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率先聽到的是一聲龍吟,聲音仿佛來自遠古的海底巨獸,氣流順着他的聲音湧動。
山洞中裝飾的琉璃青瓷迎聲而碎,前排幾個小妖來不及躲避,被掀翻在地。
倒地的瞬間七竅流血,恐怕是五髒六腑受了重擊。
龍吟停止後,廣而深的山洞中剛才的嘈雜交流聲全然消弭。空氣中蔓延着恐懼和凝滞。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句:“恭迎大王。”
旋即就陸陸續續跪了一地。
望舒下意識去看君昭。
卻發現對方已經先她一步跪下了。
這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帝尊尚能屈膝,她一個小卒,跪就跪了吧。
于是比起一旁那位中年人族修士被旁邊小妖壓着跪下的憋屈模樣,望舒跪得十分坦然。
前方小妖三催四請後,高臺上才傳來一道沉郁的聲音:“天道不公,致修者禀賦三六九等,強者恣意妄為,弱者無可憑之仗,我輩日鍛月煉,難有別人寸日之功。如今改變這個現狀的機會就在眼前。法陣若成,諸位境界必可一日千裏,到時天高海闊,任諸位遨游!”
此話一落,歡呼號啕排山倒海而來,震得望舒耳朵發疼。不得不說,這只妖龍所言句句踩在了各個低階修士的心坎上。
各個修士娘生爹養,在修煉天賦上确有差異,且這種差異不是後天的努力可以彌補的,長久日往,焉能不橫生怒氣?
搞得望舒都有點好奇,這只妖龍會用什麽辦法來改變此現狀。
一陣鼓樂暴風疾雨般襲來,鼓動密集,望舒額角青筋跟着跳痛。
跳動尚未止住,又一陣刺耳的弦樂響起,她知道這種樂器,在凡間叫做二胡,穿透力實在太強,又浸了妖力。
抵禦能力不強的祭品,頓時七孔出血,五髒皆碎,被失望的獻禮修士拖出去。
不知忍了多久,奏樂聲終于停止,望舒知道正頭戲終于來了。
燈光大亮,望舒微噓着眼瞧,前方竟然憑空懸起了數百顆夜明珠。這蛟龍果然豪富。
下一秒,望舒三人就被強拉着往前走。因為人多,摩肩擦踵間,望舒覺得自己的四肢都快被扯斷了。
這酷刑停止時,望舒擡眸就看見了面前巨大的爐鼎,精鐵所造,上面雕滿了繁複精致的花紋。
“這是要把我們都丢進去煉丹?”望舒暗忖。和一旁的瓊華妖尊隐秘地交換了下眼色。
但事情顯然沒有那麽簡單。
咔嚓一聲響,爐鼎身上的四方小孔揭開,咕嚕嚕的流出一串丹藥,被置于下方的四個小碗接住。
“叫到名字的,上來拿藥。”蛟龍身邊的妖侍上前一步道。
他聲音不大,但能恰如其份的清晰傳到每一個在場的小妖耳中,顯然功力深厚。
望舒打眼看去,在場幾乎所有來獻禮的修士臉上都露出了緊張之色。海藻女妖握住鐵鏈的手已經不由自主的鼓出了青筋。
望舒不露聲色的收回目光。
又一陣刺耳的鼓樂之後,妖侍開始唱名。被叫到的修士,或憤恨,或不甘,或驚恐,卻沒有一個人敢提出質疑。
一直到唱名停止,望舒都沒有聽到八爪魚妖和海藻女妖的名字。望舒瞥眼去瞧,兩妖已經喜形于色,看來他們是入選了。
“老規矩,拿到丹藥的必須馬上吞服。”妖侍正聲道,目光淩厲的掃過每一個人,其中全是警告。
望舒悄然瞥着那些修士手中顏色各異的藥丸,看他們這反應,恐怕算不得什麽好東西。
修士們均不情不願,但還是咬牙吞了。
這丹藥藥力太強,頃刻間就有修士哀嚎着跌倒在地,痛得滿地打滾,他旁邊的人慌忙騰出空間。
再一瞧,那修士渾身通紅又泛着青色,渾身經絡贲張,很快就撕出了他的獸型,張着獠牙企圖攻擊離他最近的一個修士。迅速被早有準備的妖仆擊倒,并掏出內丹。
……又是一個失敗品。旁邊的妖仆搖頭嘆息。
而後哀嚎聲此起彼伏響起,妖仆們如法炮制,直至再也沒有人倒下。
剛才的數百人,到最後只剩下不到一半。
雖并非同道之人,但畢竟是一條命,望舒等人見之心有戚戚。
蛟龍的妖仆們都已司空見慣,捧着滿滿一壺內丹上去。
“大家不必惋惜,有些犧牲是必要的。”數重高階護法結界中,蛟龍高坐上首,撥弄着銀壺中鮮血淋漓的新鮮內丹,語氣冰冷地繼續道:“只要我們把他們的血肉、內丹都用到實處,他們就不算白死。”
這話聽得望舒等人全身發冷。這條蛟龍将取他人性命之事說得如此輕巧,果然殘忍無情。
淪為獵物的修士中亦有人不忿,站起身破口大罵,被蛟龍妖仆頃刻收割。
“剩下的人,恭喜你們進入下一關。”蛟龍妖侍面無表情道。
說罷,不遠處的洞壁透出絲絲光亮,傳來沉悶的機關啓動聲,這裏原來不是一堵牆,而是一道門。
還沒進去,就聞見一股極重的血腥味和野獸的騷臭味。望舒不由得屏住呼吸。
後背被人一推,短暫的失重感後,望舒擡眼就看見巨大的洞內空間中,懸挂着若幹個精鐵制成的籠子,獸吼聲和利爪的抓撈聲不斷,裏面關了什麽已經不言而喻。
“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快被推到牢籠前,有修士驚恐地看向動手的妖仆。
“很簡單,要麽你死,要麽它死。”妖仆回。
修士扭頭看了眼籠中妖獸,許是常有人喂食血肉,體型比起尋常大了一倍不止,一看就身強體壯。
“我等皆法力盡失,如何能與之相搏?!”
“當然是肉搏。”妖仆話說得輕飄飄,卻如刮骨鋼刀般句句帶血,“只有最堅韌的□□妖身所産出的內丹,才配大王享用。”
“行此傷天害理之事,你們就不怕有朝一日天怒人怨,死無葬身之地嗎?!”修士懼憤交加,慷慨陳詞。
幸存的諸多修士皆幫腔,卻只是加快了妖仆們推人的動作。這話他們聽了千百次,早就不覺新鮮。
望舒心中悲憤交加,垂眸咬牙壓住心中的掙紮。他們只有四顆藥,根本不夠分。而且那蛟龍必有後招,此時露了底牌,恐怕誅殺不成,反做了蛟龍進階的墊腳石。
萬般雜緒未盡,望舒已經被推入籠子。
妖獸聞見新鮮的血肉味道,低吼着躬身前撲。望舒旋身險險避過,生死關頭,她不敢再亂分心神,全力應敵。
妖獸一擊未成,扭身又來了一次。但一只笨重的熊戮獸怎麽比得過九尾狐的靈巧?一連數次,熊戮獸連望舒的毛都沒碰到,頓時焦躁起來。
望舒也不好過,丹田空空,又數日勞頓,她早已體力不支。就這麽幾招,她累得氣喘籲籲。
腿腳乏力虛晃了下,望舒沒躲過,腹部被熊戮獸尖利的獸爪貫穿。
劇痛頓時從肺腑傳出,望舒忍痛用手握住,同時身體後推,強行扯開利爪。剎那間,汗水和着鮮血灑下。
妖獸伸出舌頭舔拭爪上帶出的血肉,瞳孔微微放大,泛出血紅,而後低吼數聲,再次向望舒沖來。
“這妖獸有古怪!”望舒借着昏暗的燭光看清妖獸的模樣瞳孔緊縮,內心驚駭不已。
妖獸食了血肉,體力竟然瞬息恢複到了之前的程度。
行動迅捷有力,看上去冷靜得超乎尋常,卻滿口流涎,眼睛血紅一片,顯然已無半分理智,只是本能驅使。這根本就不是正常妖獸該有的模樣。
妖獸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迅速躍起又跳下,鐵籠本就空懸,随着力道向下傾斜,望舒差點沒把握住平衡,随之送入妖獸口中。
妖獸停歇片刻,複跳數次。望舒不敢暴露真身九尾,只幻出爪子牢牢扣住籠子上空。而間還時不時傳來修士的哀嚎,和猛獸撕扯血肉的咀嚼聲。
聞着鼻間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望舒頭皮都在發麻。
妖獸還是沒吃肉,低吼着摩擦着腳掌,擡頭和望舒對視,血紅的瞳孔中全是貪婪。
望舒知曉長此以往,絕非良計。拼體力和耐力,她絕對處于下風。心頭思緒翻湧,不過片刻她便下了決斷。
妖獸放棄跳躍,直接向望舒張口撲來的剎那,望舒微微側身亦從籠子上空一躍而下。
妖獸咬住了望舒的肩膀,望舒則扣住了妖獸最薄弱的眼睛,尖利指甲狠狠用力。
下方的眼仁頓時爆裂,其間的液體随着鮮血流出,妖獸哀嚎不已,松開了牙齒。
望舒掙脫後沒空清理傷口,擡眸看向已失了視覺的妖獸準備一鼓作氣。這妖獸實在太過詭異,她不敢冒險。
旋即以爪為刃,直接掏向妖獸一直緊護住的腹部。弱點被攻破,妖獸瞬間沒了氣息。
望舒攤手,竟然發現了一顆黑色的內丹,心中困惑更甚。
結果已出,蛟龍妖仆敲響銅鑼,讓人把勝利者都放出籠。
此時的幸存修士已經只有六人,除了望舒、瓊華,和剛遇見的兩個人族修士外,就是不認識的兩個鬼修。
環顧四周,竟然沒見着君昭,望舒心中驚惶,一出去便扯住海藻女妖,問:“和我們一起的那個男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