏着額頭溫聲道。
雖然梁九玉聲音清脆讓人聽着并不讨厭，可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還是先讓她回去，他再仔細問清楚，牽扯到崇祯帝，怎麽仔細都不為過。
梁九玉被送回了北園，檀香看見她這副尊榮，微微有些驚訝——
“小姐，您這是……”
“啥都別說了，先扶我趴下。”梁九玉哭得嗓子都有些沙啞，聽在檀香耳朵裏就更怪了。
看她這衣服破破爛爛的，嗓子還這般，她心裏一個咯噔，該不會是被人……
“小姐放心，奴婢保管把這事兒爛在心裏，誰都不說。”除了主子以外，好歹得讓主子有個心理準備。
雖說金人不那麽在乎貞潔，可到底不是處子還是要有清清白白的交代的。
“嗯？”梁九玉有些沒明白，“快，你快看看我後背，真的好疼，還有我腿也疼，都是多爾衮幹的好事兒！”
檀香瞪大了眼睛：“十四貝勒幹的？？？”
兩個人不是水火不相容嗎？怎麽就變成天雷勾地火了呢？怎麽的，花燈月色太迷人？
沒等梁九玉回答，檀香聽見外頭的動靜，趕緊給梁九玉蓋上被子：“小姐您稍微忍忍，大夫馬上就來了。”
被子碰到傷口，梁九玉又忍不住濕了眼眶：“別讓我再碰見他！”不然她怕是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氣弄死那狗比男人！
大夫給梁九玉看過後，也只說是外傷，多将養一段時間便好。
“做些補血的東西給這位小姐補補身子，待得傷口結疤便無礙了。”大夫還是上回那個，他從藥箱裏取出個寬口的白瓷瓶子，“這是天山雪蓮制成的白玉膏，每次只取黃豆大小均勻抹在傷口上，三個月左右便可祛除疤痕。”
檀香趕緊接過來：“多謝大夫。”
解開梁九玉身上的衣服後，檀香心裏松了口氣，感情不是那麽回事兒啊。她想到梁九玉是跟程子敬出的門兒，心裏大概有了數。
“奴婢先替您包紮，然後去給您煎藥，您要不先睡會兒？”檀香問。
梁九玉點點頭又搖搖頭，還是眼淚汪汪的：“不行我太疼了，睡不着，要不你還是把我打暈吧。”
檀香：“……”
她哭笑不得地在梁九玉身上點了幾下，見梁九玉昏睡過去，輕手輕腳替她包紮好，這才出去煎藥。
等她回來時，多爾衮已經站在了梁九玉床邊，擰着眉替她把脈。
“小姐沒什麽大礙，就是疼得厲害，奴婢給她點了睡穴。”檀香将藥碗擱在一旁，“您怎麽會……”對二格格下這樣的狠手呢？
多爾衮這會兒并沒有易容，那張棱角分明的俊顏看似面無表情，只深邃的眸底有些無奈。
“她遇到了崇祯帝，二人……相見甚歡。”
若非必須，他也不想這麽做。過去再讨厭這小丫頭，因着她也算跟在他屁股後頭長大的情分，吓唬過那麽多回，他都沒動小玉兒一手指頭。
他是真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對她動手，所以即便他對自己下手的力度非常有把握，到底沒忍住潛過來看看。
檀香自不會以為多爾衮是吃醋，她聽完就明白了，眼神裏擔憂更甚：“只怕光受傷……也還不夠，要不然還是想想法子，早些送小姐回盛京吧？”
多爾衮也有這個考慮，不過想起跟在小玉兒神後時，她在各色小吃攤子面前眼神放光的樣子，許是因為她受傷的緣故，他突然有些猶豫，盛京可沒有京城這般繁華。
“我心裏有數，你先下去吧。”多爾衮嘆了口氣，最重要的是小玉兒只怕是不肯回盛京，今晚動手之前他已經問過了，她卻寧願受傷也不松口。
“那藥……”
“我來喂就是了。”多爾衮也想着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做。
檀香也不堅持，屈了屈膝默默退了出去。
等梁九玉醒過來，已經是半夜時分，藥和粥都擱在泥爐子上煨過了好幾回。
“唔……好餓。”梁九玉向來清脆的嗓音因為沙啞多了份軟糯，聽起來嬌滴滴的，“檀香，我好疼，我要吃好吃的。”
“只有粥，喝完粥趕緊把藥喝了。”因為北園二門外随時都守着人，多爾衮聲音并不大。
可這輕微的聲音也把梁九玉吓了一跳，她屋裏怎麽會有男人？是她還沒睡醒嗎？最重要的是為什麽是那個狗比男人的聲音！！！
“哎喲……”她起身太猛，碰到了後側大腿斜下方的傷口，忍不住吸着氣叫出聲兒來。
多爾衮趕緊上前扶她：“你小聲點，叫人聽見我們都得死。”
梁九玉被最後一個字吓得一哆嗦，她跪在床上，坐都坐不下，雖然不敢出聲兒，可她還是狠狠甩開了多爾衮的手。
“不用你假好心！我就說無毒不丈夫，可算是看出來你有多恨我了，你怎麽不幹脆一劍穿胸呢？那樣我——”前頭的話她還啞着嗓子說的義憤填膺，轉過頭那小動靜就軟了下去，“死的更快……”
啊她死了，麻麻快看啊，大帥比！
她只有小玉兒朦胧的記憶，更多是靠着《玉傾天下》的情節知道些小玉兒的過去。她現在算是明白小玉兒為什麽會死乞白賴要嫁多爾衮了，這麽好看的男人試問哪個女人不想睡啊？
嗯？她突然啪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梁九玉你給我冷靜，不許犯花癡，這男人就是帥成谪仙，他也是個心狠手辣的狗比假仙。
多爾衮被她這突然的巴掌吓了一跳：“怎麽了？”
他也沒動她頭啊，不是在四海樓後巷扔下她的時候摔壞了腦子吧？
梁九玉繃着張小臉兒，完全不知道自己疼得水汪汪的大眼睛掃過去，半點兒冷酷的樣子都沒有。
“大半夜的你在我房裏做什麽？呆在大明這麽久，你難道還沒學會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嗎？”梁九玉哼哼着，“沒學會也別往我身邊湊了，咱們最好是再也別見，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就行了。”
“你回盛京就不用見了。”多爾衮氣得笑了出來，換言之她在督主府，自己還在魏忠賢手下做事兒，真以為他想看見她呢？
梁九玉翻着白眼：“想都別想，我死都不回去！”
“哦？死也不回去？”多爾衮收了笑，挑着眉不冷不淡地問道。
梁九玉：“……”你媽媽知道你這麽會抓重點嗎？
“我，我才不會死。”梁九玉撇過頭不看多爾衮，對着那張帥到發光的臉她實在很難保持惡劣語氣，“魏公公不知道多疼我，天山雪蓮都給我用呢，你死了我都不會死！”
多爾衮：“……”
果然，這女人還是睡着的時候比較讓人喜歡，一張開她那小嘴兒，真真能氣死個人。
“既然你不想回去，我也不勉強。”見梁九玉悄悄擦着眼淚，不自在地挪動，知道她怕是疼得厲害，多爾衮心裏忍不住軟了些，“先吃飯喝藥，再說說你跟崇祯帝的事兒。”
梁九玉大驚：“我跟他有什麽事兒？我這不都受傷了嗎？”
那一刀刀的，哦不，是一劍劍的剮在她身上，這罪就白受啦？
“讓你受傷不過是權宜之計，誰知道你那麽會拍馬屁，崇祯帝對你但凡有一點兒興趣，魏忠賢就不會放棄讓你進宮的念頭。”多爾衮見她捧着碗粥，淚珠子還啪嗒啪嗒掉，哭笑不得地解釋，順手拿旁邊的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淚。
彩虹屁功底高，怪她咯？
梁九玉捧着碗警惕地避開：“你幹嘛？不要以為你長得好看就可以随便對小姑娘動手動腳！”
多爾衮面無表情：“哪兒那麽多廢話，就着眼淚喝粥，你不嫌惡心嗎？”
“好歹有點兒滋味不是？”梁九玉梗着脖子嘟囔。
也不知為什麽，穿越過來以後她怕這個怕那個，包括魏忠賢她也是怕的，可對這個傷了自己的狗比男人她竟然一直都不怎麽害怕，是因為小玉兒這身體對帥比的殘留意識嗎？
多爾衮聞言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有點惡心：“快點喝，沒時間跟你磨蹭。”
不，梁九玉面無表情喝着粥，一定是憤怒給了她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