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你倒還跟過去一樣眼睛長在天上，你真的了解我嗎？”梁九玉梗着脖子翻了個白眼嘲諷道。

她雖然沒有清楚的記憶，但她肯定，書中多爾衮恨不能見到小玉兒就躲，最後小玉兒雖如願嫁給了多爾衮，可也是終日獨守空房，活成了個笑話，他不可能熟悉小玉兒。

多爾衮沉默着沒說話，只居高臨下淡淡盯了她一會兒，便身手利落地從窗外翻了出去。

梁九玉這才軟軟趴了下去，捏着信的白嫩手心都濕了。

她不是沒做過掉馬的準備，世界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情，為了活得舒服永遠都得有計劃ABC才行。但即便掉馬也不是現在，道理跟她不願意回盛京是一樣的。

多爾衮現在就恨不能拿她的腦袋當西瓜砍，若是知道她是外來的魂兒，只怕分分鐘把她點了天燈。

梁九玉打了個哆嗦，趕緊打開信拿出裏面的資料，就着燭光背熟。不管怎麽說，還是抱緊魏忠賢大腿更重要些，起碼有個萬一，還能咬死了狗腿子的身份。

第二日梁九玉換上了身煙粉色寬袖襖裙，頭發也梳起了淑女的雙平鬟，瑪瑙金钿的頭面裝扮上去——

“小姐今日這身打扮格外好看。”檀香笑着贊道。

梁九玉如今的樣子雖說不得國色天香，可她五官确實有些江南女子的精致小巧，唯有一雙杏眸大而水潤，更顯得她嬌憨靈動。

梁九玉咧開嘴笑：“瞎說什麽大實話，我哪一天不漂亮啦？”

得，一張嘴還是那小霸王的不要臉勁兒。

檀香忍下笑扶梁九玉出門，因為她要去的是內院，到時候多爾衮和劉三兒是進不去的，所以檀香也跟着去伺候。

多爾衮看着緩緩自臺階上下來的梁九玉這身打扮，忍不住失了下神。

以前小玉兒在自己面前就是溫柔內斂的樣子，只是眼神裏的戾氣讓人不喜。如今梁九玉反倒真一汪清水柔軟又清冽地淌過人心間，那眼神裏的靈動讓人仿佛能聽見泉水叮咚的雀躍。

“非禮勿視不懂嗎？還不前頭開路？”梁九玉得意洋洋看着傻眼的多爾衮，心裏總算是扳回一城，她挺直腰背得意道。

多爾衮：“……”若小玉兒是個啞巴，他也不是不願意娶回去。

可人生沒有如果，所以多爾衮面無表情轉身走在了前頭。

他們到葉家的時辰并不算太晚，因為拿着帖子，梁九玉和檀香很快就進了內院，多爾衮和劉三兒被安排在外院裏。

葉家在魏忠賢把玉珏給了葉耘濤後，基本上都知道有梁九玉這麽個人了。

葉耘濤提前交代過自己的夫人，讓她只管好好招待。畢竟梁九玉算是督主府的人，如今陛下強勢，東林黨內也多争鬥，很是有些複雜，葉耘濤是個知變通的人，沒有自己的父親那般固執。

提前得了吩咐的下人看梁九玉拿的是督主府的帖子，早早就遣人跟葉家大夫人說了，等梁九玉進來後，葉大夫人就帶着自己的嫡長女葉雲菱迎了上來。

“你就是九玉吧？我是你大伯母。”葉大夫人拉着梁九玉的手，臉上帶着笑，“瞧着真真有些咱們葉家人的模樣，我給你介紹下，這是你大姐姐雲菱，一會兒你就跟在她身邊，也認認咱們葉家的人。”

人家給雞，梁九玉自然要給醬油，她笑得也很乖順：“瞧着您這般年輕，不說話我還以為您才是葉大姐姐，這大伯母可有些叫不出口呢。”

葉大夫人笑得更真誠了些，左右她們沒有什麽利益沖突，梁九玉能好說話些，她自然高興。

“你這孩子嘴上是抹了蜜出來的吧？先進裏頭說話，外頭風大。”

進了花廳後，早有身着绫羅綢緞的女人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輕聲說着話，見梁九玉進來，都不動聲色打量她。

女人們真正撕逼的場面都只能是電視劇裏才能見到，像是這種內宅裏的女人們在別人府上做客，個個跟那畫兒上的仕女似的，只恨不能說話都不張嘴。

所以沒什麽不長眼的上來找麻煩，這讓梁九玉有點失望，本來還以為能見見宅鬥名場面呢。

葉雲菱已經出嫁了，嫁的是奉恩候府世子，身為世子妃的她很是八面玲珑，讓梁九玉雖然有些無聊，可也沒有被冷落。

可宴席的時候葉雲菱是要去婦人那一桌的，她安排了府裏的嫡三小姐葉雲竹照看梁九玉。

“這位妹妹倒是面生，不知是哪家府裏的？”等葉雲菱走開後，立馬就有人溫柔似水地問。

葉雲竹眉頭微皺沒說話，她雖然也是嫡出，可被母親寵壞了，沒有葉雲菱那般大氣，知道梁九玉的存在後只覺得丢人，畢竟梁九玉是外室子所出。

“我來自督主府。”梁九玉對小姐姐笑了笑，對美人兒她一向很有耐心。

“哦……督主府呀？”那小姐姐挑了挑眉，眼神裏很有幾分玩味，她扭頭看着旁邊的姑娘，用帕子捂住嘴輕笑，“那倒是跟葉家有緣。”

那小姑娘冷哼道：“什麽阿貓阿狗的都往門上來，倒也不少那兩杯茶與人吃，只是不免晦氣，門檻兒可是新換的呢。”

梁九玉的身份魏忠賢并沒有瞞着，他又是在宮裏找的葉耘濤，如今跟葉家親近些的都知道有她這一號人。

先開始說話的是葉夫人的侄女程婉兒，後頭則是葉家二房的嫡女葉雲瀾，平時就嬌慣，說話毫不客氣。

梁九玉眼神噌地亮起來，來了！

“這位妹妹怎麽長得如此好看……”她笑眯眯一句話給幾個人都說愣了。

随即程婉兒忍不住笑出來，這梁九玉莫不是個傻子？

“話卻不會好好說，只怕嫁人後要吃虧的，哪家婆婆也不喜歡說三道四的漂亮媳婦呢。”梁九玉當然不是傻子，她只是習慣了彩虹屁在前。

葉雲瀾臉色由紅轉黑，她冷着臉道：“這好聽的話自然要說給懂的人，你一個蠻荒之地來的人，怕是連桌子上的名頭都認不全，與你說得着嗎？”

桌上菜肴擺設也有講究，八熱四涼，六盤子點心，還有八盅羹湯，取四平八穩順順發發的吉意，越是清貴的人家越講究這些。

關外一直都被京城裏的人稱之為蠻荒之地，程婉兒雖知道梁九玉是外室子所出，倒是才知道她來自關外。她眼神中多了幾分嘲諷，葉府如今越發沒落了。

“是認不全。”梁九玉笑着點點頭，“比不得你們大家閨秀，姿态端方，進退有度，禮儀規矩都好極了，等回去了，我請督主找個教習先生學習學習，省得辱沒了你們的臉面。”

學是不可能學的，但也不妨礙放放嘴炮。

程婉兒和葉雲瀾臉上都忍不住僵了僵，對哦，忘記她如今是督主府的人了，如今誰不怕廠衛呢，那就跟莊戶人家遇上蝗蟲一樣，想想都害怕。

可是這麽着算了葉雲瀾又覺得憋屈，她臉色一時難看的很。程婉兒也不敢說話了，只把一個葉雲瀾扔在那裏。

“我們也都學了許久，鬧過許多笑話的，要我說，還是吃得高興就好。”葉雲竹見場面尴尬，這才想起姐姐的叮囑，趕緊道，“妹妹嘗嘗這個飛龍湯，說是請前朝禦廚做的呢。”

葉雲瀾松了口氣低下頭去，桌上碗盤輕響，再不聞說話聲。

梁九玉有點失望，她彩虹屁一大推，撕逼語錄回憶了半宿，就這？

後頭賞花的時候她也沒什麽興致，別說葉君羨，葉府的男丁她毛都沒見着一根，男客和女眷都是分開的。

這讓她很是無聊，很快就跟葉家大夫人告辭出了葉府。

“你先回去吧，我在外面走走。”梁九玉沒吃飽，聽着外頭有叫賣羊湯和餅子的，立馬對着檀香吩咐。

有多爾衮和劉三兒跟着，檀香也不怕她出危險，便沒說什麽，乘着馬車回了督主府。

梁九玉下了馬車袖子一撸，有些興奮地坐在這茅草屋下頭的攤子上，來了精神。

“來來來，聽說在街上吃東西別有一番風味，咱們也試試。”剛剛那頓飯吃得她胃疼，那些閨秀恨不能按喂鳥的标準吃東西，她也是要面子的，自然不可能給別人演了猴戲。

多爾衮和劉三兒一個是在戰場上吃過飯的，一個是平頭老百姓家的孩子，倒是都沒覺得不妥。

只是多爾衮看着她那截白生生的胳膊忍不住皺眉：“你把袖子放下來，叫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可這吃街邊攤兒就得撸起袖子來吃呀！”梁九玉振振有詞反駁，“光着膀子吃才帶勁兒呢。”

真是懷念穿着吊帶在馬路邊兒撸串的日子，梁九玉抿抿唇，也許是今日這不倫不類的認親鬧的，她想家了……

多爾衮想了想那個畫面，只想用刀把她拍暈了扔回北園去。可見她突然垂下頭來蔫兒了吧唧的，又覺得自己話說重了。

“其實……”也沒那麽嚴重，他這話沒來得及說完，街邊兒突然傳來一陣噪雜聲。

“打，給我打死這個小雜種，叫他連我的東西都敢騙，不廢了你這雙招子，爺爺還怎麽在西廠混！”一個尖銳又細條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三人耳中。

梁九玉将難過的情緒強行扔回心底，露出頭去看熱鬧，見地上那抱着腦袋被踢得悶哼的，竟是一個才五六歲的孩子，她忍不住皺起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