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無用

第40章 無用

他們在裴家住了好幾日, 也沒見着裴家現任的家主裴清晏。

聽裴家的弟子說,椿都邊境最近邪祟妖物頗多,裴清晏親自帶了一隊弟子去, 同去的還有裴家府上的一位客卿,叫玄鶴。

醫塵雪不大記人名,但對這名字卻記得清清楚楚, 原因無非還是一個“緣”字。

那位客卿也修蔔術。

自命仙一脈衰敗後,修習蔔術的人便愈來愈少,就連醫塵雪自己也是因不得已才走上了這條路,在青楓時對外也只說是替人算命,并不以命仙自稱。

難得能遇上有人同他一樣也修蔔術,又聽弟子說, 這人蔔術修得也很精,醫塵雪便更為好奇了,還特地多問了幾句。

答他話的那個弟子是個實心眼, 看醫塵雪一身病氣, 什麽話都不忍心瞞他,一股腦的全說了。哪怕是醫塵雪沒問的, 他也挑揀着說給醫塵雪聽。

那位玄鶴先生也是傀師,傀術修得極好,又生得一臉慈悲相, 弟子們遇到了難題都喜歡去問他,常常能得到提點,茅塞頓開,在修為或心性上有所突破。

不過很奇怪, 這位傀師常常只是用符, 并不修紙傀之術。

他在裴家做了好幾年客卿, 常與家主一起祛除邪祟妖物,裴家上下皆謝他敬他。

裴家弟子皆是劍修,斬除妖物邪魔自不在話下,但邪祟因人的欲念而生,有時無形無聲,難以覺察,他們這樣的劍修碰上了便要吃大虧。

而傀師一脈專除邪祟,有一個如此厲害的傀師坐鎮裴家,椿都這些年才得以平安,從未有過邪祟大規模的肆虐。

不修紙傀之術的傀師,醫塵雪只知道兩個,一個是那位寡言冷臉的道長,還有一位就是裴家弟子口中的這位玄鶴先生。

說句實話,醫塵雪是想見一見這位玄鶴先生的。

如今天下的傀師都将紙傀之術當成看家本領,卻有傀師不修紙傀之術,新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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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塵雪于是問了那弟子:“你家家主何時回來?”

“這……”那弟子面露苦色,“我也不知道啊,椿都邊界最近有些亂,家主和玄鶴先生怕是一時回不來。你是有事要找家主幫忙嗎?”

醫塵雪笑得極為和善:“那倒不是,我想請那位先生看命。”

“啊?”那弟子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愣了好一會兒才又說話,“我聽那日回來的弟子說,你會蔔術,難道不能自己給自己看命嗎?”

醫塵雪笑而不答。

看自然是能看的,但他并不想看。

那弟子只是個劍修,也不大懂蔔術,以為醫塵雪不說話是默認了修蔔術之人不能看自己的命,便嘆了氣道:“沒用的,玄鶴先生不給人看命,先前有個弟子去問福禍,惹惱了先生,最後還是家主領着那個弟子親自去賠的罪。”

“是麽?”醫塵雪似是驚訝,“那這先生脾氣興許不大好。”

那弟子解釋道:“也并非如此,玄鶴先生那次其實沒怎麽生氣,只是家主向來克己,不想因此事與玄鶴先生生嫌隙,這才去賠的罪。”

醫塵雪笑笑,不說話了。

堂堂家主因為一件小事去給一個客卿賠罪,該說是裴清晏為人實在端方,還是另有緣由呢?

這事光想是想不通的,醫塵雪沒再糾結,關心起了另一件事。

他是跟着那日在椿都邊界見到的鬼魂來的裴家,可都過了這麽幾日了,他都沒再見到那只鬼魂。

莫不是他那日指錯了路,才叫那鬼魂入了椿都,找錯了生前舊地?

還是說那鬼魂并非是與裴家有什麽瓜葛,只是碰巧經過?

或是這裴家靈氣太重,那鬼魂被攔在外面進不來?

最後這想法倒是很有可能,醫塵雪想,他該尋張符紙替那鬼魂牽根線,開出一條路來。

不過,把鬼魂往別人府宅裏引,這算是件缺德事,若是招來什麽麻煩,憑他一己之力又難以應對。

雖說他身邊還有個流蘇,但總歸這不是在他的一閑閣,不好鬧出太大的動靜來。

如此想來,他只能去找別人幫忙了。

***

“別人”正站在院子裏,往石桌上鋪了好些黃紙,提筆在畫符。

尋常人求人幫忙尚且要說清前因後果,備禮以表敬意,醫塵雪又是個想要什麽東西都得繞上好幾個彎子的人,這會兒自然就不會直截了當地說明來意。

他只站在旁邊,看着司故淵最後一筆畫完,在他還沒開始畫下一張時開了口:“道長,你畫符一直這麽講究嗎?”

司故淵畫好的那張靈符,不管是符文走向還是落筆輕重,都極其規整、講究,與醫塵雪胡亂畫一通的截然相反。

司故淵擡頭看了他一眼,在另一張黃紙上落筆:“不講究的你也見過。”

醫塵雪本來只是随便撿了句話開頭,沒想那麽多,但經司故淵這麽一說他就想起來了。

在陳家時,這人曾給他留了幾張可以喚人的靈符,那上面的符文就很不講究,是他沒見過的樣式,不如現在的這張好認。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醫塵雪裝着糊塗,湊近了一些問,“道長,你畫這符做什麽用?”

“鎮你身後的紙傀。”司故淵頭也不擡。

聞言,流蘇瞬間擰緊了眉,身上的怨氣一下子散得比誰都重,卻又不敢同司故淵作對,只能眼神報複。但不管他怎麽瞪,司故淵連看一眼都不曾。

醫塵雪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人總是一句話就将流蘇激得渾身往外冒刺,次次如此。

好好一個眉眼清秀的小少年,他這個做主子的都慣着哄着,一年裏都沒受過幾回氣,反倒讓這人隔三差五就氣一回。

偏不管是做紙傀的還是做主子的,都打不過這人,也說不過這人。

醫塵雪這些年修蔔術,性子養得與世無争,說話做事都溫溫和和的,有時卻也被這人幾句話惹得哭笑不得,或是心煩意亂。

這會兒,他便沒忍住嘆了氣:“道長,我好不容易哄得他對你改觀一些,你卻還要說話吓他,真讓他記了仇,我也哄不好了。”

司故淵這才擡了下眼皮,瞧了眼流蘇生悶氣的模樣。

他道:“哄不好,我贈你一張生火符。”

“……”醫塵雪實在無言以對。

哄不好就用吓的是吧……

但別說,這招真的百試百靈,流蘇冷哼一聲,只敢在心裏咒了一句“壞嘴巴”,也收了視線,安安分分地站着,也不瞪司故淵了。

醫塵雪笑得有些無奈,這位道長實在太會抓人要害,回回占上風。

一張符紙遞過來時,醫塵雪愣了下,接過看了眼,沒明白:“給我做什麽?”

遞給他的符紙不是剛畫的那張招魂符,而是在陳家時,用來喚人的那種,他叫不上名的靈符。

司故淵已經畫好了好幾張一樣的招魂符,他将筆擱在石桌邊上,又将那些靈符收在袖中:“我去布陣替他開路,你留在此處,有異動便喚我。”

醫塵雪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畫的那些招魂符,是早知他會來而特意備下的。

這人早知他是為了那只鬼魂才來的裴家,也知道他會來求他。

他都還沒開口求人,人家卻已經什麽都替他想好了。

醫塵雪攥着那張符紙,愣在原地。

不多時,走出去一段距離的人似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停了腳步,轉過頭來沉聲喊了一句:“回神。”

醫塵雪聞聲擡頭,聽見那人微冷的聲音,從稍遠處傳來:“那符須你自己燒,旁人燒了無用。”

醫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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