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

第2章 初遇

『一個有點麻煩的學弟。』

秦思意與鐘情的初見在七年前,異國封閉的私校內,衣着考究的少年坐在窗邊,身後是整扇窗的楓紅樹影。

鐘情那時還是個新生,也許是因為性格的原因,始終都只待在不起眼的角落裏。

他悶悶跟着舍監參觀完了學校的主要區域,再回宿舍時,一眼就瞧見了正在休息室裏看書的秦思意。

與他的拘謹無趣不同,對方的身邊仿佛環繞着一股矜驕卻溫和的氣場。哪怕不靠近,甚至無法看清,鐘情都挪不開已然被對方牢牢抓死的目光。

他神差鬼使地沒有選擇和其他新生一起上樓,而是就那麽徑直朝秦思意走了過去。

鐘情在對方面前站定,等後者輕慢地擡起眼,這才磕磕巴巴說到:“我、我叫鐘情。”

秦思意被他緊張的姿态逗笑了,并無嘲諷意味地将那雙漂亮的眼睛彎出一個弧度,接着又把手裏的書合攏放在了一旁的坐墊上,語氣舒緩地接到:“秦思意,不盡相思意的思意。”

鐘情那張稚嫩的臉都跟着這句話漲紅了,他當然知道秦思意不可能是在和他調情。

可莫名的,心跳聲就是砰砰一直從胸腔蔓延到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他狼狽地半開着嘴,哪怕一個字都再蹦不出來了。

熄燈鈴就在此時自拐角後響起,秦思意往遠處的天花板瞥了一眼,繼而又将視線落回鐘情身上,像是見怪不怪地說到:“快熄燈了,回寝室去吧。晚安。”

他說罷站起身,從容地繞過了鐘情,拿着先前那本書放回了書架,直到消失在樓道的牆後,也再沒有多看鐘情一眼。

青澀的少年良久才收回追随着秦思意定格在白牆前的視線。

他擡手揉了揉自己還在發燙的臉頰,左右環視了一圈無人經過的休息室,在确定不會被發現後,做賊似的來到了書架前,戰戰兢兢拿走了秦思意才剛放回去的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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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情和另一個新生一起被安排在一間雙人寝室裏,推門進去時對方正捧着手機打游戲。

見鐘情回來,室友也不多問,只是在門開的瞬間迅速往那個方向掃了一眼,很快便将目光放回了不斷閃動的屏幕。

鐘情沒有和他打招呼,兀自捧着書鑽進了被窩裏。

寝室的窗戶很大,即便熄了燈,月光也同樣能夠照亮整個房間。

鐘情靠坐在床頭,曲起的膝蓋上穩穩放着那本詩集,他的視線随着段落與詞句游移,大腦卻不由自主地猜測起,秦思意在翻閱時究竟會想到些什麽。

“But my five wits nor my five senses can,dissuade one foolish heart from serving thee.”(注1)

他輕聲念了出來,語氣迷離得像在誦一段咒語。

他想,秦思意會把這樣一首詩讀給誰聽?

翌日清晨,鐘情起了個大早,起床鈴還沒響,他就先穿戴整齊跑到了樓下。

他不曾想過會在這個時間見到秦思意。

于是,當他捧着那本詩集轉出樓道,少年挺拔的背影便一下子讓他愣在了原地。

對方轉過身,映着暖色曦光的眸子便打量着将視線放進他的懷裏。

下一秒,鐘情就聽見對方笑着說:“原來是你借走了呀。”

秦思意朝他走過去,步态從容而優雅,精致漂亮的五官嵌在格外幹淨的皮膚上,随意一個表情都顯得溫潤疏朗,顧盼神飛。

“早上好。”秦思意在鐘情面前站定,微微将視線向下傾斜了些。

校服板正的西裝與領帶将他襯得比昨晚更多了幾分矜重,看得鐘情甚至忘了回應對方,木頭似的就在原地那麽杵着。

秦思意覺得這個小學弟實在是有些呆,也不好再和他多說些什麽,因此擡起手用指腹輕輕點了點被對方捧在胸前的詩集,直截了當地問:“可以先借給我嗎?今天上課要用。”

鐘情愣了幾秒,胸口仿佛還能感受到對方在觸碰封面時的力度。

他仰着頭遲鈍地眨了一下眼睛,又過了半晌,終于反應過來,将詩集塞進了秦思意的手裏。

“學、學長,給你!”

鐘情覺得自己的整張臉都在發燙,連着耳垂與脖子根,發燒似的熱。

他往後退了兩步,低下頭刻意與對方拉開距離,好像這樣就能壓抑住狂跳不止的心髒,讓自己和對方一樣得體而冷靜。

“謝謝。”

順着視線,鐘情可以看見秦思意握着書脊将手垂在了腿邊。灰色的西褲将他的線條襯得流暢又纖長,僅僅是邁步離開休息室,都自然地帶出了一股矜貴。

直至聽見宿舍門發出一聲低而輕的聲響,鐘情這才擡起頭朝那個方向望。

他看見秦思意走出了花園外的那扇門,繞過石柱與爬滿了青藤的籬笆,繼而與一個更加高挑的少年一起朝餐廳走去。

鐘情轉過頭,看了看映在玻璃窗上,自己仍顯得有些幼稚的影子,突然無比厭惡地對着那張熟悉的臉煩躁了起來。

*

“今天出來晚了。”林嘉時側過臉,對着秦思意不算抱怨地說了一句。

後者揚了揚手中那本詩集,略顯無奈地将視線與他交彙在一起。

“我在找這本書,被一個新生借走了。”

“新生借這個幹什麽,不是昨天才來嗎?”

林嘉時将詩集從秦思意手裏拿過去,随意翻了幾頁就又遞回給了對方。

“我哪知道,昨天熄燈鈴的時候我都放回去了。”

秦思意的态度不像面對鐘情時那樣得體,卻是一種毫無保留的,完全敞開的任性。

他不滿地癟了癟嘴,淺淺将眉頭蹙起,末了直白地說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拿的,害我找了那麽久。”

“真煩。”他又接上一句。

“你剛來的時候不是也惹學長不高興過?”林嘉時安撫似的掐了一把秦思意的臉頰,笑眯眯地惹得對方拍掉了他的手。

事實上,剛入學時秦思意并不在靠湖的斯特蘭德宿舍,而是和林嘉時一樣,住在山頂的塔爾頓。

他們是同一年的新生,好巧不巧就被分在了同一間寝室。

與家境優渥的秦思意不同,林嘉時是拿到了體育與學術兩份獎學金被特招入校的。

因此,在開學之後,他幾乎毫無懸念地就被分配到了向來在運動比賽中表現優異的塔爾頓宿舍。

或許是從小訓練的緣故,當時的林嘉時要比秦思意高出許多,筆挺地往邊上一站,倒像是高中生帶着小學生。

初見時,秦思意對對方的印象其實并不深。只記得舍監旁邊有一個特別高的少年,雙手放得有些拘束,格外乖巧地一動不動站着。

真正記住對方還是在到了寝室以後。

尚未發育的秦思意墊着腳也沒能把行李塞進櫃子上方的空格,正咬牙切齒打算往裏扔的時候,頭頂卻伸過來一雙手,輕而易舉就将行李箱推進了櫃子的角落。

秦思意扭過頭去看,一擡下巴卻剛巧撞在了對方胸口,他尴尬地往回撤了些,對方倒不甚在意。

那人照舊笑得一臉燦爛,帶着一身格外清爽的氣息,伸出手就向秦思意介紹到:“你好,我叫林嘉時。”

“雙木林,嘉時在今辰的嘉時。”

秦思意被對方驚得一愣,好在很快又回過神,握住對方的手說到:“秦思意。”

他說罷別扭地停頓了片刻,皺着眉又繼續:“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常見的秦和最簡單的思意。”

于是林嘉時也跟着沉默了一陣,繼而無比友善地替秦思意作完了介紹:“我知道了,是不盡相思意的思意。”

他說這話時身後就襯着一窗的薔薇,被偌大的玻璃窗框着,好像将少年塞進了一副畫裏。

秦思意瞬時屏住了呼吸,不自覺就将這一秒定格在了腦海裏。

*

文學史的教學樓臨近球場,鐘情下課時恰好碰上秦思意正和林嘉時一起往更衣室走。

對方起初并沒有注意到他,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林嘉時的身上。

鐘情懷着那一點雀躍的小心思悄悄站在樓梯上看着對方,不知怎麽,再回神時便已然跑到了秦思意的面前。

“學長!”他興奮地打了個招呼,臉上紅撲撲的,也不知是熱的還是跑的。

秦思意被他喊得怔了半秒,等回想起眼前這個小學弟是誰,方才不冷不熱地朝對方點了點頭。

他沒有要和鐘情聊天的意思,只短暫地停下了腳步,在意識到對方找自己并沒有什麽要緊事之後,便又跟着林嘉時一起匆匆往更衣室走去。

“就是那個新生。”鐘情聽見秦思意的聲音遠遠在身後響了起來。

他滿心歡喜地誤以為對方已然記住了自己,殊不知秦思意的臉上明晃晃寫滿了不耐,仿佛鐘情是一個能夠自由行動的巨大麻煩。

“別發呆了,還有兩分鐘鈴就要響了。”鐘情的室友正在這時出現在了一旁。

後者許是也看見了先前秦思意和林嘉時一起走過,故而揶揄着說到:“你看見剛才那兩個學長了嗎?左邊那位,聽說好多人都喜歡他。”

鐘情驚訝地收回了注意力,難以置信地問到:“可他也是男生啊?”

“男生怎麽了?難道你不覺得他格外吸引人嗎?”室友說罷就拽起鐘情向教學樓走去。後者踉踉跄跄跟着,頗為費解地抿起了嘴唇,良久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

可意外的,他卻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要向舍監申請調換寝室。

作者有話說:

注1:資料引用自威廉·莎士比亞的作品《十四行詩》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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